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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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譚嘯目睹老人如此狂態,一時為之愕然,他不敢輕易動他,因老人有言在先。可是卻也不放心他一人睡此絕峯,遂在老人身邊坐下,徹夜地守着他,運行了一會兒氣功之後,天已微微亮了。

老人兀自鼾聲如雷地睡着,晨風吹拂着他那滿頭亂草似的頭髮,天下狂人雖多,可是似他如此顛狂者,譚嘯卻是生平僅見。

經過這一夜相處之後,譚嘯對老人生出一種由衷的敬佩。

他默默站在老人身前,心中生出無限憐惜之心,自忖道:“這是什麼力量,使得他如此?可憐的老人!”想着,他輕輕彎下身子,手指方一觸及他的衣衫,老人倏地雙目齊張,這種突然舉動,不令譚嘯怔了一下。

老人目光一轉,欠身而起,他顧視了一下左右,瞠目道:“我怎會睡在此地?你…”譚嘯微微一笑道:“老前輩,你莫非把昨夜之事忘了?”老人忽地身而起,神黯然地道:“這麼説,我昨夜是喝醉了…”譚嘯有些害怕地點了點頭:“是的!你老人家醉了。”雪山老人倏地反手,扣住了譚嘯手腕,厲聲道:“説!我昨夜都做了些什麼?”譚嘯只覺得老人抓握處,如同上了一道鐵箍,當時掙了一下,緊張地道:“你老真的都忘了?”老人怪笑了一聲:“説!我做了些什麼?”譚嘯想了想,遂點頭訥訥道:“你老飲酒唱歌…”老人咧口大笑道:“老夫素所喜為也!”譚嘯頓了頓,又接口道:“然後,傳了弟子一套功夫。”老人毗目變道:“什麼功夫?”

“黑…鷹掌…”譚嘯打了一個寒顫。雪山老人聞言,倏地面上一白,譚嘯清晰地看見,由他兩鬢沁出了汗珠,他不嚇了一跳,嚅嚅問道:“老前輩,有什麼不妥麼?”雪山老人緊緊咬着牙,發狠地跺了一下腳,長嘆了一聲道:“罷了!罷了!”如喪考妣似的,直向茅屋踽踽行去。

譚嘯慢慢跟在他的身後,老人推門入內,他也跟了進去,痴痴地道:“老先生,你請放心,弟子定不辜負你造就的這一番苦心,這一套黑鷹掌,我今生絕不傳第二人。”老人回過身來,苦笑了笑説:“功夫已是你的了,一切你看着辦吧!”説着又長嘆了一聲,眨着一雙細目,看着譚嘯,灰心地説道:“自我一見你之後,就發現你是一個危險的人物,果然…”他分了一下雙袖,苦笑了笑,又點頭説:“少年,你坐下。”譚嘯覺得心裏很不是滋味,因為似乎有些強人所難的覺,聞老人言,忙坐了下來。

“我想對你瞭解一下。”老人慢地説:“因為,現在你已自我身上,得到了武林中數百年未曾一現的絕技。”譚嘯尷尬地一笑道:“小可姓譚名嘯,是湖南人氏!”老人哼了一聲:“説下去。”譚嘯窘笑了笑,翻着眸子。老人點了點頭:“我叫你繼續説下去,譬如説你的親友仇人…”他這麼一説,譚嘯不怔了一下,當時苦笑了笑,目光中泛着異彩道:“老先生,我是一個身世悽慘的人,你不聽也罷!”雪山老人怔了一下道:“你慢慢説一説。”譚嘯劍眉微軒道:“我二歲喪父,三歲喪母,受祖父養育,不幸四歲時先祖也棄養大行!”老人不一變,喃喃自語道:“的確可憐。”他目注着譚嘯,遂問:“那你是依附何人成長至今的呢?你這身功夫又是何人所傳授?不在中原安居,飄零大漠異域又是為何?”譚嘯長嘆了一聲道:“老前輩,一言難盡啊!”雪山老人着急地道:“你快説,不要咬文嚼字。”譚嘯慨然長嘆了一聲,遂把半生經歷,一一吐訴出來,雪山老人本是一個對任何事都提不起興趣之人,可是聽了譚嘯這番經歷之後,也不連連搖頭,嘆息不已,最後冷冷一笑道:“不必傷心,把心沉下來,這正是一個好機會。”他目光向譚嘯瞥了一下,沉聲道:“我本來還想,你學會了我這種功夫,只怕英雄無用武之地,現在倒是不用發愁了。”他眯着一雙小眼,冷笑着説:“劍芒老尼,俗名叫費亮君,她的大師兄一葦僧南空上人,和我還有數面之緣。那時候劍芒還是一個小尼姑,南空上人傳授她本事時,我也時常在一邊指點,想不到她也…依我看,這個人倒不是什麼壞人。”他一隻手摸着下巴,又説;“當然,你這殺祖之仇不共戴天,我不能叫你不報;不過,到時候對此人,要留一些分寸,你能答應我麼?”譚嘯不由怔了一下,一時訥訥答覆不出,因為那四個老人,在他心目中,已是十惡不赦的大仇人,他決心不留其中任何一人活命。想到老人竟會有此一説,一時不深深到為難起來。

