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堂上集羣英舌劍唇槍先起釁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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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説這樣長長一段敍述,固然已足令羣俠深為警惕,但還及不上那末尾署名四字,來得使慕容剛、呂崇文等人,觸目驚心!原來那箋後寫的龍飛鳳舞四個大字,竟是:“西門豹上!”呂崇文此時,自然滿不把青虹龜甲劍失去之事為意,側臉嚮慕容剛詫然笑道:“慕容剛叔父!侄兒的辨味能力,到真不錯!昨夜我就覺得那酒萊的香味及件數,均與楓嶺積翠峯石室之中所吃的一樣,卻怎樣也想不到,竟是西門老前輩,親自下廚所作!但西門老前輩自飲毒酒,分明絕氣身亡,還是叔父與我,抬他入棺,怎的今又在這緊要關頭出現?這位老前輩,平生行事,業已神鬼莫測,如今居然又會起死回生,豈不令人太難置信麼?”慕容剛何嘗不是驚疑已極?但反覆審視那張柬帖,不僅那筆字跡太,確係西門豹所書,並經墨跡方面看出,實是今上午所寫,惘不已,棖觸萬端!聽呂崇文一問,點頭答道:“當時西門豹苦心卓行,力懺前非,卻依然落得那等結果,我不是曾經憤言要‘拔劍問天,天心何在?’但如今仔細想來,不但按人心天理來説,西門豹這樣具有莫大智慧的仙佛一般人物,決不會遽爾奄化,就是你喂他吃的那粒無憂師伯所賜‘萬妙靈丹’,賜丹之時,師伯不是一再叮囑,此丹功能着手回,無論何等重傷奇毒,只要人未絕氣,服丹之後,不但可以痊癒,並還增長功力,端的希世難求,師伯一生,也僅煉成七粒,千萬不可費!如此珍貴靈異之物,豈會單單對那西門豹身上失效?。必然是他蓄意解,酒中毒藥,放得過多,又加上飲酒以後的那一席深談,為時太久,以致毒力深入臟腑,並瀰漫周身,萬妙靈丹,雖有功效,也須慢慢化解!我們因為當時事事均出意外,靈智稍障,竟未仔細推敲,就把他置於棺內!幸而他平就看破人生,以棺為牀,可以自內開啓,不然還真要被我們活活生葬在內!如今此人既到翠竹山莊,我們一方,真無異添了千軍萬馬!一夕安眠,神倍長,我們不要再在此處逗留,好在文侄還有一柄家傳梅花劍可用,一齊到翠竹山莊走走!
羣俠均知道西門豹與呂崇文之間的似海深仇,但如今聽慕容剛叔侄口吻,不但深仇盡釋,並還對這位西門豹,關懷欽佩已極!不由深深覺到為人必須儘量謹慎言行,不能率意為惡,即或偶而無心鑄錯,亦應趕緊回頭,君子之過,宛如月之蝕,只要痛切覺悟,仍無玷於清名大節,同樣甚至更加受人尊敬愛戴!
羣俠之安歇小村,距離四靈寨總壇翠竹山莊不過四十里路光景,以這些人物腳程,從容舉步,晃眼之間,已過其半,呂崇文笑聲叫道:“慕容叔父!西門老前輩之語,怎的有時也會不靈?他不是説中途可能有人暗算,此刻尚無動靜,難道這般不知廉恥狗賊,連一點顏面都不肯顧,到了翠竹山莊莊門以外,還敢對我們赴會之人,失卻江湖禮數,永為武林不齒麼?”慕容剛道:“此時尚在中途,文侄怎的便擅自斷定無人生事?你西門老前輩,既然留言,必有深意,前面山路陡削,峯並有樹林,是個絕好藏人所在,四靈寨中甚等樣人都有,諸位各自小心他們那無恥卑鄙手段!”羣俠打量地形,果甚險惡,正在互起戒心之時,峯樹林之中,凌空飛起兩條人影,輕功極俊,一掠便是四五丈來遠,卓立阻途,半聲不響!
