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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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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不是骨膠氣味,也不是把牙齒咬得格格作響的上士或者畫着畫的施丟特貝克!這個小人兒不願意;有一次天散步時——哈里用假想的父親表情説,懷上孩子的母親必須經常地、長時間地到室外去;圖拉照哈里的話辦了——這個小人兒讓人留心到他不願意按照母親的方式散發出骨膠氣味,不願意繼續保持父親那種把牙齒咬得格格作響或者畫世界藍圖的習慣。

哈里享有周末休假——存在間隙。因為十二月份空氣清新,表兄和表妹想去奧利瓦森林,只要圖拉走到戰壕那裏不會到太累就行。二路有軌電車擠滿了人。因為沒有人給圖拉讓位子,圖拉很生氣。她多次地碰哈里。可是,這個有時候顯得膽怯的防空助手不願聲張,不肯要求別人為圖拉讓座。在她面前,彎着渾圓的膝蓋,坐着一個半睡半醒的步兵二等兵。圖拉向他發出噓聲,看他是否見到她滿懷希望。二等兵立即將他坐着的渾圓膝蓋變成了站立的、有褶皺的膝蓋。圖拉坐下,那些素昧平生、來來去去的人投來親切的目光。哈里到難為情,因為他沒有要求別人讓座;另外,還使他到難為情的是圖拉大聲要求別人讓座。

有軌電車已經把在霍恩弗裏德貝格路拐的那個大彎拋到了後面,現在正在筆直的軌道上搖晃着,經過了一個又一個車站。他們已經約定:兩個人都在“白羔羊”車站下車。剛過“締結和約”站,圖拉就站起身,緊緊跟着哈里,在厚厚的冬大衣之間擠過去,擠向後面上下車的平台。電車的拖車還未到達“白羔羊”車站的安全島——據説車站附近有一個備受青睞的旅遊飯店——這時,圖拉已站在上下車平台最下面的踏板上,着風,眯着眼睛。

“別胡鬧。”哈里在她上面説。

圖拉老喜歡從有軌電車上往下跳。

“等一下,等它停穩。”哈里不得不從上面説道。

從很小的時候起,跳上跳下就是圖拉的一種小小的樂趣。

“別跳,圖拉,注意!”但是哈里並未抓住她。

大約從八歲起,圖拉就從行駛着的有軌電車上往下跳。她從未摔倒過。她從來不敢像蠢傢伙和輕率的人那樣,背對行駛的方向往下跳。從本世紀初起,二路有軌電車的拖車便在火車總站與奧利瓦郊區之間行駛。就是在這趟有軌電車的拖車上,她也不是從前面的平台上,而是從後面的平台上往下跳。她身輕如燕,十分靈活地着有軌電車行駛的方向縱身一跳,着地時鞋底在礫石上嚓的一下滑過去,再懶洋洋地跳兩下。

圖拉對緊跟在她後面往下跳的哈里説:“你老是説不吉利的話。你以為我愚蠢?”他們走田間小路,這條路在“白羔羊”飯店側面,與筆直的有軌電車路線垂直,從那裏拐彎,通向蜷伏在山風上的黑——的森林。太陽猶如老‮女處‬似的,顯得謹小慎微。一次,大約是在薩斯佩舉行的擊訓練把單調乏味、雜亂無章的點向午後的曠野。

“白羔羊”旅遊飯店已經關上了大門,遭到厄運,被釘得死死的。據説,人們因為老闆經濟上的違法行為——進行魚罐頭的非法易——把他關押起來了。被風吹散的雪積在田野的壟溝裏和冰凍的航道上。在紛紛揚揚的雪花面前,烏鴉從一塊田間亂石飛向另一塊田間亂石。圖拉在高高的藍天下顯得矮小。她着肚子,先把大衣起來,然後又把大衣放下去。在十二月份的新鮮空氣中,她的面部仍然沒有血。在一張皺縮、蒼白的小臉上,兩個鼻孔鼓得大大的。幸好圖拉穿的是滑雪褲。

“現在我可有點麻煩了。”

