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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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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李之揚的話我心頭一震,我驀地想起我給寶亭的那些從十二連環塢手裏得來的珠寶:“難道是這些珠寶出了問題?”我心中惴惴,若是那樣,我可真就萬死莫辭了。看到不時有衣衫不整的人被拉出門來按倒在牆,我真怕寶亭也要受到這樣的侮辱,衝動間我伸手摸出了蘇州府的牌,剛想分開前面的人羣,卻覺得身後有人似乎在奮力向我靠近,然後一雙素手從我身後探出,緊緊抱住了我的胳膊。

“不要去!”雖然那嬌的聲音裏帶着幾分驚恐,可我一下子就聽出那是寶亭,一瞬間我心中有種翻江倒海似地喜悦,轉頭看去,就在我的身後,一個少女半個身子已經靠在了我的身上,正是我牽掛的寶亭。

“你…終於來了。”可能是看到我眼中的喜悦,讓寶亭惶恐緊張的情緒稍稍鬆懈下來,身子一下子像了力一般軟在了我的臂彎。我半拉半抱和寶亭從人羣中擠了出來,解雨倒也乖巧,一言不發地跟在後面。

到了一處僻靜所在,寶亭似乎才漸漸有了力氣,想從我懷裏掙開,卻被我死死摟住,她遲疑了一下便安靜下來,瞥了一眼解雨,見解雨知趣地躲在老遠,一行熱淚不由自主從烏亮的眸子中了出來,顫抖道:“大哥,揚州那邊…出事了。”

“不是那批珠寶?”我心中頓時鬆了口氣,心思也活潑起來,揚州店只是一個分號,想找託詞把總舵撇清也容易,相應的打點起來也好做手腳,雖然杭州這裏得這般大張旗鼓的。

“也是珠寶。”寶亭被我抱上了馬,伏在我懷裏一邊泣一邊斷斷續續講出了事件的原委,等到了悦來客棧我已經大致瞭解了事情的經過。

揚州店掌櫃李大功的小舅子楊喜不知從何處得來一批廉價的珠寶,李大功憂心生意,見有豐厚的利潤,一時建功心切,竟不加雕琢便拿出來售賣,不成想被人認出了來歷,揚州店就在我和寶亭離開後的第六天被府衙查抄了,李大功還算機靈,用半生積蓄賄賂了一個捕快偷放了他的一個遠房侄子。

那小夥子倒是個忠心之人,連夜誑u^杭州把消息傳到,竟比揚州府給杭州府的通告還快,讓寶大祥爭取到了寶貴的幾個時辰,殷老太爺當即做主自己留守,而讓殷家老太太帶着自己的幾房妾室、女兒、兒子出走福建,去投奔孃家。

倒是大女婿柳淡之自告奮勇陪老太爺留下來,被老太爺派到別院等官府的人,而寶亭心裏牽掛着我,也易容留了下來。

“楊喜從哪裏得到的珠寶?是誰發現了那些珠寶的來歷?又是誰告的官呢?”寶亭一問三不知,於是隋禮和他手裏那批十二連環塢的珠寶最先出現在我的腦海,可轉念就被我否了,隋禮是個異常現實的人,他把“良禽擇木而棲”詮釋得淋漓盡致,在對慕容世家的實力心中還抱有疑慮的前提下,他不太可能獻出那批珠寶。

“難道是霽月齋在搞鬼?”寶亭遲疑了一下,搖搖頭:“霽月齋雖然是競爭對手,可它已經佔了上風,沒有必要使出這種見不得人的手段,這種告密的事情若是傳了出去,不僅同行鄙夷,恐怕在官場上也不會再吃得開了,誰都要防你一手了。”我在房間裏踱來踱去,盤算着問題所在和如何來解救寶大祥,其實我心裏清楚,杭州、揚州兩府這麼雷厲風行,若不是後面有人推動的話,十有八九是看中了寶大祥手裏的銀子,只要銀子使足了,天大的事也能兜下來,何況寶大祥這點小事,説句開的話,不就是不小心收了贓物嗎?大不了是個失察之罪。

怕就怕兩府並不知道寶大祥已經陷入了資金危機,獅子開大口,喊出一個天價來,寶大祥恐怕就得砸鍋賣鐵了,那樣寶大祥的牌子也就徹底斷送了。恨只恨我手中也沒有了現錢,實在不行,恐怕我真得把師父留下來的那些田產賣上一賣了。

一旁的解雨突然變得懂事起來,看寶亭的樣子怕是水米未進,便吩咐店家熬了碗鮮蝦粟米羹,又要了幾樣開胃的鹹菜,摟着寶亭的肩膀道:“殷姐姐,吃點東西吧,若是餓壞了身子,我怕那…他也要急死了。”

總算説了點人話。”看到解雨如此細心,心中倒有些,在我和解雨左勸右勸下,寶亭勉強吃了幾口,抬起有些紅腫的俏眼問我:“大哥,現在該怎麼辦呀?”我知道因為杭州府前些子大換血,寶大祥在杭州官府的關係幾乎全部斷了,寶亭心裏便沒有了底,有心開導她,便笑道:“忘了大哥可是做過杭州府巡檢司的副巡檢的嗎?杭州府負責刑名的判官李之揚是大哥的朋友,他現在正在大井巷,等過個把時辰,大哥我去他家裏問個清楚!”又嘿嘿笑了兩聲:“那幫狗官不就是想賺點銀子嗎?別的沒有,要銀子咱還拿的出!”寶亭聽我説得輕鬆,臉也輕鬆了許多:“大哥,你…也是官哩。”她眼中掠過一絲笑意,抬眼怔怔望了我半晌,把頭一垂,身子緩緩倒進我的懷中:“一切聽大哥做主。”雖然易了容,可她那對彷佛是夜空裏燦爛星辰的一雙眸子似乎讓那張平凡的臉活了起來,在那上面我看出了之外的某些東西,一股如蘭似麝的馥郁體香從她的脖頸處散發出來,燻得我暫時忘掉了眼前發生的一切,陶醉在她的温存中去。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我靜靜地站着而寶亭則靜靜地偎在我懷裏,還是旁邊的解雨重重的一咳驚醒了我們,她一臉不豫地道:“想卿卿我我是不是換個時間地點呀!”看她的模樣,似乎她才是寶大祥的少東家。