武當名宿青松子,首先認出,輕輕説道:“各位注意!這是鄱陽雙鬼黑白勾魂,藝出崆峒門下,一對螳螂陰爪,極為歹毒…”言猶未了,滌凡道人在他身畔笑道:“青松道友,有所不知,白衣勾魂刁潤螳螂陰爪,就因暗算傷人,曾被呂小俠的玄門罡氣震折,此番不知又向他那師傅鬼手真人之處,學了甚麼伎倆?
前來尋仇!我料他秋螢傲月,螳臂擋車,仍然不起呂小俠輕輕一擊呢?”呂崇文到早把這段過節,忘之已久,聽滌凡道人及青松子一提,閃眼再看當道所立二人,身量又瘦又高,馬臉鷹鼻,弔客眉,鬥雞眼,身着長衫,一黑一白,遠遠望去,活似無常雙鬼,知道果然是那初下山時,在翠竹山莊金龍堂內所會過的黑衣勾魂刁潛,白衣勾魂刁潤!
人家現身阻路,雖未開口,無疑是要想報當時斷指之仇,不能由別人出陣,剛一向前邁步,慕容剛低聲囑道:“這兩人陰損狠辣,不可驕敵,尤其要注意西門豹所留柬帖上的‘毒指能飛’之語!”呂崇文點頭領命,心中卻在暗暗佩服那西門豹,果然事事前知,不過這白衣勾魂刁潤的雙手十指,雖為自己的玄門罡氣,把骨節震折,但並未斷,卻如何説是“毒指能飛”即或能飛,又有何可懼?倒想它不透。
想到此處,已離黑白勾魂刁氏兄弟只剩一丈左右,呂崇文這多來,閒得無聊,誠心拿對方開胃,負手立定,冷冷的用眼角一瞥刁氏兄弟,也學他們那付神,把臉一寒,一聲不響。互相對瞪好久,白衣勾魂刁潤,見仇人這等神情,心中毒恨更深,陰惻惻地自鼻孔之內,哼了一聲,首先開口説道:“呂家小賊,不要裝出這副死相,刁潤茹恨已久,今必報前仇,你還不亮你的肩頭長劍,嚐嚐我們鄱陽二鬼的‘勾魂雙素’的滋味如何?”兄弟二人,同在長衫之內一探,每人撤下一條四尺來長,除了當中抓手之處的四五寸墨黑以外,兩頭均屬赤紅的連環鋼素!
呂崇文聽刁氏兄弟,要自己亮劍,不由一陣縱聲長笑,笑聲劃破深山靜寂,遠谷近峯,迴音四起,嗡嗡嚶嚶的好聽已極!笑完説道:“我肩頭這柄長劍,乃先父遺物,除了砍那單掌開碑胡震武的項上人頭,報我父母之仇外,呂崇文真還不願輕易使這柄劍鋒之上,沾染你們這種鼠賊髒血!兩條連環鋼素,也配稱為‘勾魂’,呂小爺摘葉飛花,也足使你們了結一命!”説完,伸手摺了路旁一梟梟下垂,隨風飄舞的楊柳細條,滿含鄙薄之意的,又用眼角餘光,向刁氏兄弟,冷冷一一瞥!。
黑衣勾魂刁潛,白衣勾魂刁潤,均被呂崇文逗得無法忍耐,譁朗朗的一陣震天的金鐵鳴響處,雙雙手握“勾魂素”中央,甩起四條紅影,刁潛是“旋風掠頂”飛打上盤,刁潤卻似攔橫擊,但勾魂素才出即收,靜視呂崇文怎樣避招,然後乘隙趕打!
果然刁潛的勾魂素至,呂崇文哈哈一笑,盤身左走,刁潤咬牙不響“長蛇出”改握勾魂素的一端,將一軟兵刃,勁達素梢,堅如,點向呂崇文後重!
呂崇文擰身之際,就知道刁潤定會乘隙進招,掌中柳條,反手一搭,正好搭住刁潤點來的勾魂素,用了個“粘”字訣,往外一領!
刁潤不是膂力尚佳,刁魂素幾乎出手,不由太已驚心,這呂崇文以一細長柳條,居然可以傳導內家真力,雖系兄弟雙戰一人,仍須特別小心應付!
