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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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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前有一個謀殺犯,此人試着將一個炸彈放在他的公文包裏①——①這裏指的是克勞斯-格拉夫-申克-封-施陶芬貝格(1907~1945),他在1944年7月20曾企圖暗殺希特勒。

從前有一個防空助手,此人迫不及待地等着他參加海軍的入伍通知;他要潛水,擊沉敵艦。

從前有一個芭蕾舞女演員,此人在布達佩斯、維也納和哥本哈為一個嬰兒編織寶寶褲和寶寶服。可是,這個嬰兒早已被埋在奧利瓦森林邊緣,上面壓着田間亂石。

從前有一個身懷六甲的母親,此人從行駛着的有軌電車上往下跳。儘管她動作捷,並未背對行駛的方向往下跳,但她卻失去了兩個月大的孩子。這時,這個身懷六甲的母親又成了肚子扁平的姑娘,她接下了工作。圖拉-波克里弗克——這種事可想而知——成了有軌電車售票員。

從前有一個警察局長,此人的兒子被所有的人稱作施丟特貝克。施丟特貝克希望有朝一成為哲學家,他差一點兒當上父親。他在沙地上勾畫了這個世界的藍圖,在這之後,他組建了一個少年團伙,這個團伙後來以“撒灰幫”的名字聞名於世。他不再在沙地上畫一些符號,而是畫經濟部,畫聖心教堂,畫最高郵政管理機構,這些地方都是地地道道的有稜角的建築物。後來,他為了撒灰幫自身的緣故,在夜晚把他們帶進這些建築物。有軌電車售票員圖拉差不多算是這個幫派的一員了①。她表兄不屬於這一幫派。當這個幫派在波羅的海巧克力糖果廠的庫房聚會時,他充其量為他們望望風而已。據説,這個幫派的固定財產是當做吉祥物的一個三歲孩子,此人被稱作耶穌②,其壽命比這個幫派更長——①在《鐵皮鼓》中圖拉化名為盧齊-倫萬德。

②這裏指的是《鐵皮鼓》中的主人公奧斯卡-馬策拉特。

從前有一個上士,此人把防空助手培養成為高炮手和準哲學家。他走路有點跛,能把牙齒咬得格格作響,差一點當上父親。不過,他先是被推上一個特別法庭,然後又被推上軍事法庭,乾脆被降級,送進一個懲罰營,因為他喝得酩酊大醉,在皇帝港炮兵連的棚屋之間用一些俗語來侮辱元首和帝國總理。在那些俗語中出現這樣一些話,比如:存在遺忘、白骨山、憂愁結構、施圖特霍夫、托特瑙①和集中營。當人們在大白天把他帶走時,他莫名其妙地怪聲大叫道:“你這條存在的狗!阿雷曼族的狗!你這條戴着尖頂帽、穿着搭扣鞋的狗!你是怎樣捉矮個子胡爾的②?你是怎樣對付胖子阿姆澤爾的?你這條蘇格拉底大弟子式的納粹狗!”儘管他腿瘸,卻因為這些不押韻的頌歌,不得不首先到了益臨近的東線,後來,在遭到敵人入侵之後,便在西線排雷;不過,這個被降級的上士並未挨炸——①在黑森林的托特瑙有海德格爾的茅屋。

據保羅-許內爾費爾德對海德格爾的描述:“他看起來像是一個阿雷曼族農民;可以看見他在夏天的子裏戴着防太陽曬的白尖頂帽,穿着白上衣、短褲和有搭扣的鞋,站在茅屋前。”現象學是由胡爾創立的哲學派。

從前有一條黑牧羊犬,此犬名叫親王,它隨着元首大本營一道,被遷往拉斯滕堡,遷往東普魯士。它很幸運,沒有觸到地雷;可是,它正在追攆的一隻野兔卻跳到了地雷上,只剩下一些殘骸。

就像過去在温尼茨亞東北部的“人”軍營一樣,東普魯士的元首大本營與布上地雷的森林毗鄰,元首及其愛犬隱居在“狼壕”的a號區內。為了讓親王有活動場地,馴犬師——一個黨衞軍大隊長,此人戰前有一個遠近聞名的養狗場——可以牽着它在一號和二號區遛一遛;可是元首卻不得不呆在狹窄的a號區內,因為他要不斷地同人討論局勢。

元首大本營的生活枯燥乏味。老是清一的棚屋,元首警衞營、德國國防軍最高統帥部或者前來商談局勢的客人就住在裏面。在二號區營門口,那熙熙攘攘的人羣倒是可以調劑一下生活。