“出了什麼事?我一個字也聽不明白。你身體不舒服?想坐一坐?要不就走到森林裏去?你倒是説説,出了什麼事?”哈里非常動,他什麼都不明白,什麼都不理解,想像不到,也不想知道。圖拉的鼻子皺了起來,鼻冒出細小的汗珠,這些汗珠無法往下滴。他把她拖到最近的一塊田間亂石處——烏鴉們放棄了這塊岩石——然後又到了一台壓路機旁,壓路機的車槓直刺十二月的天空。可是剛到森林邊緣,在那些烏鴉再次搬家之後,哈里卻扶住他表妹,讓她靠在一光滑的山櫸樹幹上。她呼急促,呼出白的霧氣。就連哈里也氣吁吁地呼出白的霧氣。遠處的擊訓練一直在把尖尖的鉛筆點到附近的紙上。烏鴉們在酥鬆的、一直延伸到緊靠森林邊緣的農田裏歪着腦袋注視着。

“幸好,我穿着褲子,要不然,我到不了這兒。一切都過去了!”兩個人在森林邊緣着氣,呼出的氣隨風吹散。他們猶豫不決。

“要不要我來?”圖拉首先下她那件用海軍布做的大衣。哈里把大衣疊得整整齊齊的。她自己解開褲帶,哈里小心翼翼,驚恐萬分,十分好奇地處理剩下來的事情。手指般大小的兩個月嬰兒躺在那兒,躺在女用緊身短襯褲裏。看得出來,是在那兒。海綿在透明的膠體裏,就在那兒,在着血的也是無體裏,就在那兒,通過那兒那條世界通道。這是一隻拿着東西的小手,這隻小手沒有保存下來,它的前面部分黏附着,那兒是一部分。她愁眉苦臉地呆在那兒,呆在風頭如刀的十二月寒風中。創造一種東西作為饋贈的想法開始時熱氣騰騰,但很快也就冷卻下來了。創造就是奠定基礎,圖拉的手帕也搭上了。是在什麼當中發現的?從頭到尾由誰來確定?偏見,不揭示這個世界,就不會有偏見。因此把女用緊身短襯褲掉了。把滑雪褲得高高的。沒有揀出嬰兒來,這是一次關鍵的展示。躺在那兒,先是熱乎乎的,然後是冷冰冰的。在奧利瓦森林邊上,不準繼續往下做這種事本身就為進行最後的責備打開了一個缺口:“別站在那兒!馬上就開始!打開一個窟窿!不是這兒,是那兒。”啊,這可是我們自己在幹這種事,是我的孩子,如今是在樹葉當中,是在凍得並不厲害的地上,因為可能高於現實。看來,這種可能就是這樣一種東西,這種東西在一開始和多數情況下都偏偏不顯出來,它在那種一開始和多數情況下顯出來的東西面前隱蔽起來。但與此同時,它在本質上又是某種在一開始和多數情況下顯出來的東西。儘管如此,這卻是它的含義和土壤,這種土壤並不上凍,它在取自空軍被服裝備倉庫的鞋跟下面是鬆軟的,好讓嬰兒生到它那兒。現在已生到它那兒了。可是那兒只有構想。在那兒要除去害蟲。只有中的人,只有“人”——而中的“人”像“中的那兒”一樣不在那兒,所以,這種氣氛就把“此在”帶到“他的孩子在那兒”這一情況前,在不到厭惡的情況下把它放到裏面去,而且只用手指,用不戴手套的手指放。啊,令人銷魂的亂結構啊!只有到死方才盡興,也就是説,所有的東西都重疊在一起,上面有少許樹葉和空殼的山櫸果實,以免烏鴉——或者説如果有狐狸來的話——讓森林管理員、用魔杖尋找地下水源者、騙子、挖掘財寶的人、巫婆——如果有的話——來收集墮胎的胎兒,用它做成蠟燭或者磨成粉,撒在門坎上,做成包治百病和什麼病也治不了的軟膏。因此,要把田間亂石放在上面,埋在地裏。這就是地方與產,工具與傑作,母親與孩子,存在與時間,圖拉與哈里。她從有軌電車上跳下,沒有跌倒。在聖誕節前不久,雖然捷,卻在搖晃,在兩個純潔的月亮面前,通過同一個窟窿鑽出來。失敗了!沒完沒了的失敗。真是一派胡言!真倒黴!誤入歧途。娼婦!絕非超驗的,而是俗的,存在的,公開的,不把牙齒咬得格格作響的,非施丟特貝克式的。下班了。鑄成了錯誤。這是軟殼蛋?不是蘇格拉底的大弟子。有一點擔心。沒這回事!這是一個遲結的果子,它越變越細,悄悄溜掉,溜之大吉。

