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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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搖搖頭，用不屑的口吻説:“前輩一代神針，卻用這種劣貨，晚輩大意外。”冷冰哼了一聲，説:“你看清了，這是…”

“這是青浦何家造的金針，雖名貴但不實用。何家兩朝善醫，但於方脈而不善針炙，所以金針不算大佳。”中海搶著答。

“你見過更好的針麼？”冷冰傲然地問。

“前輩可聽説過歸安淩氏神針凌雲？”中海反問。

遍安，在浙江湖州府。凌雲，字漢章，湖州府的生員，遊泰山隨泰山道人獲金針秘術，名震天下，號為神針。但他本人喜遊山玩水，出入王公將相之家，江湖人本不知道他的行蹤。後來，被新登基的這一代弘治皇帝召入宮中，用布里銅人要他下針，命太醫呼下針，然後去布檢查，絲毫不差，成為大內十大傑出御醫之一，也是本朝最傑出的一代名家，提起歸安淩氏，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他可以生死人而白骨，針下活人無數，甚至可取孕婦胎兒的道，神乎其神。

冷冰自然不陌生，變道:“你見過凌先生的針？”中海傲然一笑，説:“不但看過，且見識過凌先生的神術。凌先生的胞兄善方脈，也是世間不可多得的人才。”冷冰一咬牙，向小童叫:“去，叫小姐把我的雕龍金針取來。”中海到心房猛烈地搐跳動，血向腦部衝，動得渾身發抖，雙手握得死緊，指甲幾乎陷入掌中。

他畢竟是個經得起打擊的人，立即發覺自己失態，低下頭深深入一口氣，逐漸氣止下來了。

不久，小童小心奕奕地捧著一個金光閃閃的一隻四寸長，闊有八寸的金盒，輕輕放在几上。

不必看第二眼，他知道這就是他家傳的金針匣了，鍍金的盒蓋上，雕了一條飛騰盤舞的五爪金龍，栩栩如生，天下間不會有第二盒。

冷冰掀開盒蓋，傲然一笑過:“閣下，如何？”中海強捺心，低頭看看蓋底，那兒，刻了用杏花堆成的一個隱約“龍”字，正是他的家傳至寶。

半點不假，卅二金針安置在紅絨上，釵針、員針、員刺針、鋒針、三…雙龍針，一應俱全，從劍形披針至雙龍針，六枝針全雕了細小的龍紋圖案。

八年，他第一次看到了自己的傳家至寶，他動得到眼前發黑，渾身戰慄。

“老弟，怎樣了？你在發抖？”冷冰訝然問。

他深深呼，説:“天啊！前輩這盒針，宇內無雙，晚輩嘆觀止矣！”他不但身軀發抖，連聲音也在發抖。

“你可以用這一盒針。”冷冰得意揚揚地説。

“前輩這盒針，萬金不易，但不知從何處購得的？”

“不必問來路，只問你認為可用麼？”真不巧，廂門倏開，兩名健僕架著氣吁吁的馮略奔入，往牀上一放。

“我…我…”馮略息著叫，大汗如雨。

“請。”冷冰向中海叫。

中海掂起一枚員剌針，輕叫:“擦汗。”兩僕替馮略擦汗，他將針放入口中温針，手一揚，半分不差刺入馮略的環跳，先，後捻。

馮略不在乎，就是所謂轉針。但等到捻，他的下身開始搐，動了。

“準備留。”中海冷靜地叫。開始取，他先前動的神情已完全消失。目前，他是一個冷靜的醫生。

留，即是炙。冷冰命小童整理炙的薑片艾火等物，目不轉瞬地留意著中海的手法。

中海換了長針，刺入馮略的陽陵泉，一面説:“如果要早起沉痼，可加取少商，可退髒熱利關節。但少商屬十三鬼，得小心些，不可留，前輩可以權衡利害取決，晚輩就此收手。”冷冰舉步向外走，一面説:“不用了，你不是存心打破老夫的飯碗麼？不必之過急，咱們廳外談談，診費有一半是你的。”中海蓋好針盒，順手挾在脅下。兩小童正準備炙，沒注意針盒已被取走。

到了外廳，中海已將針盒人懷中，冷冰前腳出廳，他後腳跟入，一指頭點在冷冰的命門上，説:“對不起…”冷冰不是弱者，命門被觸便已警覺，向前一衝，但已半閉。

“小輩，你…”冷冰怒叫，身形一陣急晃，居然撐住不倒。

廳中的天罡星大叫道:“咦！海龍，你果然來了？”中海不理他，向冷冰説:“你按我一記寒冰掌，我給你閉了一半道，半斤八兩，彼此互不吃虧，前輩，坐下談談。”冷冰狂怒地抓起小金鐘猛搖，一面怒吼:“小輩，你罪該萬死，你…”四面八方湧出廿餘名悍健僕，手中都有刀劍。中海抓起壁角一把藥鋤，指了指懷中的金盒，劍眉斜挑，虎目中冷電四，大喝道。

“叫這些人退，不必前來送死。姓冷的！説！

你這盒雕龍針在何處來的？”冷冰看他懷中鼓鼓地，再聽他問金針的來歷，便知金針已經易手了，然大怒，吼道:“上！先斃了這偷針賊。”惡奴們同聲大吼，一擁而上。一個家僕將一杷冷電四的長劍遞給冷冰，但冷冰自己並不上。

中海一聲怒嘯，藥鋤一動，風雷俱發。大廳寬闊，但傢俱甚多，人多反而誤事。中海人似瘋虎，藥鋤左蕩右抉，慘號聲大震，一照面便擊倒了五名惡僕，狂風似的捲到冷冰面前，一鋤劈出叫:“叫他們少送死。”冰冷的造詣不凡，可是命門被擊，功力已減去七成，手腳用不上勁，趕忙向左一閃，身進招“花中吐蕊”急點中海的右脅，電虹乍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