在那裏發生了一件事:一隻家兔在區外跑到兩個崗哨之間,在人們的鬨堂大笑中被趕走,讓一隻黑牧羊犬忘記了在養狗場裏受訓時的訓練科目:親王掙鏈條,從仍然在哈哈大笑的崗哨旁嗖地一下竄過去,跑出大門,拖着皮帶穿過營房大門的行車道——兔子皺着鼻子,這種事沒有一條狗忍受得了——想要追趕一隻皺着鼻子的兔子。幸好這隻兔子遙遙領先,因為當兔子逃進布了地雷的森林,隨着地雷的爆炸被炸得粉身碎骨時,儘管這條狗已經陷進佈雷區內好幾步遠的距離,但這次爆炸卻幾乎沒有傷到它。馴犬師小心翼翼地牽着它一步一步地往回走。

報告呈送上去,而且是通過官方途徑——黨衞軍支隊長費格萊茵①簽上了意見,由希特勒過目——在這之後,馴犬師被降級,送到懲罰營,與被降級後不得不去排雷的上士在同一懲罰營裏——①費格萊茵是希姆萊在元首大本營的私人代表,其級別與將軍等同,與希特勒‮婦情‬埃娃的姐妹結婚;因試圖逃跑,於1945年4月29被希特勒槍斃。當時,希特勒已經得知希姆萊的投降建議,認為費格萊茵亦是知情者。

這個昔的馴犬師在莫吉廖夫東邊走出了不幸的一步;而那位上士則不然,當懲罰營被調往西部時,他帶着一條雖然病但又是幸運的腿,跑到盟軍那邊去了。他從一個戰俘營轉到下一個戰俘營,最終在一個英國反法西斯戰俘營中安下身來;因為他可以用士兵證證明自己的身份,士兵證上記載着一些一般閉以及他被降級的原因。緊接着,在《眾神的黃昏》①音樂唱片已經準備好時,他與志同道合者一起組織了一個戰俘營劇團。在即興加入台詞的舞台上,他——一個職業演員,在德國古典作家的劇作中扮演主角:一個有點瘸腳的納旦和一個把牙齒咬得格格作響的葛茨②——①《眾神的黃昏》,一譯《神界的黃昏》,是瓦格納所作的三幕歌劇。

②納旦為萊辛劇本《智者納旦》中的主人公;葛茨為歌德的劇作《鐵手葛茨-封-貝利欣》中的主人公。

可是那個謀殺犯,那個在幾個月前就已經用炸彈和公文包結束了他的排練的謀殺犯,卻沒能進入反法西斯分子戰俘營。就連他那失敗的謀殺事件也沒有在戰俘營內引起反響。因為他並非職業殺手,未經專門訓練,也沒有孤注一擲,在炸彈清清楚楚地表明不成問題之前,他就偷偷溜掉了,想在謀殺成功之後執行一些偉大的任務。

在元首商討局勢時,他站在瓦爾利蒙德將軍和阿斯曼海軍上校之間,不知道該把公文包放到何處。軍需部的一個聯絡軍官結束了他關於發動機燃料問題的報告。然後,又有人列舉了諸如橡膠、鎳、鋁土礦、錳和鎢等緊缺物資。到處都缺滾珠軸承。外部有人——那是赫維爾公使吧?——提出一個問題:東條內閣辭職之後,在本會出現什麼樣的局勢?那個公文包一直沒有找到合適的位置。談到第十軍在撤出安科納①之後的重新部署,第十四軍在利窩那淪陷後的戰鬥力。施蒙特將軍要求發言,可是談的一直都是餌。該把公文包放在哪兒呢?一個剛剛得到的消息使圍在地圖桌四周的人羣頓時動起來:美國人侵入了法國的聖洛!快!要在討論東線,比方説在討論比亞韋斯托克西南的局勢之前採取行動。這個謀殺犯漫無目的地將裝有炸彈的公文包放到地圍桌下面。標上覆雜記號的總參謀部地圖就擺在桌子上。約德爾先生、舍爾夫先生、施蒙特先生和瓦爾利蒙德先生靜悄悄地站在桌子四周或者在四周踮着靴尖走來走去;元首的黑牧羊犬煩躁不安地在桌子四周竄來竄去,因為他的主人同樣煩躁不安,時而站在這兒,時而站在那兒,時而否定那個,時而又態度強硬地要求這個,老是在喋喋不休地談着缺少十五點二釐米的榴彈炮,然後又談到能優良的二一式斯科達榴彈炮。

“如果我有向四周發的火力,就是沒有一長串的活動炮架,也可以部署海岸防禦工事,譬如在聖洛。”這記真糟糕!名字、數字和距離亂七八糟,一塌糊塗。另外,他一直在走來走去,不管走到哪裏,狗都在腳邊,卻惟獨沒有靠近公文包,沒有靠近施蒙特將軍和瓦爾利蒙德將軍腳邊——①安科納與利窩那皆為意大利城市。

