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如果出现文字缺失,格式混乱请取消转码/退出阅读模式
她邊走向前,邊朝垂下眼眸的昭陽諷道:“我看你得好生練,免得受贈了御馬又摔跌成為全大蒙的笑話,這可就太丟可汗和烈龍的臉了。”她想起自己的處境,她該成全他們這對有情人的。昭陽有意的退開與敕烈並行的身子。
米娃娜把她的退讓視為怯懦,得意的撞擠她捱到敕烈身邊,極為親密的靠在他前道:“甫札兒已將可汗所賜之牲畜安頓好,尤木須也將馬車備妥,我們出發去哈哈那吧!”敕烈對米娃娜總如此大剌刺的撫觸本就反,現在又在昭陽面前如此,他不知怎地更排斥。
他將她在他口遊走的手拿開之際,見到昭陽那刻意逃避的閃爍眼神後,又決定不這麼做。
他伸手摟住米娃娜的,蓄意擺出一臉惋惜的道:“你如此挑逗我,是想在這共赴雲雨嗎?哎,可惜有人總不識趣的壞了我們的好事。”這次不是敕烈心底對明室生了的報復心興風作,而是一種他自己都尚未察覺的男女情愫作祟,存心使出將法,想看看她的反應。
昭陽黯然的福身道:“妾身先行告退。”她勇敢的眼神再度看向他們,但他們同樣一身火紅裘,燒得她心中的酸澀再度難忍的竄起,直撲鼻頭,她努力隱忍住淚水,強扯出笑意道:“一路順風。”她倔強的把掛在臉上的笑揚得更大些,好壓抑自己幾要無法掌控的情緒。
成全他們這對有情人?天啊!她的心疼得快裂了,説得輕鬆,做可不易啊!
她直的轉身離去,逃開他愛的是別人的事實,躲開每見一回便愈陷情沼的痛苦。
這不到一的情緒波濤,比她過往六年多上好幾倍,她擔心早已乾涸的淚會自昨夜起開始不斷湧出,錮的情會就此被釋放。
她真的真的好怕,好怕她若就這麼深陷情沼,卻只能換得他冷情對待。
敕烈看着她漸遠的背影,藍眸益發冷然,彷彿結上一層冰霜,額上青筋也不自覺的浮起。
可惡!她毫不將他與其他女子情調放在眼裏,竟如此若無其事,笑盈盈的離去。
“咱們即刻起程!”敕烈對懷中的米娃娜全然失去耐,推開她,眼中含着怒意,頭也不回的咬牙離開。
他發現自己腦海裏幾乎只有那個該死的朱月陽,他氣惱的加快腳步,堅信自己在離開後,便可把腦中這不該有的影像丟到九霄雲外。
☆☆☆由於反對和親的偏見,加上昭陽新婚之夜即不得寵,翌厚顏大鬧哈樂閣的言甚囂塵上,除哈樂閣內的下人本就因懼怕米娃娜跋扈殘戾的子,不敢稱昭陽為王子妃外,連將軍府其他人也因此不願如此尊稱她。
但礙於敕烈臨走前的命令,偌大的將軍府內,人們只要見到昭陽出現,便似躲瘟疫般紛紛走避。
昭陽清楚受到這裏的人們對她敬而遠之的態度,為不增添旁人麻煩,她也就更不主動接近人,一段子後,府裏的人們更加認為她子孤傲冷沉。
從前視墨為毒、拿書當枕的昭陽,自從進宮後,便孤寂得只能以閲讀來排遣多得令她仿徨的時間,筆墨成了她抒發情的唯一方式,書畫成了她僅有的伴侶,因此如今的她不單鎮埋首於書中,更習於以作畫來排遣寂寥。
“主子,聽説王子明兒個就回府了。”喜兒興匆匆的跑進房裏道。
這句話像在昭陽平靜無波的心中投擲一顆石子,揚起陣陣漣漪,她除了喜悦,更有種莫名的不安和心悸,手中的筆不掉落桌面。
“主子?!”喜兒訝然的叫喚。
“啊?”她一驚,回過神望向喜兒。
喜兒比了一下掉在桌上的筆。
昭陽困窘的笑了一下,換上新紙,寫沒兩、三行,神情又開始縹緲。
喜兒多少猜中她的心思。於是將她手上的筆拿下,道:“主子,您寫了一整,也該歇息了,我看咱們不妨來挑明兒個要穿的衣裳吧。”她將昭陽拉到梳妝枱前,為她挑了幾套衣服,一件一件的貼在她身前比着。
“丹紅適合接夫婿的喜氣,桃紅適合新嫁娘的身分,而這件橙橘適合王子妃的尊貴,您看明天要穿哪一件?”三件華麗亮眼的衣裳像討好逢般在昭陽眼前晃動,頓時讓她覺得自己有如一襲簡單的衣裳。被人遺忘的可憐蟲,就算再怎麼努力搖尾乞憐,也不易引主人的目光。
淡淡哀愁泛起,女為悦己者容,那麼她是為誰而打扮?