“閉上你的臭嘴。真糟糕!看來我非出這種事不可。胡説!這個孩子應該叫康拉德,這是按照他的意思確定的。按照誰的意思?嗯,按照他的意思。圖拉過來,咱們走。對,出發,過來,咱們走。”表兄和表妹用一塊大石頭和好多塊小一點的亂石蓋住那個地方,防止烏鴉、森林管理員、狐狸、挖掘財寶的人和巫婆來盜走。在這之後,他們走了。

他們走路時,為了稍微輕鬆一些,一開始哈里可以用胳膊攙着圖拉。在遠處進行訓練的手仍然在雜亂無章地給已經註銷的下午畫上虛線。他們嘴裏都淡而無味,不過,哈里在他的上衣口袋裏還揣着一卷帶酸味的水果卷糖。

當他們站在“白羔羊”車站上,從奧利瓦方向開來的黃有軌電車越變越大時,圖拉那蒼白的臉便對着他那容光煥發的臉説:“咱們等它開動時,你先跳上前面的平台,我跳上後面的平台。”從前有一次產——這個早產幾名叫康拉德,沒有人聽到他的情況,就連燕妮-布魯尼斯都不知道。這時,燕妮-布魯尼斯作為燕妮-安古斯特里,正在薩洛尼基,在雅典,在貝爾格萊德和布達佩斯,腳登尖足舞鞋,為身強力壯的和恢復健康的士兵跳舞,正在用帶波紋的線編織玫瑰和藍的小玩意兒,這些東西都是為一個女友的嬰兒——一個應當叫做康拉德的嬰兒編織的;在這位女友的那個小弟弟游泳時淹死之前,人們都是這樣稱呼他的。

在飛進哈里-利貝瑙屋裏的每一封信中——一月份有四封,二月份只有三封——燕妮都要寫一些有關正在慢慢織成的羊織品的事情:“這一陣我又勤快起來了。排練時間拖得很久,因為燈光出故障,這裏的舞台管理人員做出一副好像什麼話都聽不懂的樣子。有時候,佈景變動一拖再拖,真會使人想起‘破壞’來。由於在這裏到處都在磨洋工,不管怎樣,我倒是有很多時間織衣。一條嬰兒穿的寶寶褲已經完成,我還得把齒形花邊鈎織到第一件寶寶服的領口上去。這些事使我到多麼開心,你簡直想像不到。有一次,哈澤洛夫先生在衣帽間出乎意外地發現了我那條差不多已經完工的寶寶褲,他簡直驚呆了,尤其是在我故意讓他心神不定地等着,不講我這是為誰編織的時候,更是如此。

