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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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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下午有個應酬,陪客户吃飯去了。”於嵐點點頭,開始默不作聲地收拾桌子,允寬看着她和細膩的動作,忽然開口問道“一道吃中飯好嗎,小霧?”於嵐微微一僵,沒有説話,允寬懊惱地嘖了—聲“呆,我幹麼問你,等你上了車,我把車往外一開,嘿嘿!”於嵐忍不住白了他一眼“你確定你留學的地方是德國而不是阿拉伯嗎?”她問“我們的女權什麼時候低落到這步地了?”

“我不認為綁架行動和女權運動之間有什麼相關,”允寬笑着説“再説,強盜也可以保有完美的騎士神,照樣為女士拿外套、拉椅子。英國有羅賓漢,中國有楚留香。”於嵐一時間啼笑皆非,忘了和他辯駁:騎士神並不等於女權運動。

“怎麼樣,小姐,你自己選擇被綁架的地點吧?”他調皮地看她,然後又加了一句“其實,吃過午飯,我還有事要請你幫忙。”於嵐戒備地看他,允寬搖了搖頭“我餓死了,先去吃飯,好不好?”他要不説的話,就算拿鐵錘也敲不開他的嘴。於嵐拿過皮包,走了出去。

允寬進來的時候,並沒有把辦公室的門帶上,依然留下半公尺寬的空隙,於嵐—拉開門,就看到好幾張臉同時轉過去,各自作出忙着收拾桌子的樣子,她忍不住皺了下眉頭,也懶得再去和他們打招呼,自顧自地昂着頭向外走去。

“吃過飯以後,陪我去買點東西好不好?”允寬切開碟子裏的明暇“我很不會挑禮物,尤其是送給中年婦女的禮物。”

“啊?”

“你媽媽的生快到了。”

“你怎麼知道的?”

“從既嵐那兒問來的。”於嵐放下了刀叉“不對吧?”她説“我不認為我哥哥會告訴你這些。尤其是,當你的動機如此明顯的時候。”

“我有什麼動機?”

“‘聊以報德’的動機。”於嵐搖了搖頭“真是的,允寬,哥把你當自己兄翟拼,你住我們家裏,就沒有必要這樣見外呀!還特意問生,送實禮物一—。”

“小霧,”允寬打斷地“你為什麼要這樣想呢?如果你的家人真是我的家人,送他們生禮物也不能算什麼‘聊以報德’,不是嗎?你送自己母親生禮物時,也不會朝這方面去想的,不是嗎?”於嵐沉默了—下“我道歉,”她勉強自己微笑“我大概是一—是人情往還的圈子裏打滾太久了。不過,我還是不能想像,你會直截了當地對既嵐説:嘿,你家裏的人生都是什麼時候啊?”

“呃…老實地説,我並沒有那樣誠實,允寬承認道“我騙他説我正在研究星座占卜。”於嵐看着他—對狡猾的眼睛,垂落在前額那—綹微擲的黑髮,真是一點脾氣都發不出來“趙允寬啊,”她笑着搖頭“我要把你怎麼辦才好?”

“陪我逛街!”他們去逛了街,看遍商店裏所有奇怪與不奇怪的禮物。

於嵐其實也不是個會挑禮物的人,尤其當沈太太什麼都不缺的時候,不過忙亂了一下午,也總算塵埃落定。於嵐看着他吩咐店員將一條項鍊仔細包裝起來,微低着頭的側面寧靜温和,而自己站在他身側。她突然臊紅了臉,這不正是人間的情侶或是夫嗎?羞不羞啊,這樣地胡思亂想!在他眼裏,我只是朋友,又是妹妹…不能讓他知道自己還愛着他!不能讓他知道!於嵐咬緊了下,但是為什麼不能讓他知道呢?