為不讓自己跌進更深的挫敗,她讓這可能會累得她整夜難眠的選擇給喜兒。她輕聲回道:“都好,你幫我挑吧!”她轉身往書案走去,將心思放回方才閲到有關辨識牲畜腳印,以及如何設構陷阱的方法上。
喜兒被她這冷冷的反應澆熄了泰半熱情,她收好衣裳,不為主子心疼而不平的道:“王子待您這麼差,還真不需要為他花心思挑選衣裳。”
“對了,我看明兒個洗塵宴的樂師、舞嬪、佳餚等傷神累人的事,也一併全免了,免得多做多錯,白忙一場,還落得那不知好歹的王子嫌棄。”喜兒愈説愈帶勁。
“喜兒,你在胡説些什麼?還有,説話留心些,萬一讓旁人…”
“您放心,我也是見您這兒沒人來,才敢這麼説。”喜兒心直口快的道。
昭陽無奈,慘然的扯起角。説得也是,出去喚個人都不見得有人回應,這兒豈會有第三個人?
“哎呀,我不是真有心説您這兒沒人肯來…哦,真該死,我的意思是…”喜兒後悔自己怎麼又説到這個,真是愈描愈黑。
“好了,我又沒説什麼。”昭陽一笑,體貼的轉移話題,“我書也看累了。想畫些畫。”
“是。”喜兒點頭,走到書案旁,加水磨墨,貼心服侍。
昭陽心頭不安的情緒未減,心有所念,畫有所託,放下筆,她望着紙上高掛的冷月和羣山相阻的孤舟,頓自己在這陌生的國度,冷漠人情環伺下,她一如畫中的一葉扁舟,行單影只,偶望高處寒月,不過更加空絕。縱使堅難的越過萬重山,可有幸得柳暗花明?她的愛寄往何處?嬋娟都受后羿負,她又豈能求月娘成全?
她不想到一首古詩,於是提在畫上——夕懷空意,人誰至?飛沉理自隔,何所吾誠?
這就是她對敕烈想舍卻舍不去,反而愈濃郁的情愛心境。
她如羽翼般的眼睫垂下,無力的接受這苦苦糾纏、不得自由的愛。
“主子,累了嗎?”喜兒體貼的輕聲問。
“嗯。”昭陽點頭搪道。她輕扯角,道:“你也累了吧,不用服侍我了,先下去歇息吧。”
“是。”她知道主子是想獨處,因此很快的退下。
關門聲一落,昭陽僵直的膀子瞬間垮下,她長吁一口氣將聚滿心口的憂擾吐出,眼瞼無力的輕輕闔上,全身無力的跪坐在牀前黃絲緞軟墊上。
她趴在牀沿,望着陪伴她好些年的帶翅仙子布偶,好不容易收起的情緒和淚水,此刻不再掩藏。
“寂寂花時閉院門,美人相併立瓊軒,含**説宮中事,鸚鵡前頭不敢言。”她喃喃的誦起詩來,一首又一首。
“悵望千秋一灑淚,蕭條異代不同時…唉!”她心煩的一把抱過布偶,把着懷裏那對柔軟飛翅,想着她和敕烈之間的一切。
上天六年前既將兩小無猜的情緣拆散,渺無音訊後又何苦成就這段敵國間的姻緣呢?人云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可是這千百年修得的姻緣,為何會是如此佈滿荊棘,令人全身是傷呢?
物換星移,人事皆非,他已不再是他,這情緣又該如何是好?情愛啊情愛,讓人宛若上了毒癮般,明知不可為卻又毫無抗拒的深深陷。
真是相見不如不見嗎?但,若非遇見,又如何能體會情愛給人的滋味呢?
此刻的昭陽,真不如是該慶幸她枯寂的心為遇着愛戀的人而欣喜惜福,抑或該為愛人不愛自己而悲怨哀傷。
想着想着,她疲累的靠在香軟的仙子布偶身上,沉沉睡去。
她今夜的夢裏,難得得到情釋放的出路,她將自己縮得像被主人無比寵溺、愛憐的温馴貓兒一般。
夢裏,敕烈為她挑選的那匹馬兒載着她馳騁,紅獅似絲絹般飛揚在風中,越過了如茵的草原,紅花在馬蹄下風招搖,陽光邀約了綿綿細雨,喚着山邊亦共舞的彩虹,鳥兒歡欣的跳躍,萬物皆為她喝采,隨即,馬兒張開了雙翅,翩翩飛起,載她越過峻嶺,遨遊在汪洋大海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