兄弟二人,兩條勾魂素,一攻一守,一實一虛,配合得到也詭秘無倫,威勢不小!
呂崇文因惡戰是在明,此時懶得多纏,一聲長嘯,手中柳條突化“霸王鞭”招,其中並暗暗雜師門絕學“太乙奇門劍”法,霎時風雲盪,青影如山,黑白勾魂刁家兄弟,只覺得四面八方,全是呂崇文的面含哂笑人影,揮舞着千百柳條,將自己圍困在內!咬牙再行硬撐數合,呂崇文柳條起處,招發“洛城飛絮”看似攻向刁潤,其實柳條中途折轉“吧”的一聲,黑衣勾魂刁潛的右臂“曲池”上,中了一下,一陣劇烈痠疼,勾魂素把持不住,哨啷啷地墜落在地。
白衣勾魂刁潤,見兄長落敗,素也自拋掉手中勾魂素,縱身凌空,十指成鈎的掉頭倒撲而下!
口中並自喝道:“兵刃之上,我弟兄認敗服輸,呂朋友暫莫囂張,你再接幾招,我這曾經敗在你手下的‘螳螂陰爪’!”呂崇文自他兄弟現身阻路,證明了西門豹所留柬帖無差,心中便時刻以那“毒指能飛”四字為念,此時見刁潤明知自己練有玄門罡氣護身,功力並非敵手,卻仍凌空倒撲,分明必有所恃!未能瞭解敵情之前,不肯遽然接招,雙足輕點,倒縱丈許,定睛向刁潤的一雙鬼爪細看!
他因不知“銅仙指”這門功夫細底,只覺得刁潤手指顏,青黑不齊,知為曾以毒藥浸泡。卻未料到,是生生將第一節指骨剁去,然後戴上特製的風磨銅淬毒指套,任何橫練,均不能防,而且見血封喉,一抓即死!刁潤一下撲空,落地以後,面容獰厲已極,-用他那種膝蓋不彎的“殭屍跳”怪異輕功,一蹦便是兩三丈遠,箕張十指,照準呂崇文連連追撲!
呂崇文本就傲,再被他這樣一來,不由逗得無名業火高騰萬丈,暗想自己這樣防備對方暗算,防到何時?不如給他來個一輪硬攻,在對方無法騰出手來,發動陰謀之前,就將其擊斃,豈不一了百了?主意打定,恰好白衣勾魂刁潤,像具活殭屍似的,撲到近前,遂一聲不響,施展師門乾坤八掌之中的一招絕學“混沌乾坤”凝聚玄門罡氣,宛如排山倒海一般,旋身一掌,疾拍而出!
白衣勾魂刁潤,因見兄長手捧右腕,好似受傷甚重,心中越發恨毒仇人,見幾度縱撲不着,對方竟較自己輕功更妙,看情形要想利用特製指套抓傷敵人,恐怕無望,只有以“銅仙指”的撒手絕招,拼命一搏!所以十枚風磨銅淬毒指套,業已一齊慢慢褪向指尖,正好與呂崇文旋身一掌,同時發動!
一邊是寒星飛舞,鋭嘯驚人,一邊是重掌疾揮,罡風狂卷,距離又近在咫尺,眼看就要兩敗齊傷之際,突然從黑白勾魂刁氏兄弟現身的樹林之內,飛出一段黑影!
刁潤所發的十枚風磨銅毒指套,手法極為霸道!出手之時,是聚成兩朵梅花,但等臨近敵身,才突然一散,漫無規則的化成一片寒星,端的無從躲避!
但林中發出這段黑影之人,卻是個大大行家,勁頭時間,全拿捏得恰到好處!
刁潤的十枚風磨銅淬毒指套,在往外散開還未散開之際,便自一齊釘入那段黑影之上,被呂崇文所發的急勁罡風一撞,斜飛出七八尺外,刁潤本人則被掌風震得肝腸皆裂,口噴鮮血,在地上一連兩個滾轉,怒目死去!