老人見狀,面現不快地哼了一聲道:“怎麼,莫非這一點請求,你都不能答應我麼?”譚嘯緊咬着牙,過了一會兒,才苦笑道:“老前輩,你要原諒我,我實在不能答應你,我…辦不到!”雪山老人長嘆了一聲道:“一切都隨你吧!每一件事情,每一個時刻,都在改變之中,少年人,我希望你不是一個不幸的人。因為你的敵人,都是極為厲害的人物,你要慎重小心!”譚嘯戰戰兢兢地道:“謝謝你老人家的關懷,弟子此刻腦中只想着復仇,生死早已置之度外。”老人面上閃過一個微笑,站起身來,喃喃自語道:“這孩子,我應該好好成全他一番。”他這麼説着,忽然朗聲道:“小戚!”小跛子在外面答應了一聲,一拐一拐地走到窗前,探頭進來,口中“咦”了一聲:“相公你怎麼…”譚嘯含笑不語,雪山老人很高興地看着小跛子道:“你去買點好菜,打一葫蘆好酒,今天給譚相公餞行。”小跛子怔了一下,彎道了聲“是”又看了譚嘯一眼就下去了。

譚嘯臉有些訕訕,心中怪不得勁。因為老人言下之意,已等於在下逐客令了。他暗想道:“我有什麼地方開罪他了麼?”想着目光轉視向老人,卻見這老頭兒這時臉十分興奮,並不似有任何怒氣模樣。他伸出一隻手,在譚嘯肩上拍了拍道:“來!你跟我來!”譚嘯心中疑惑地跟着他。老人用手推開了一扇門,含笑入內,譚嘯跟着走了進來。這是一間十分雜亂的書房,書桌上堆放着散亂的書,四壁上懸掛着的全是老人自己畫的寫的書畫,筆硯也是零亂地放着,房內除有一張坐椅之外,尚有一個大蒲團。

老人笑道:“你先坐下,我馬上來。”譚嘯心中奇怪地坐了下來,暗想莫非他又要教我詩詞才學不成?

不料老人卻走出室外,須臾又含笑走回,雙手捧着一具木製的四方匣子,把它遞給譚嘯道:“午飯時我來收回,現在,你一個人在這裏吧,我不打擾你了!”譚嘯好奇地接了過來,只覺得入手並不沉重。這時老人含笑走了出去,並把房門關了過來。

譚嘯慢慢坐了下來,好奇地觀賞着手中木匣,只覺這木匣外表製作得十分巧,一漆黑,四角用發亮的鐵皮包着,很像收放珠寶用的八音盒子。

奇怪的是,這木匣兩側有十來個木鈕,譚嘯在沒有清這是什麼玩意以前,不敢亂動,生怕有什麼不測!

他反覆地看了半天,最後才拿得遠遠地,一隻手一按匣前的機鈕,匣蓋突地跳開“叮咚”響了一陣,果真是一個八音盒子。

譚嘯拿近一看,只見匣內空空的,只有一對小木頭人。

這雙小木人,製作得更是巧具匠心,四肢五官,簡直和常人一般無二,可稱得上“維妙維肖”二人一立一蹲,各據木匣一端,面對面地相對着,最奇的是,二人手中都拿着一支極小的木劍,彷彿是對敵的模樣。

譚嘯心中一動,暗想道:“莫非這小木人身上,也有什麼奇特招式不成?

他想着隨意地以手在兩邊許多機鈕中選其一,任意按了一下。

立時,眼前出現了奇蹟:機鈕一動,只見那原本蹲着的小人,倏地騰身而起,那是借力於他頭頂上一極細的線。

這小人跳起後,掌中劍竟由下掣出,直向對面另一木人面上點去。

那站着的木人,也同時有了動作,只見他左腳向前微伸,身子向後一劍上撥奔面門而來的劍尖!

招式到此為止,只聽“咔”的一聲,兩具木人,全部停止住了。

譚嘯不由又驚又喜,想不到這小小木匣之中,竟會有如此奇特裝置。

他又按了一下第二個機鈕,只見那第二具木人忽地一個側身,扭提足,簡直和活人一般無二;然後背後以“孔雀剔羽”出劍,和另一木人的“大鵬單展翅”相映成趣,可是二木人,一人拱背,一人轉身,輕而易舉地把這兩招都讓了過去。

譚嘯在一邊不看得呆了,他默默想道:好奇的招式,自己要是二木人其中之一,這種劍招,簡直是無法招架;可是它們卻如此從容地躲了過去。

當時福至心靈的彎下來,輕輕用手把木人胳膊腿拔起來看了看,研究了一下它們的動作,自己順手拿了一管戒尺,學樣比劃着。

他並不是只學其中之一,而是兩個小木人的動作一齊學。

這房內只有他一個人,門又關着,他可以放心無慮地任意摹仿。

這種學法自然是容易多了,因為有正確模型擺在眼前,一次看不懂再按一下,可再來一次,直到他學會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