一句話,謀殺犯出了病,可是炸彈並未出病,它準時爆炸,結束了幾個軍官的前程,卻既未奪去元首的命,也未乾掉元首的愛犬。因為桌子下面的地盤就像屬於所有的狗一樣,是屬於親王的。它聞到了亂放的公文包,很可能聽到了某種可怕的東西在滴答滴答地響。無論如何,匆匆的一聞促使它要便溺,而訓練有素的狗卻只准在室外便溺。

一個站在棚屋門口殷勤服務的副官注意到狗要便溺,便把門打開一道縫——其寬度足夠親王進出——然後不聲不響地關上房門。但是他的體貼人微並未得到好報,因為當炸彈説“現在!”説“結束!”説“下班!”説“夠了!”時,當現在已倉促逃跑的謀殺犯公文包裏的炸彈説“阿門”時,它除了擊中其他人之外,還多次擊中了這位副官,然而卻一次也沒擊中元首及其愛犬。

防空助手哈里-利貝瑙——後來從謀殺犯、總參謀部地圖和安然無恙的元首形象那個大世界回到了朗富爾郊區——從音量調得很大的收音機裏聽到了這次失敗的謀殺。收音機裏還提到謀殺犯及其同夥的名字。這時,哈里着實為牧羊犬哈拉斯的後代親王擔憂,因為沒有專門報道,報紙上隻字未提,甚至連街頭巷尾低聲耳語的謠傳都沒有透,這條狗是否已經犧牲,或者説像它的主人一樣順應天意,倖免於難。

只是在後來,有一個新聞週報——哈里口袋裏揣着徵兵令,身上再也不穿防空助手製服,他回家辭行,老去看電影,因為親王如果被炸死,到現在剛好七天了——這個德意志新聞週報完全是順便地報道了一下牧羊犬親王的情況。

映出元首大本營時,被炸燬的棚屋和活着的元首是分開報道的。元首的帽檐拉得很低,他那張壓在帽檐下的臉顯得有點臃腫,不過同往常類似的是,一隻公牧羊犬豎着耳朵,黑乎乎的,在元首靴上蹭來蹭去。哈里不費吹灰之力就認出它就是木工師傅那條狗。

然而,那個笨手笨腳的謀殺犯卻被處決了。

從前有一個小女孩——此人被森林中的一個吉卜賽人硬給一位參議教師,當時,這位教師在一家倒閉的工廠裏整理雲母石,他名叫奧斯瓦爾德-布魯尼斯。這個女孩受洗取名為燕妮,逐漸長大,越長越胖,越長越胖。燕妮顯得圓滾滾的,很不正常,因此也就不得不吃很多苦頭。很早,一位名叫費爾斯訥-伊姆布斯的鋼琴教師就給這個胖乎乎的女孩上鋼琴課。伊姆布斯有一頭雪白的波形頭髮,每天都要花上整整一個鐘頭的時間來梳理。為了防止燕妮越長越胖,據他的建議,人們在一所正規的芭蕾舞學校裏給燕妮上芭蕾舞課。

可是燕妮仍在不斷長胖,可望長得同布魯尼斯參議教師最喜歡的學生埃迪-阿姆澤爾一樣胖。阿姆澤爾同他的朋友一道,經常去參觀參議教師的雲母石收藏品,而且當燕妮在鋼琴上亂彈音階時也在場。埃迪-阿姆澤爾長有很多雀斑,體重兩百零三磅,會講一些滑稽事情,畫起畫來,三下五下就能畫得惟妙惟肖,此外,唱起歌來聲音清脆——他甚至還在教堂裏唱詩。

在一個冬天的下午,到處白雪皚皚,新的雪花一而再、再而三地下個不停。燕妮在埃爾布斯山後面,在靠近陰森森的古滕貝格紀念碑的地方,被嬉戲的孩子們變成了一個雪人。

無獨有偶,在同一時刻,在埃爾布斯山的另一側,滑稽可笑的胖阿姆澤爾同樣變成了一個雪人;不過,並不是嬉戲的孩子們把他變成了雪人。

可是這時,四周突然開始了融雪天氣。這兩個雪人融化了,在古滕貝格紀念碑附近放出一個跳舞的苗條少女,在山的另一側放出一個身材細長的小夥子。此人在雪地裏尋找他的牙齒,而且也找到了牙齒,但緊接着,又劈劈啪啪地把它們扔進了灌木叢中。

這個跳舞的苗條少女回到家中,冒充自己是燕妮-布魯尼斯,害了一場小病,很快就恢復了健康,然後便以卓有成效的方式開始了一個芭蕾舞女演員的艱辛歷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