“從那以後,他肯定以為我懷孕了。譬如説在練習時,他有時候目不轉睛地盯着我,一盯就是好幾分鐘,真叫人害怕。不過平時他倒是和藹可親,頗體貼人的。我過生時,他送給我有皮裏子的手套,儘管天氣還很冷,可我手指上從來不戴任何東西。除此之外,他還花了不少功夫。譬如説,他多次泰然自若地談到布魯尼斯爸爸,彷彿爸爸時時刻刻都會回來似的。但是我們倆都非常清楚,這種事是永遠也不會出現的。”就這樣,燕妮每個星期都要喋喋不休地寫上一大篇信紙。二月中旬,她除了報告已完成第三條寶寶褲和第二件寶寶服之外,還報告了布魯尼斯參議教師的死訊。燕妮沒有另起一段,便客觀地繼續往下寫道:“現在,正式通知終於來了。他於一九四三年十一月十二在施圖特霍夫集中營去世。死亡原因寫的是:心力衰竭。”在她的簽名,在那個一如既往的“永遠是你忠實的、有點疲倦的燕妮”之後,接踵而來的是信末附言,寫的是一則專為哈里寫的新聞:“另外,那個有元首大本營和你們哈拉斯那條狗的新聞週報現在已收到。哈澤洛夫先生把那個曲至少看了十遍,甚至看了慢動作,好給這條狗畫速寫。我耐着子才看了兩遍。你可千萬別為這件事生我的氣啊,爸爸去世的噩耗——一切都是白紙黑字,千真萬確——使得我相當痛苦。有時候我真想大哭一場,可是我又不能哭。”從前有一條狗——這條狗名叫佩爾昆,屬於一個在維斯瓦河口打工的立陶宛磨坊工。佩爾昆在磨坊工死後還活着,而且產下了森塔。屬於尼克爾斯瓦爾德一個磨坊主的‮狗母‬森塔產下了哈拉斯。屬於但澤-朗富爾-個木工師傅的這條公狗同‮狗母‬特克拉配,特克拉屬於四二年初去世的勒布先生。但是,由配種的公牧羊犬哈拉斯和母牧羊犬特克拉產下的親王卻創造了奇蹟。它被贈送給元首和帝國總理祝壽,而且作為他的愛犬上了新聞週報。

狗的育種人勒佈下葬時,木工師傅參加了葬禮。佩爾昆死去時,登記人冊的是一種常見的狗病。森塔則非得用槍打死不可,因為它變得歇斯底里,造成了損失。據種畜登記簿的記載,特克拉死於衰老。可是產下元首愛犬親王的哈拉斯,卻出於政治原因被人用放了毒的毒死了,埋在狗公墓裏,留下一個空蕩蕩的狗舍。

從前有一個狗舍——一隻名叫哈拉斯的黑牧羊犬,直到被毒死時為止,一直住在這個狗舍裏。從它死後,這個狗舍就在木工作坊院子裏空着,因為木工師傅利貝瑙不想再買一條狗;在他看來,哈拉斯是無與倫比的。

人們經常看見一個魁梧的男子,在他去木工作坊機器間的路上站在狗舍前躊躇,在那裏呆上拍幾口雪茄煙或者更長一點的時間。哈拉斯拉緊鏈條,它用兩條前腿在地上壘起的那道土堤已經被雨水和輔助工的木板鞋平了。可是,這個敞開的狗舍卻依舊散發出一隻狗的氣味。這隻對自己的氣味情有獨鍾的狗在木工作坊大院以及朗富爾各處,都留下了自己的氣味標記。尤其是在八月份炎熱似火的驕陽下,或者在潤的風中,狗舍散發出強烈的哈拉斯的氣味,誘來不少蒼蠅。沒有裝飾品來裝飾一個生氣的木工作坊大院。狗舍屋頂的油氈已經在可能是動來動去的油氈釘子四周散開。這是一幅令人傷的景象,空空蕩蕩,往事如:有一次,哈拉斯還被牢牢地拴在鏈條上,木工師傅的外甥女住在狗舍裏,在這條狗身邊呆了一個星期之久。後來,攝影師和記者來到這裏,給狗拍照,描寫它。由於這個著名的狗舍,木工作坊大院在好多報紙上被人稱作具有歷史意義的場所。許多知名人士,甚至還有外國人,都來到這裏,在這具有歷史意義的場所駐足五分鐘之久。後來,有一個名叫阿姆澤爾的胖墩兒,用畫筆和鋼筆花了好幾個小時來畫這條狗。這個人叫喚哈拉斯時不是按它的名字叫哈拉斯,而是叫普魯託。木工師傅的小外甥女也不叫它哈拉斯,而是罵它“猶太鬼”那時,阿姆澤爾被趕出了木工作坊大院。有一次差一點兒出了事故,但只是住在右後面底層住宅裏的一位鋼琴教師的衣服被撕得粉碎,結果只好賠錢了事。有一次,或者説是好幾次,有人攔醉如泥,跌跌撞撞地來到這裏,出於政治上的原因對哈拉斯破口大罵,罵聲震天,比圓鋸和鑿榫機的聲音還要大。還有一次,那個能把牙齒咬得格格作響的人,把放了毒的從木材倉庫的屋頂直接扔到了狗舍門口。這塊沒有留下來。

