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良夜迢迢玉漏遲--第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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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十九終於到了。

鳳儀閣上又是花團錦簇、華燈高懸。悠揚的笙管絲竹伴隨華美的唱腔，時而舒緩、時而越，嫋嫋地縈繞在宮苑上空，又被熏熏如醉的晚風輕蕩，散入了漫天的繁星之中…

此時舞台上正上演着“醉眠芍藥裀”

“…香夢沉沉眠芍藥、芳心脈脈又誰知？朦朧醉眼芳樹下，玉容半被落花埋…”梅雪霽扮演的史湘雲身着淡粉的撒花小襖，素白羅裙，滿頭的青絲斜挽，一半用芙蓉點翠簪鬆鬆地彆着，一半柔順地披散在項間。星眸斜睨，櫻含笑，腳步踉蹌而輕靈，把一個半醉半醒的嬌憨少女刻畫得絲絲入扣。

驀地，從舞台上方的一面小窗裏，飄下五彩的花瓣，仿若一陣花雨灑落在她的身上。她在花雨中含笑旋轉，裙袖飄飛，好似一位婀娜輕靈的仙子，在萬花叢中翩躚起舞。漸漸地，她倦了、累了、慵懶地倒在繁花似錦的山石旁，落英繽紛，綴滿了她的衣襟、鬢角…手中的紈扇落地，她墜入沉酣的夢中…

從台側懸着的胭脂紗燈中投下的柔光淡淡地籠罩在她的臉上，那邊綻開的笑竟彷彿光一般清麗而明媚。

齊雲灝端坐在台下，凝望着舞台上香夢沉酣的“史湘雲”專注的雙眼微微眯起，角不由也勾起了笑意。

從他貌似鎮定的表情中，誰也無法知道此時此刻他心中掀起的波瀾。

落花如雨，粉衣仙子裙袂翩躚…這一幕如此悉，彷彿一隻手撥動了心絃，讓他再次回到了萬花山的櫻花林，回到了和霽兒初遇的那一刻。

那時的她嬌媚而俏皮，輕靈地往人羣中一閃，轉瞬消失了芳蹤。拋下他在花樹下痴立守候、悵然若失。

那種覺如今回想起來，依然讓他怦然心動…

再抬起頭時，卻驀地發現台上的梅雪霽已然不見，換成了馮惜惜和如妃扮演的寶黛在那裏委婉低唱。

心，忽然焦慮起來，他抬起眼，努力向後台張望。霽兒，他的霽兒在哪裏？此時此刻，他迫不及待地想要見到她，告訴她當初遇時他內心的受。

然而，重重簾幔遮擋了他的視線…

“母后，”他站起身來，對着程太后微微欠身“兒臣有事先行一步，請母后恕罪。”程太后微愣了一下，隨即笑着點頭道:“去吧。”深宮寂靜的花間小徑上，傳來了輕快的腳步聲。

梅雪霽笑地走過一叢胭脂的‮花菊‬，忽地回頭身來，彎折了一朵在鼻端輕嗅。

今晚，她的心情如同手中的這朵怒放的‮花菊‬一般燦爛絢麗。

數來辛苦排演的《紅樓夢》果然沒有讓眾人失望，從開場直到方才，熱烈的喝彩和掌聲便沒有停息過。

呵呵，想不到她梅雪霽真的具有導演和編劇的天賦，更想不到的是，那些從沒演過戲的嬪妃公主們竟能個個全情投入，演得不比專業演員差…

唱完了“醉眠芍藥裀”她按捺不住滿心的動，偷偷地離開了鳳儀閣，開始毫無目的地在晚風輕拂的花園中漫步。

此刻的她，也如史湘雲一般，帶了些微的醉意，腳步輕飄、心緒如飛…

耳邊忽聞水聲潺潺，定睛看時，卻是一架飛瀑掛于山石之上，清瀉玉、湍急不絕。銀白的月光從雲幕間靜靜地灑落，山石邊的一叢修竹在清風中曼舞婆娑，灰白的青磚地上，重疊着深深淺淺仿如寫意潑墨一般的竹影。

在那竹影之上，另外附着了一個影子，淡淡的，恍若遠山似有似無的嵐氣。襯着月華竹影，説不出的孤寂與縹緲。

帶着三分好奇，梅雪霽情不自地抬起頭來，不防卻上了一雙夜一般幽暗深邃的眸子。

“雪霽…”他輕喚，銀的袍袖在晚風中翩飛如仙。

心“嗵”地一跳，她停住腳步，難以置信地回望他:“天馳？”

“是我，”他鎮定地微笑，邁步緩緩走近，卻在離她一尺之處忽然止步“真巧…”她有一些緊張，忙掩飾着啓而笑:“是啊，今怎麼有空進宮？”他專注地望着她，雙眸泛出了一層琥珀，幾近透明卻又深不見底。

“今太后大壽，我也在被邀之列。剛才，還看了你們演的《紅樓夢》。”

“是嗎？”她輕咬下，雙頰有些微微發燙“見笑了。”

“哪裏？演得真好，”他温和地笑着，驀地垂下了眼簾“只是，你演的那場《醉眠》我不曾看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