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江山誰主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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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略側了臉,悄然逝去臉上的淚痕,朝阿蠻看了一眼:“郡主醉了,去扶她。”阿蠻才從驚愕中回過神來,她的眼睛還是紅紅的,此刻卻也是剋制住心頭的失望,點了頭上前去。微微握緊了雙手,我早該知道的,那不是安歧陽,那不可能是安歧陽。
他去的時候,還是我幫他闔上雙目的。那場面,還能清晰得記起來。
芷楹郡主不抬眸看他,這一刻,她想騙了她自己,讓自己奢望一次,痛哭一次。
“郡主,您醉了,奴婢扶您。”阿蠻的聲音低低的,小心扶住她的身子。
芷楹郡主卻不依,哭聲慟悲,抱着男子的手越發地緊了,開口道:“安歧陽,這一次別想再走了,我不會讓你走的!你休想丟掉我!休想!”我不忍心抬眸去看她口中的“安歧陽”也許,在那一刻,我也與她有着一樣的奢望吧。
那麼,就算是奢望,也罷了。
阿蠻不敢用力拉她,常公公也上前勸道:“郡主,您快鬆手。郡主,這…這是…郡主!”常公公一聲驚叫。
我慌忙瞧去,見芷楹郡主的身子軟了下去。她身側的男子眼疾手快地將她抱起,皺眉開口:“昏過去了。”我也嚇到了,忙上前,她的腮邊還掛着淚,突然昏過去,我不知是因為醉了酒,還是因為動。
“娘娘…”常公公只得看向我。
“去本宮房裏,阿蠻,宣蘇太醫來。”急急吩咐着。抬眸,匆匆看了那男子一眼,他也不説話,只跟着我們上前。
蘇太醫很快便來了,我站在牀前,看着牀上依舊昏不醒的女子。阿蠻從外頭進來,我不免回頭,隔着屏風,瞧見他還與常公公在外頭。想了想,終是抬步出去。
常公公見我出去,忙問着:“娘娘,郡主沒事吧?”
“蘇大人還在診治。”到底是抬起眸華睨視着面前的男子,我的寢宮內,燈光明亮,不再似方才在外頭雪地裏那般昏暗。
他的容貌,得以讓我看清。亦是第一次,我仔細端詳他的樣子。
比安歧陽略高一些,和安歧陽白皙的膚不同,他的膚中帶着古銅。那雙眼眸亮而犀利,更讓我一目難忘的,是那蔚藍的眸子。
常公公叫他“柏侯殿下”
“柏侯”這個姓氏,在這裏是不可能有的。心下略微一動,我想,我知道他是誰了。
“娘娘何以這般看着我?”他突然開口問我。
猛地回神,我猝然笑道:“沒什麼,本宮失禮了。”他卻笑着問:“是因為我像一個人麼?”方才芷楹郡主叫他“安歧陽”相信只要不是聾子的人,都能聽得清清楚楚。而我,卻是搖頭。看得如此仔細,我才發現,原來他和安歧陽不像,一點都不像。
只是方才,丟了安歧陽的帕子,我們一路尋去,恰好,在那樣的時候和地點,遇見那樣的他。所有的事情,都那麼巧合,巧合得讓我都奢望去相信是安歧陽回來了,真的是他回來了。
可是,奢望終究不是現實,也成不了現實。
嗤笑着:“只是讓本宮想起了一個人。”
“安歧陽?”他毫無顧忌地問出來,又是低下頭,那方帕子還被他握在手中“這,像是男人的帕子。”
“是本宮一個故人的帕子。”儘量平靜地説出來,伸手向他。
他倒是沒有遲疑,將手中的帕子至我的手中,又笑一聲:“安歧陽?”微微握緊了帕子,我沒有再開口。
他又望向內室,開口問:“方才那位是?”
“哦,是景王的女兒,芷楹郡主。”他也“哦”了一聲,眉宇之間,卻依舊是一副懵懂的樣子。我這才想起,他甚至都不知道景王是誰,我竟跟他説是景王的女兒。
才想着,瞧見蘇太醫自內室出來,朝我行了禮,才道:“娘娘,郡主沒什麼大礙,只是喝多了幾杯,又吹了風,醉得越發厲害了。睡一覺,就沒事了。”他頓了下,又道“微臣讓人送碗醒酒湯來。”他説着,抬步便要走。
我卻開口:“蘇大人,醒酒湯就不必了,讓郡主在本宮這裏睡一覺便好。”蘇太醫的眸中滿是疑惑,卻也不問我為何,只點了頭退下。
我理解郡主,她此刻,不會想要醒來的。就讓她帶着遇見安歧陽的覺入夢吧。吩咐了阿蠻入內照顧芷楹郡主,阿蠻朝面前的男子看了一眼,終是進去了。
常公公忙道:“娘娘還回慶蕪殿麼?奴才要送柏侯殿下過北苑去。”北苑?我皺了眉,那原先是元非錦在宮中的時候住的宮殿。抬眸看着他,他雖是北國來的貴客,那也到底是男子,元承灝,要將他留在宮裏麼?