往事如煙。在這種情況下,沒有人會試着去猜測一個面對着空蕩蕩的狗舍猶豫不決地放慢腳步的木工師傅的種種想法,有可能他正在回首往事。有可能他想到木材價格。有可能他沒有絲毫明確的想法,而是着他那外層顏欠佳的雪茄煙,時而沉浸在回首往事之中,時而沉浸在木材價格之中。這種動作持續了半小時之久,持續到工長小心翼翼地把他叫回去為止:得給海軍營房裁截預製件。這個空蕩蕩、往事如的狗舍不會跑掉。

不,這條狗從未得過病,它長着清一的黑,無論表層的長還是底層的茸,都是黑。和它在警務活動中表現良好的另外五條同胎狗兄狗妹一樣,它的並不太長,茸很密。它上的下垂部分乾燥,鬧得嚴實。直的脖子沒有垂部很長,略微下垂。兩耳總是立着,稍微有些傾斜。再説一遍:哈拉斯的每一都是筆直的,緊緊地貼在身上,顯得硬、黝黑。

木工師傅在狗舍的木地板之間找到了幾,如今這些都已變脆,沒有光澤。有時候,在下班之後,他彎着,在用泥土取暖的小屋裏翻來翻去,本不管那些果在窗户前觀看的房客。

可是,當有一天木工師傅把他那個除了零錢還放着一束死狗的小錢包丟掉時,當木工師傅想在新聞週報中看到哈拉斯產下的那條元首愛犬,但在他眼前映出的卻是沒有元首愛犬的最新的新聞週報時,當利貝瑙木工作坊第四個昔的夥計戰死的噩耗傳來時,當木工師傅的木工刨台上再也不準製作沉重的標本碗櫥,不準製作胡桃木餐具櫃,不準製作可以在別具風格的桌腿上拉出來的餐桌,而只能把編上號的松木板敲在一起,為營房棚屋製作零部件時,當四四年進入第四個月時,當據説“他們現在甚至把布魯尼斯老先生也疲力竭”時,當被迫撤離敖德薩而被圍困的捷爾諾波爾再也守不住時①,當倒數第二局的鑼聲敲響時,當糧票再也無法兑現它許諾的東西時,當利貝瑙木工師傅得知他的獨生子自願報名參加海軍時,當這一切,丟失的錢包和閃爍得厲害的新聞週報,陣亡的木工作坊夥計和簡陋的棚屋部件,被迫撤離的敖德薩和騙人的糧票,布魯尼斯老先生和他自願參戰的兒子,加在一起得出一個總和時——當這個總和湊成整數,想要一筆勾銷時,木工師傅弗里德里希-利貝瑙離開他的賬房間,拿起一把嶄新的、還塗着油脂的斧子,在一九四四年四月二十下午兩點鐘,穿過木工作坊大院,叉開兩腿,站在被毒死的牧羊犬哈拉斯空蕩蕩的狗舍前,一聲不吭,獨自一個人不快不慢,左右開弓,將這個建築物砍了個稀爛——①敖德薩和捷爾諾波爾皆為蘇聯城市。這裏指的是1944年4月10號和15號。

可是,因為四月二十正值元首和帝國總理五十五歲大壽慶典,而十年前,哈拉斯家族的幼犬親王就送給了這位元首,所以,所有站在出租房屋窗户裏和木工作坊創台後面的人都明白,這裏砍碎的不僅僅是爛木頭和百孔千瘡的油氈。

在這次行動之後,木工師傅不得不病倒在牀整整兩個星期之久。他勞累過度了。

從前有一個木工師傅——此人代表別人,用訓練有素的砍法左右開弓,將一個狗舍砍了個稀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