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7章聲音還未落地
如果出现文字缺失,格式混乱请取消转码/退出阅读模式
“好説,好説。”銀子入手,楊林立時換了個態度,讓麻芳心中鄙夷不已,有軍士來報,馬場內所有馬匹已集中一處,正在逐一造冊登記。
“不必麻煩了,這差事上面催得急,我直接將馬帶走,由錦衣衞自行清點就是。”楊林不時看天,看來也確有急事。麻芳心中竊喜,這些瘟神走得越早越好,還待假意挽留幾句,突見一騎似朵白雲般疾速飄來,近人高的圍欄一躍而過,周邊軍士攔之不及,便已到了眼前。
看清來人,麻芳暗暗叫苦,這二愣子到底還是來了,馬上人一躍而下,看着場中種馬、牝馬、小馬駒等各各類的馬兒混在一起,當即便嚷了起來。
“這是怎麼回事,哪個混蛋驢球球將馬都聚在一起的?趕快分開!”楊林也看直了眼,冷不丁闖進來一個莽漢,先嚇了他一跳,再看這小子渾身上下只穿了一條濕漉漉的大褲衩子。
也不覺丟人,叉着開始對着眾人吆五喝六,氣勢十足。
“這…這誰呀這是?”楊林話都説不利索了。
“麻全,不許胡鬧,快過來給楊大人行禮。”麻芳呵斥完壯漢,隨即向楊林陪笑道:“這人喚麻全,是個馬痴,見了馬便走不動道,大人別同他一般見識。”麻全走上前對楊林隨手唱個喏,便扯着嗓門嚷道:“這位大人,這些才斷的馬駒子好不容易才訓練離了母馬,如今把它們又聚在一處,再想分開可就難了。”楊林見這麻全鬍子拉碴,不修邊幅,看面相年紀也不算大,語氣卻衝得很,隱隱有質問之意,當即來了火氣。
“你算幹嘛的?這裏有你什麼事?”
“回大人,我是這馬場的馬頭,負責調養蕃息馬匹的。”麻全對拼命向他打眼的麻芳視而不見,直言相告。
“好啊,這麼説你也可能是參與逆謀的,給我拿下。”楊林沖周邊隨從下令道。
“你們這是幹什麼?!放了我!”不管麻全掙扎嘶喊,立即便有人上來將他摁倒在地,扯繩準備上綁。麻芳連稱誤會,拉着楊林的手陪笑道:“這麻全只通馬理,不曉人情,斷不會是白蓮妖人,還請大人高抬貴手,饒他一遭。”
“嗯…”手中又多了一張銀票,楊林可以確定這兩個姓麻的關係非同一般,保不齊還沾親帶故,可惜差事時間緊,否則他定可以榨出一大筆油水,如果就這麼揭過去,又實在覺得可惜。
此時場中聚集了許多馬兒,嘶鳴響鼻聲嘈雜混亂,麻全那匹白馬似乎很不滿意同類發出的噪音,焦躁地刨了幾下蹄子,突然希律律振鬣長嘶,聲音響亮,恍若龍,頓時萬馬皆喑,場中一下安靜了下來。
正舉棋不定的楊林眼睛猛地一亮,拿定了主意,乾笑幾聲道:“衝麻守備的面子,人我可以放了…”麻芳千恩萬謝,楊林卻話鋒一轉,一指白馬,道:“可這馬卻要充公,一併封存。”
“不行,這馬是我的…”麻全強掙着仰頭爭辯。
“閉嘴,大人放了你一馬還不知謝恩。”麻芳衝着麻全叱責一聲,隨即換上笑臉“我替他應了,便照大人的意思來。”楊林對知情識趣的麻芳很是滿意,便叫人取了鞍具裝備停當,與麻芳客套了兩句,再次推辭了他擺酒接風的好意,招呼手下趕着馬羣準備啓程。
“麻守備,告辭了,有機會再見兄弟請你喝酒。”楊林不鹹不淡説了兩句廢話,翻身上了白馬,還沒等坐穩,那白馬突然前蹄騰空,人立而起,一下便將他從馬背上折了下去,縱是地上青草鬆軟,這一下也摔得着實不輕,好半天楊林才捂着碎成八瓣的股哼哼唧唧由地上站起。
看着白馬怒從心起,惡向膽生,一把推開過來問候的麻芳,出了間雁翎刀。
“好你個畜牲,該摔你楊爺,死去吧。”楊林揮刀便向馬首剁去。眼看一匹良駒就要身首異處,突聞一聲虎吼,麻全不知哪兒來的一股大力,掙束縛,縱身將楊林撲倒,揮起拳頭就是一通猛捶。
“混賬,你要造反啊!”麻芳眼前一黑,險些被眼前場景嚇得暈過去,急急忙忙帶人將狀如瘋虎的麻全拉開,扶起了鼻青臉腫的楊林。
“楊大人,您看這…這這…”看着鼻血長,眼角綻裂的楊林,麻芳也不知説何是好,將身上帶的銀票都拿了出來,一股腦進楊林手裏“這點小意思,您海涵…”
“海涵你姥姥,給我做了他。”楊林扯開皺亂不堪的官服,衝手下人喊了一句黑話。
“且慢且慢,眾位上差打個商量,萬萬不要衝動啊。”麻芳轉圈打着團揖,拉這個,扯那個,卻又哪裏攔得住。
“去你孃的。”楊林一腳將麻芳踹了個跟頭,毫不客氣地罵道:“識相的滾遠點,不然老子先把你這狗官砍了。”
“你…”冷不防摔倒在地的麻芳對楊林怒目相向,他也是沙場廝殺才有今時地位,只不過股下位置高了,膽子難免就小了,原打算忍氣聲熬過這一關,卻被楊林一再折辱,泥人也有三分火。
何況刀叢劍雨中闖出來的血漢子。麻芳這一瞪眼,的確把楊林嚇得一靈,隨即眼睛一翻“怎麼,你還想對錦衣衞動刀麼,可是想造反?”想起對方天子親軍的身份,麻芳被怒火燒熱的腦子頓時冷靜下來,一時猶豫不定。對方瞻前顧後的模樣,楊林看在眼中,心中冷笑“來呀,將這些大逆不道的人犯都抓起來,”
“住手!”一聲大喝,人羣外走進四五名巾帽襴衫的儒生。
“你們是幹什麼的?敢管錦衣衞的閒事?”楊林蹙着眉頭,打量着幾個不速之客。當先的一個年輕人約莫二十上下,丰姿俊雅,一表人才,麻芳見了他便是一愣“汝清,你不在太原應試,怎到這來了?”