慕容剛等旁觀戰之人,見呂崇文以一柳條,獨戲刁家二鬼,從容已極,穩佔上風,作夢也想不到西門豹所説的“毒指能飛”竟是這樣飛法!刁潤風磨銅淬毒指套出手,正在相顧失,援手莫及,突然林內有人相救,自然一齊注視那段黑影發出之處,但空林寂寂,哪有人影?
黑衣勾魂刁潛,眼看兄弟功成,卻突然生變,身遭慘死,那裏還敢再留,方一回頭想溜,慕容剛怎肯容他走了縱身追上,輕伸二指,一下便即點倒!但等俯身拾那段解救呂崇文危急的黑影之時,慕容剛突然出聲長嘆叫道:“展翅金鵬顧大莊主,與文侄請看,這又不是那位宛如天際神龍,變化莫測的西門豹所為麼?”呂崇文、顧清一起走過看時,那段黑影,原來是一隻保存得極為良好的乾癟的人手!
呂崇文心中明白,這隻人手,不問可知,定是西門泰引刀自斷,西門豹託自己叔侄轉致顧清化解殺弟之仇,而被自己一齊納入那六尺桐棺以內之物!手上所釘的十枚風磨銅指套,尖鋭已極,每枚均密佈倒鈎,呈暗綠,顯系餵了劇毒,這近距離,倘若中上一枚,即或不死,明在翠竹山莊,惡戰羣寇之際,功力方面,也要大大打上一個折扣!故而心上本來業已至為敬佩的西門豹,更加深了幾成好,嚮慕容剛搖頭笑道:“江湖鬼蜮,委實經見不盡!若不是這位西門老前輩相救,侄兒最少也要遭受一次大難!如今刁潤既死,我們把叔父點倒的黑衣勾魂刁潛,當做包裹包好,帶到翠竹山莊,等與玄龜羽士宋三清,在筵前相對答話之時,現將出來,臊臊羣賊的臉面好麼?”慕容剛與滌凡道長,道惠禪師等人,互一商義,覺得呂崇文此法不錯,最低限度,也可以大大一挫羣賊鋭氣!
遂由展翅金鵬顧清動手,把黑衣勾魂刁潛,捲成一個大行李捲一般,抗在肩頭,繼續往翠竹山莊行去。
走到離翠竹山莊十里之處,果然有人賓,而且這些賓之人,均經過四靈寨護法,璇璣居士歐陽智的嚴密訓練,周旋中節,彬彬有禮,真使得赴會羣俠,對四靈寨忽而小氣,忽而大方的捉摸不定態度,得莫測高深起來。一到莊門,歐陽智早巳恭立相待。歐陽智抱拳笑道:“慕容大俠,真個信人!本寨四靈令主,叨再與諸位相會,歐陽智奉命款待嘉賓,請隨我往賓館之內安歇!”慕容剛心中真暗暗可惜這位人品清奇,武功出眾,機智過人的璇璣居士歐陽智,居然被名利所囿,甘為賊用!兀自盤算,明是否由自己下手,保全此人,勸他依然迴轉他那仙霞嶺一元谷內,笑傲煙雲,何必置身於四靈寨這種無殊盜賊的萬惡寨中!
一宵無話,次乃是雙方約會正,玄龜羽士宋三清,特在玄龜堂上,擺設盛宴,仍由璇璣居士歐陽智,前往賓館,邀請羣俠。
慕容剛等一齊含笑應約赴宴,知道宴後即是一場兇殺惡鬥,各帶兵刃,展翅金鵬顧清,並把內裝黑衣勾魂刁潛的長大包裹,帶以隨行!進得玄龜堂,雙方落坐以後,慕容剛打量主席之上,坐有六人,其中除宋三清、傅君平、胡震武、歐陽智等曾經會過以外,那坐在傅君平身側,媚態萬狀的三十一二綵衣女子,想來必是繼任嚴凝素之位的勾魂綵鳳鮑三,另外一個坐在玄龜羽士宋三清身旁,眾人對之均頗禮敬、相貌威猛的黃衣僧人,可能便是西門豹留函所説的西域一派,十七名好手“四佛十三僧”中的十三僧之首,離垢大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