“是該去李之揚那兒了。”我看看外面似乎已是二更時分,便叮囑解雨照顧好寶亭,投身到茫茫夜中。

在李之揚的家裏沒有找到他,我心中的不安便急劇地擴大,等趕到府衙的時候,李之揚正在連夜突審杭州號的老掌櫃張金。

“老弟,哪陣香風把你吹來了?”李之揚詫異地問道,清的臉上滿是倦意。而我則滿面風地和旁邊幾個有過一面之緣的捕快打着招呼。

“怎麼,沒事就不能登你兆清兄的寶殿呀?”我笑道,想起問寶大祥的案子也要師出有名,便道:“家舅母在寶大祥訂做了兩樣首飾,本想過來拿一下,到地頭卻發現寶大祥竟然被人查封了,這是怎麼一回事呀?!”李之揚是個聰明人,愣了片刻馬上醒悟過來,忙把我拉到一旁,小聲道:“老弟你説實話,你是不是寶大祥的説客?”又有些狐疑:“你消息可真快!不會是有人給你通風報信吧?”

“你明火執仗的,我就是不想知道也不成呀!”我先打消李之揚的疑慮,又道:“真人面前不説假話,家舅母與寶大祥有些淵源,我便過來打探一二。”我終究要娶寶亭,寶大祥自然和師母沾親帶故了。

“老弟,若你和寶大祥不是血親,我勸你別手這案子了。”李之揚皺眉道:“寶大祥勾結盜匪,買私販私,證據確鑿,鐵案如山,況且浙江布政使丁大人有令要嚴究,想翻案實在太難了。”我心中一驚,原來我也料到這案子背後定是有人在推動,想不到竟是一省的最高首長,對這位丁聰丁大人我素有耳聞,他不僅為人刻薄寡恩,而且沽名釣譽,想打通他的關節並不是光用銀子就可以説話的。

“證據確鑿,鐵案如山…”我沉道。

“是鐵證。”李之揚遲疑了一下,似乎在猶豫是否給我透一些內部消息,最後還是一咬牙道:“在揚州、杭州都查到了失竊報官的珠寶,甚至還有走私的帳目。”説着他好心勸我道:“老弟,趕快和寶大祥撇清關係吧,扯上它對你前程不利。”望着進進出出忙忙碌碌的那些捕快,我知道在這種場合下李之揚把話説到這份上也算盡了朋友之誼。

出了府衙,沒走多遠,就覺得有人跟蹤,藉着轉彎之際,我往後觀察了一番,便發現一個穿着一身夜行衣的矮小漢子正鬼鬼祟祟地跟在我的後面。

我雖然在杭州巡檢司的時間只有兩個時辰,可絕大多數的捕快我都見過,賊需要一雙鋭利的眼睛,我自然看得出這矮漢並不是我見過的那些捕快中的一個。

而那些吃官家飯的就算是換了便衣,似乎也能從他們身上嗅出一股優越來,與這矮漢的猥褻顯然大有分別。

由此我把李之揚排除在外,他不會未卜先知,料不到我這麼晚了還來找他,自然也就不會預先安排人手來跟蹤我,倒是另一種可能越發讓我為寶亭擔心。

“難道是丁聰暗中安排人手監視杭州府的行動,看看究竟有誰與寶大祥有牽連不成?”我知道擺跟蹤很容易,可他若真是丁聰的人馬,就很容易從李之揚那裏得到我的資料,當然李之揚八面玲瓏,自然會把事情圓得滴水不漏…如果他還把我當作朋友的話。

於是我沒有立刻回悦來客棧,相反倒是怡然自得地溜達到西子湖邊,僱了一艘花艇,喚來兩個湖,欣賞起三潭映月的美景來了。

直到上三竿,我才回到悦來。寶亭和解雨顯然是一夜未闔眼,見我進屋,解雨俏臉一板,滿臉不豫道:“姓王的,你跑到哪裏去了!殷姐姐和我都急死了!”

“急什麼!”我瞪了她一眼,轉眼看寶亭,她原本明亮的眸子已經黯淡了許多,卻滿是希翼,顯然是希望我這一晚不歸讓事情有了轉機。我頓起憐惜,手按住她的肩頭,才發現她的身子竟然在微微地發抖。

“寶亭,事情比我想像的還要嚴重。”我不想隱瞞事情的真相,她能管理起寶大祥一大家子的業務,想來心理不會像她的外表那般柔弱。

“丁聰一手推動此案,而寶大祥又有多樣不利的證據落在了官府手裏,想翻案要費一番苦功夫了。”我望着寶亭:“而且我估計,即便翻了案,寶大祥恐怕也很難再繼續經營下去了。”

“人比什麼都重要!”聽我話裏還有一線希望,寶亭神一鬆,身子一歪,竟然昏了過去。

“你這個賊,把你的葬手拿開!”見我摸了一下寶亭脖頸的脈搏,又探上了她的心口,解雨忍不住一把把我的手撥開,自己拉過寶亭的胳膊,診了會兒脈,回頭白了我一眼,道:“沒事啦,殷姐姐只是心力憔悴而已,養兩天就好了。”看到她純的動作,我驀地想起她給沈希儀開的那張方子。

“解雨的出身定然與醫術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