“回兄長的話,秋闈應試已畢,小弟待榜之無聊,便邀約幾位同窗共遊懸空寺,順便探望兄長。”年輕儒生恭敬答道。麻芳暗暗叫苦,這裏有一個二愣子還嫌不夠,又多出一個書呆子,可真是要了老命。
“既如此,你們且回守備衙門安歇,待這廂事畢再一同詳敍。”這位本家兄弟是族中少有的讀書苗子,麻芳不想將他牽扯其中,耽誤了大好前程。
“慢着,爺的問話一句沒答,當錦衣衞是聾子的耳朵麼!”楊林已經不打算善了“學生大同秀才麻璋,未敢請教尊駕是哪一位?”原來只是個酸秀才,楊林嗤笑一聲,倨傲不答。
“汝清不得無禮,這位是錦衣衞千户楊林楊大人。”麻芳忙將麻璋拉到一旁,低聲述説情由,還將錦衣衞公文示與他看。
看這幾個秀才聽了自己身份後俱都變,楊林洋洋得意“識相的都與老子滾開,不然讓你等都曉得錦衣衞的厲害。”一個國字臉的秀才整襟上前施禮“學生城解一貫,有一事不解,請教大人。”
“管你一貫還是半吊,有話説,有放。”楊林鼻孔朝天,看都懶得看他一眼。
“錦衣衞是不是皇明官軍?”解一貫肅穆問道。
“你這秀才讀書讀傻了吧,錦衣衞是萬歲爺的親軍,自然是官軍了。”今天遇見的不是愣子就是傻子,楊林也覺得倒黴催的。
“既是官軍,這‘狗官’一詞又從何而來?”解一貫昂然直視。
“這個…”楊林被問得張口結舌“這是一時口誤而已。”
“食君之祿,身蒙君恩,如何口誤會出此大逆之言?”解一貫頗為憤憤。
“你這酸子找死不成?”楊林惱羞成怒,決心幹脆出幾條人命,反正這賬也是記到錦衣衞名下。
“曾唯兄,”麻璋面凝重地走上前,向解一貫搖搖頭,示意他讓到一邊,隨即向楊林躬身施禮“適才聽兄長陳述,方知耽擱了大人公務,還請大人見諒。”
“算了。”眼見耽擱時候越來越久,楊林心中也是焦急“本官還要趕路,將涉案人馬即刻於我,便既往不咎。”
“那是自然,只是…”麻芳笑容極不自然,猶猶豫豫地看向本家兄弟。
“只是什麼?”楊林越來越不耐煩。
“只是這公文中有一處不明,想請教大人。”麻璋接口道。
“公文怎麼了?”楊林提防之心頓起“左一個請教,右一個請教,沒完沒了,大爺不是你們的教書先生!”
“是關於鎮撫司的大印。”麻璋輕聲道。
“大印?大印有什麼問題?”楊林突然輕鬆下來“還能是假的不成?”
“這倒不是,只是這行文墨跡懸在硃砂紅印之上,不知何故?”麻璋手指公文用印處,虛心求教。
“這有什麼不懂的,這是公文上先用了大印,然後再提筆寫的行文,明白了吧!也不知你們這些秀才的書都讀到哪裏去了…”楊林猶在唸叨,卻覺得場中氣氛有些不對,見那一干秀才和麻芳看着他的眼神都透着古怪,只有傻大黑的麻全和他帶來的手下,一臉不知所謂的表情。
“你們怎麼了?説話呀!”楊林驟心中劇烈不安,忍不住大吼。解一貫面容肅然,沉聲道:“按《大明律》:空文用印者,絞。”洪武四大案之一的‘空印案’,曾引得大明朝四方震動,人頭滾滾,朱元璋改行‘勘合’驗對文書,又立嚴法重治偽造印綬與濫用公印者,百官士子無不知曉,曾在洪武四案中出過大力的錦衣衞官佐怎會不知情!
楊林驚覺事情敗,大喊一聲‘動手’,聲音還未落地,便給飛來一腳踹翻在地。
“全部拿下,一個也別跑咯。”麻芳踢倒楊林,便衝手下軍兵大聲下令。
眾軍轟然領命,楊林手下那幾個人適才都夾雜在軍士之中頤指氣使,此時猝不及防便被摁倒就縛,縱有幾個伶俐的反應迅速,也還沒跑出牧場就被撲倒,少不得還要捱上一頓胖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