第582章容入院應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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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小姐,照例舉子入場後,五城兵馬指揮將率弓兵火夫環牆四面嚴加看守,敢有窺探者送官治罪,為免誤會,你還是儘早回府吧。”
“不須你來管。”話雖如此,劉珊如何不知丁壽説的是實情,朝廷三令五申,防止場外干擾科舉,她留此也是無益,還是回去為小弟焚香禱告,等三場之後再來接人。
喚過在街角避風的車伕,劉珊獨自登上馬車,在車中她心思忽地一動,偷偷將車簾掀開一絲縫隙,視線所及,那中餓鬼不知何時已不見蹤影。
“見鬼!”劉珊顰眉低啐。
注:明代科舉應試是官方管飯,供應量還大,洪武十七年《科舉成式》規定“舉人入院,除印過試卷及筆、墨、硯外,不得將片紙隻字。”萬曆三十四年十二月,禮部侍郎李廷機奏準會試“各不得攜酒食筐裹”四十三年十二月又題準:“試只許果少許,皆手執以便搜檢,如仍攜筐挾具者,不準入場。”(《明神宗實錄》),由這些令看。
之前肯定是有人自帶酒食進去過。***貢院外人熙攘,如湧動,數千舉子爭先恐後向貢院大門處擠去,早一刻進場便可多做幾分準備,事關前途,如何不急!
此刻這些讀書種子平所謂謙謙君子風度蕩然無存,彼此間是你死我活的競爭關係,只要能早一步進場,就是踩死倆仨的也在所不惜。
可惜心急吃不得熱豆腐,貢院門前負責搜檢的監門官要按規矩對赴考舉子逐一搜身檢查,除了筆、墨、硯台,以及正、草捲紙各十二幅外,其餘隻字片紙不得帶入(嘉靖初年時許帶一部《洪武正韻》)。
甚至為防考生入場後收買他人,連隨身銀兩也不許攜帶,數千舉子這般挨個摘帽鞋、就身搜檢,隊伍前行的速度又如何快得起來,其實會試搜檢比之鄉試已然簡便許多。
畢竟舉子們已有功名在身,需要存留體面,若是鄉試搜檢,秀才們摘了帽子不算,還要打開發髻衣服,宰相苗們一個個披髮體,那臉面才叫丟得乾淨。
眾舉子都是經歷過這一遭的,並非不知其中內情,只是進場人數眾多,時間緊迫,眼看天邊魚肚泛白,一個個心中焦躁,隊伍中難免出現混擾喧嚷,且聲勢漸響。
負責維持秩序的兵馬司官軍極力彈壓確保隊伍有序,雖身處寒夜,一個個仍是累得滿頭大汗,這些舉人老爺們已是吃過鹿鳴宴的預備官身,打不得罵不得,可若是放任自,一旦擁擠混亂,出事來,他們又如何吃罪得起!
丁壽在人羣中巡睃半天,也沒尋到焦黃中幾個人,暗道自己是不是擺平雪裏梅費時長了些,以至錯過了這幾人入場。
既然尋不到人,那索便不找了,二爺從來不為難自己,何況這羣大頭巾們似乎誤以為丁二也是趕考同儕,不講規矩地來回隊,一個個通紅眼珠瞪着他,也讓丁老二心底有些發憷。
正當丁壽打算就此放棄,準備回車裏就着熱乎勁再與雪裏梅來次親密接觸時,貢院門前忽然傳來一陣騷亂,引了他的注意。
“學生確係本科應考舉子,姓名、籍貫、年甲、三代出身俱都在捲上列明,求諸位大人高抬貴手,允在下入院。”一名儒冠素服的青年書生滿臉焦急,對着門前監門官連連作揖,言辭懇切。負責搜檢舉子的監門官揚着手中一沓紙卷道:“你這正、草卷中無一張是經印卷官蓋印確認的,我等如何放你進去!”書生苦着臉道:“學生家在湖廣,路途遙遠險阻,赴禮部投文晚了時,故而無人用印,求大人體諒學生十年寒窗之苦,父母高堂殷殷之望,通融一二。”自成化二年起,為防範和減少作弊,會試的六名巡綽監門官俱都選派京外都司軍官充任,其中一個恰是來自湖廣,聽這舉子説得可憐,不由生出幾分惻隱之心。
“我説哥幾個,咱們一路進京也遭了不少罪,他一個文弱書生更不消説,晚上幾也非成心犯錯,要不然便鬆鬆手,放他一馬?”那人與其他幾名同伴商量道。
“你卻做得好人?咱麼幾個的差事只是按例搜檢進入貢院的所有人等,巡查考場有無違紀之事,能做得什麼主來!他捲上無有印記,便不得入場,倘放了進去,再被監試提調等官查出,還不是我等之罪!”幾人對同伴的提議嗤之以鼻。這考生耽誤了入場進程,後面許多排隊的舉子又都鼓譟起來,那監門官望望蜿蜒動的舉子長隊,又看看眼前急得如熱鍋螞蟻的倒黴蛋,一咬牙一跺腳“罷了,你且在一旁候着,我去請主事的來,能不能進去便看你的造化了!”書生千恩萬謝,乖乖閃到一旁,眼巴巴看着旁人一個個過了搜檢,進入貢院,心中更是忐忑,他也曾守在禮部門前夜求告。