朝常公公道:“皇上今,不接見柏侯殿下麼?”
“皇上説等晚宴散了會很晚,讓殿下今先休息,明再説。奴才今,就先伺候殿下。”常公公畢恭畢敬地説着。
我略笑了下:“皇上政務繁忙,柏侯殿下多擔待些。”
“娘娘可別這麼説,我原本想明早覲見的,倒是不想常公公先來了驛館。”他淡淡地説着。
看來他今夜,是不曾帶一個北國之人進宮來的。他來得不巧,各位王爺要回封地去的,元承灝確實走不開。他急着要常公公接他入宮來,想來,是想避免他接觸朝中各大臣。
今晚,大臣們沒來赴宴,可都在家裏閒着呢!
常公公朝他道:“殿下請吧。”他往前走了一步,突然回眸笑言:“娘娘似乎一開始就知道我是誰。”他的話,倒是叫我怔住了。
一開始?他指的什麼時候?在雪地裏遇見他的時候?
呵,別説芷楹郡主,連我都以為他是安歧陽呢,我哪裏知道他的身份?
正了,我只好道:“殿下的藍眸,還有姓氏,便不是西周所有的。”他似是恍然大悟,笑道:“我倒是不曾注意這個。西周複姓倒是真的不多的,我,叫柏侯煜。”他已經抬步出去,常公公又問我:“娘娘不回慶蕪殿麼?”我想了想,開口道:“回的。”説是帶芷楹郡主來換衣裳的,這樣大的場面,我還是不要一走了之的好。也不成體統。
常公公點了頭。
此去慶蕪殿,恰好與北苑順了一段路。
外頭,不知何時又開始飄起了小雪。
我喚了蘅兒跟上來,她取了傘給我撐。我又命拾得公公另取一把給常公公,聽得柏侯煜開口:“我從來不知南方也會下雪的。”我聽了,不免笑:“這裏可還不算南方的。”不過比他們北國南面一些罷了。
“那傳説中的江南才算南方麼?”亦是搖頭:“即便江南,也還是會下雪的。”他似是訝然,卻終是笑:“一直不曾出來走過,倒是叫娘娘見笑了。”我忙道:“本宮也不曾去過北國,若是本宮去,也如殿下此刻這般。”柏侯煜輕笑着:“娘娘真會説話。漠北大片的土地,都是北國的疆域。你們西周有句話,大漠孤煙直,長河落煙。相信娘娘清楚着。”我倒是聽阿蠻講起過,一直以為那樣的景是極美的,面前的男子,竟是從那裏來的麼?
“確實美麗。”雖不曾見過,想象着,卻也覺得美。
走了一段路,柏侯煜突然又問及安歧陽:“他是郡主的什麼人?”怔住了,側臉看着他,是個聰明人,知道察言觀。遲疑着,終是開口:“是準郡馬。”我其實,想説“郡馬”的,只是突然想起安歧陽臨死前的話,我不能讓郡主在世人眼裏成為一個寡婦。
他的眼眸之中沒有吃驚,只道:“準郡馬,那必然是人上人了,郡主居然將我當成了他。方才,真叫我吃驚。”
“本宮替郡主賠罪了。”低聲説着。
他笑着:“娘娘言重了,柏侯煜怎麼敢讓娘娘賠罪?”他頓了下,忽而又道“只是那帕子,似乎還不曾做完。”我這才想起安歧陽的帕子是不鎖邊的,略側了臉,只低語着:“不是沒有做完,他的帕子想來如此。殿下恐怕不知,這個世上有種天生的病,叫做‘皇子病’。”與他細説了這種打孃胎裏帶來的病症。
他這才震驚地看着我,嘆道:“是麼?那他豈不是每天都在痛?那要怎麼活?”怎麼活?我其實也很想知道。
“娘娘,慶蕪殿到了。”蘅兒在邊上小聲提醒着。
抬眸,瞧見殿前燈火搖曳,略站住了步子:“本宮到了,殿下走好。公公可仔細伺候着。”轉身,朝慶蕪殿走去。
未及進門,聽得裏頭傳來陣陣絲竹之音,柔美縈繞,餘音嫋嫋。
我從一側悄然入內,才落了座,聽姚妃小聲問:“妹妹怎的去了這麼久?”我笑笑道:“沒什麼,郡主濕了衣裳,又有些醉了,嬪妾給她宣了太醫瞧瞧,這才晚了些。”
“怎的外頭又下雪了麼?”她瞧着我領子上那層微微的濕。
我點了頭:“下了,不過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