因為他表現得太飄忽,因為你有自尊。重要的是,你不敢再相信他!是的,因為你不敢再相信他,你不知道他會不會再度身而退,使你又一次傷痕狼藉,你也不相信自己還有能力再承擔一次這樣的絕望。沈於嵐啊,你是個貪心而又膽小的女子,只能在患得患失中作永恆的擺盪。可笑的是,你只敢用這種方式處理自己的愛情。如果説這就是愛情酸澀苦楚的部分,那你又為何不能接納安全且無刺的人物呢!例如孫毅庭?

因為你是個無可救葯的漫主義者,偏又無可救葯的膽怯且害羞!於嵐暴躁地將筆扔在稿紙上,站起身來在辦公室裏兜着圈子,不要去想了,這個死結是解不開的!只要你還愛着他…上帝呀,於嵐低語…我是如此地愛他!但是他呢?

那個英浚得過分、聰明得可惡的趙允寬,每天只是沒事人兒一樣地陪她上下班,他甚至不再提泰戈爾這種且雙關的話題。他親切,但不親暱;他輕鬆,但不輕浮;他常在於嵐身旁出現,但不是黏膩,也顯不出刻意。於嵐無法拒絕他,也…在她內心深處知道…不想拒絕他。允寬永遠有辦法令她微笑甚至大笑,永遠能引她討論一大堆奇奇怪怪的觀念、話題,有時本只是言語間的辯,她不止一次提醒自己,不能在允寬面前出太多情,但是那種親切温和愉快明朗的相處狀況裏,要想將自己繃得像絞緊的弦是太難了。更何況允寬從來不再提起任何叫她緊張的東西。

於是,隨着時逝,於嵐的自我防護愈來愈薄,戒心愈來愈少。雖然,在獨處的時候,她會因心底隱隱的需求而痛苦,她會一再提醒自己:要小心呀,要小心呀…然而只要和允寬相處超過五分鐘,這些防護就全部被趕得無影無蹤了。

子就在工作的忙碌和內心的擺盪中過去,於嵐再也無心去顧及社裏同仁好奇的、探索的眼光,以及背地裏竊竊私語。

紀鬱璜那神秘兮兮的笑容,她早已學會淡然處之了,卻是有一回,連林靜雲這純真的女孩都有意無意地在她面前提到“孫毅庭好像很久沒到這邊來了”倒真令她吃了一驚。當時她只是平平淡淡地用“大概他事情忙吧”應付過去,事後卻愈想愈是不快。然而腦袋掛在別人脖子上,嘴長在別人腦袋上,這又不是專制時代,她也不是集權君主,如何杜絕得了天下云云之眾口?生氣只不過給自己找罪受。

於嵐將自己的憤怒摔開。真是的,連自身的情都應付不了了,還有神去理會別人的閒言閒語嗎?於嵐照常上班,照常忙她的事。

但是,她心底隱隱有一種覺:她被孤立了。至少,雜誌社裏的人對待她的方式有了一點生疏。也許這種疏離本來就存在了,畢竟人們對“當權者”(多可笑的名詞!於嵐從不曾這樣看過自己。)總有點隔離,何況於嵐是如此年輕的女子。

但卻從不曾浮現得如此鮮明過。中國人仍舊習慣於以道德來衡量一個人,即使這種道德早已過時,早已不合理,早已變得偏狹、單薄且可笑。

於是有那麼一天,於嵐正忙着接電話時,辦公室的門被敲響了。

於嵐頭也不抬,只是用手掩了一下話筒“請進!”她揚聲道,眼睛兀自在桌上的稿件上連“是,一切照您的要求,跨頁的銅板紙…好的,我會派人給您送去,再見。”掛了電話,她向門口那人瞄去,一面不經意地道“有什麼事情…”她的話聲消逝在喉嚨裏。

孫毅庭隨手將門帶上,頓了一頓才轉過身來。他的臉很蒼白,而且明顯地消瘦了,衣着髮型倒還是乾淨整齊的,只是整個人都黯淡了。

於嵐的心不由自主地痛了一下,有好一會兒,她只是無言地盯着他看,不曉得應該開口説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