但禮部那些郎官胥吏並無一人肯接納傾聽,今也是他最後一絲期望,若是再…誒,如何有顏返鄉啊!還好那位監門官並沒讓自己同鄉在外久等,不多時便引了一名提調官出來。
那人一見那書生便是一聲冷笑“還道是哪個舉子別有隱情,原來是你。”書生一見來人暗暗叫苦,這人是禮部儀制司郎中,負責本科會試印卷,自己投卷禮部,便是被他閉門不納,怎地在貢院前還要撞在他的手裏。
儘管希望渺茫,書生還是硬着頭皮上前,一躬到地,求懇道:“大人明鑑,學生確有不得已苦衷,求大人憐學生拳拳…”
“不消説了!”那禮部郎中冷聲打斷“你所謂苦衷隱情本官早已知曉,雲貴士子難道路途便不險阻路遙,分明是你怠忽疏懶,未將朝廷掄才大典放在心中,自絕前程,怨得誰來!”遭人一通搶白,書生張張嘴,又不知從何辯起,畢竟自己理虧在先。
“此次便給爾個教訓,倘若真有實學,下科再考便是。”那禮部郎中又轉對監門官幾人道:“監門官職在按章防檢,凡有違挾帶者,立時趕出,行移本貫,不許在考,不可與舉子私相接,若有徇私賣法之事,休怪本官不講情面!”一眾監門官官職小者亦是地方軍衞僉事,偏被一個從五品郎中訓得面紅耳赤,拋開當今大明朝中文貴武賤的因素,還因在貢試中監門官權力遠不如提調監試等官,他們雖有會試搜檢巡綽之名,卻只可在號門外看察,不得入號與士子接觸談。
但有違者,聽憑提調、監試官參奏拿問,是以其他人雖覺冤枉,也只有諾諾連聲,暗怪同伴多事,卻不敢對這禮部郎中稍有非議。
那書生希望破滅,更是心喪若死,面灰敗地呆立一旁,不知所措,充任提調官的禮部郎中滿是鄙夷地掃了他一眼,揮袖道:“將他扶了出去,天明便要散題,休要誤了旁人。”説罷那禮部郎中便要轉身回貢院,忽聽得耳畔一聲輕笑“常言道得饒人處且饒人,沈郎中何不高抬貴手,變通一二。”
“何人多事?”禮部郎中皺眉喝道。
“區區不才。”丁壽踏步上前,拱手笑道:“沈郎中遷官儀制司,又身膺南宮提調重任,真是可喜可賀。”
“丁大人?”禮部郎的眉頭皺得更深了“南山兄!”舉子隊伍中不約而同傳出幾聲驚呼。丁壽躲在一旁看熱鬧,見那舉子失魂落魄、可憐兮兮的心生不忍,恰又見那禮部郎中是曾在兵部衙門前有過一面之緣的沈蓉,不出聲相勸,想充個和事佬,將這事遮了過去,卻沒想這一出頭,反被人羣中的焦黃中幾人看到了,也算意外之喜。
“藴德兄?希哲,維新,你們幾個都在啊!”丁壽撫掌大笑“丁某還以為你們幾位已然進場,與諸君失之臂了呢。”
“丁兄尋我等何事?”焦黃中奇道,這丁壽官至二品,又有御賜功名,起五更爬半夜地到貢院湊哪門子熱鬧。
“無事,只是幾位仁兄赴考之,若不當面講上一句吉慶話,豈不顯得小弟薄情。”丁壽憊懶一笑,隨即正對着三人鄭重一禮“預祝三位兄台蟾宮折桂,金榜題名。”三人急忙整襟回了一禮。
同時心中不免動,初識之時或還鄙其出身,但如今丁壽在朝中炙手可熱,便是家中老爺子當面也要以禮相待,卻能為了他們幾人應試之事夤夜不寐,專程趕來,事雖小,情卻重,相比適才那個擺出崖岸自高甩臉的楊用修,情誼不止高出多少,呸!
虧得還與他相多年。三人正待與丁壽掏心窩子説幾句熱絡話,忽聽一旁道:“焦公子與丁大人諸位倘要寒暄,請移駕別處,莫要耽擱旁人入場應考。”沈蓉這一聲立時引得排在後面的眾舉子齊聲應和,焦黃中等人見眾怒難犯,只好悻悻歸隊,臨行前焦黃中低聲對丁壽道:“沈蓉官雖不大,卻是李西涯東牀,丁兄小心應對。”
“小弟理會,謝過焦兄。”丁壽頷首微笑,沈蓉的底子他如何不清楚,若非娶了李東陽的二女兒,豈能得了提調會試的美差。
“丁大人此刻不在朝房待漏,來此何干?”對方品級遠超自己,沈蓉先施了一禮。
“今一來不是丁某當值,再則若陛下見召,可隨時降旨,又何必拘泥於朝會。”丁壽笑答。
沈蓉附和笑道:“嘗聽家嶽稱讚,緹帥無論為官為人,均是瀟灑恣意,今一見,果不虛傳。”
“怎敢當李相褒獎,不過麼…這為人處世,確實不宜拘泥一些成規死法,偶爾變通一二,也未嘗不可。”丁壽睇眄一旁失魂落魄的書生,玩味一笑“與人方便,與己方便,那舉子也未犯何大錯,沈郎中就賞丁某一個薄面,容他入院應試,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