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食
如果出现文字缺失,格式混乱请取消转码/退出阅读模式
有人説太痛苦了,心就麻木了,不會再覺到疼痛。小時候,我從二樓摔了下來,砸到了一個竹條筐,一
竹條深深的扎到了我的腿裏,我的腿當時應證了這句話,它麻木了。這大概是我對麻木的最早理解。
只是不同的是,我不是因為痛苦而麻木,而是因為麻木而麻木。
我喜歡大量的零食堆在我的房間裏,堆成一座山,看起來極象一個小型超市,但我只是買,並不動,任憑它們水漲船高,一點點的腐敗,我相信你會説我費,因為見過我的人都會這樣説,但我在學校擔當着環境保護協會會長,學校裏也肯定沒人比我更節約用水,更沒人象我一樣更勤奮的在食堂打掃衞生,把學生剩下的飯倒進回收處,讓他們賣給養豬廠。
人總是有一方面無法解釋的,也許來自童年的幻想,或許是一種莫名的潛意識。我喜歡這種覺,喜歡這種不在意,喜歡這種因我而存在的等待。對此我的舍友們卻是滿口的讚歎,對外人説這是我們小朝難得的優點,這麼想着我們這幫朋友,天天買來給我們分享卻不動分毫,怎能不讓我們
動呢。
我依舊對買零食樂此不疲,連全校最重的王慶都認識了我並在一天問我:“你怎麼還這麼瘦呢,消化太差了嗎?”我沒回答,知道連他都把我當成了異類。回去,藍藍吃着我零食山中的一角説:“雖然你不會笑,可你心可是很好,長的也漂亮,沒什麼好愁的。”其實我沒愁,可是看起來就象是那樣。四年前的車禍奪去了我燦爛的微笑,我面部會笑的神經。當時我因為不肯相信醫生説的話和他大吵了一架,可當媽媽忍着哭拿來了鏡子,我想甜甜的笑,卻發現一側的嘴角翹起來,而另一邊無動於衷的僵在那裏。我把鏡子摔了出去,同時相信這個事實了。
我原來學跳舞的,專業的練的已經到參國賽水平了,教練開始給我做工作,具體內容我不太記得的,只知道他大意説我這樣不笑不能參賽,評委不會愛看,觀眾也不太舒服,勸我放棄好好上學,我很聰明,以後還是有很大前途的。我媽為這事找了他説這孩子都練十多年了,四歲就練了,能不能練下去以後當個教練也行啊,他説她這樣怎麼行呢,教學生也不能僵着臉教,現在因為沒法笑,實在是得不了獎項的。
後來我不甘心的參加了業餘民族舞的比賽,結果第三輪被唰下來,給了個理由,説有很大潛力,但不能染人,很遺憾。我當時連死的心都有了,但媽媽説了,我爸沒了,我要去了她該怎麼活下去,我們抱着哭的淅瀝嘩啦的,然後做了決定,到美術學校學畫畫,我想這是我能想到的最好出路了。
來這個學校就見了喬宇,他很愛笑,笑的很象以前的我,很陽光,是我見過的笑的最讓人眩暈的人,我們同一系,我每天準時七點到籃球場看他打籃球,記錄他的動作和表情,然後七點半離開,回到寢室把記錄放在枕頭下,這種現象説明我喜歡他,這我都能覺出來,同寢的人就更不例外了。但我不知道是不是習慣,我想把他看成一個零食,把他保存,堆成了一座山,看着心裏就滿足,縱容他的冷落,包括被別人吃掉的可能
。
我舍友藍藍神經病似的含淚説:“小朝,出家吧,我陪你。”我説別逃避了,我説我要在這紅塵俗世中,不需佛寺的木魚,僧服,也可以做到動心忍,無慾無求。
每晚八點我都會去超市找零食,那天,我在超市看到喬宇,離我五步遠,他看到我笑説:“林朝顏,又在買零食?”
“恩。”我點頭,心想我真是醜名遠揚了,繼續挑我的零食,過一會他忽然問:“你,是不會笑嗎?”聲音很小,覺很侷促。我並不意外,説:“是呀,這也沒辦法,我可以告訴你我是一直笑着,你可以一直這麼想。”他笑着説:“外表其實不重要。”他忽然變的很嚴肅,我一看便知是裝的,他繼續説:“這樣聽我的口氣也能聽出我很友好吧。”我心裏笑,但臉沒有表情,但他卻象發現新大陸一樣説:“看,我就知道你會笑的。”回寢,我把零食往山上一扔,拿起鏡子仔細的看了看自己,小巧的鼻子,薄而小的嘴
,瘦而蒼白的臉頰,微鎖的眉頭,有些幽怨的眼神,我看着這張臉,美麗但是冰冷,哪裏會笑呢?我努力的笑了一下,一邊的嘴角翹起來,另一邊依然無動於衷。
樓下藍藍和男朋友正鬧的歡,看起來是那麼的生動和美好,可我害怕我壞了這一切,我常常
到我是一個異類,一個上帝作
的對象,一個萬劫不復的人生,而我,不想這樣。
“遊了,全學年都在組織,我們可以利用這次機會去野外取景,也算勞逸結合了。”班長在班上宣佈,“現在我查查人數,誰想去舉手,我正專心畫我的素描,旁邊的藍藍用她那髒稀稀全是顏料手把我的左手拉了起來,我瞪了她一眼,她獻媚似的説:“我知道我家小朝不生氣,脾氣好的很,還會給我買零食吃。”我挑挑了眉表示我同意,“這可愛的孩子。”
“美麗而生機盎然的天,正是萬物重生的季節,一座美麗的山峯,是道家的發源地,是我國道家最著名的山,高山
水,猶如騰雲駕霧般我們走到這肯定會有了來到仙境的
覺…”導遊口若懸河的説着,我心裏一邊想着道家是你祖宗呀,這麼鼓吹封建
信。一邊欣賞山水,最後索
離那導遊遠點,以免這次
遊成為一場抗干擾的拉鋸賽。
遠遠看見一處湖水,在天空的反下,水是純藍
的,霧是純白
的,還有灰
的石頭躺在裏面,看起來是那麼的優美愜意,現在理解古人的山水畫是多麼的
染人了,於是我坐在最大的那塊石頭上,拿出我的畫板,專心的畫起來。身邊有響動,轉頭,是喬宇,“不出所料啊!”他開心的説,奇怪,這傢伙總能知道我想什麼。
隨後的我們都很安靜,靜靜的畫我們的畫,我畫好的清山綠水,覺得缺點什麼,對了,是霧。我把白顏料拿出來,擠了些,然後把它往我身後的包一扔,隨後我想也就兩秒鐘,喬宇就成了個落水雞,包括他那天藍
的畫板,天藍
的衣服,他拿起我的那管白
顏料,傻傻的説:“掉了。”我再也忍不住,笑了出來,他立在水中,呆呆的看着我,我忽然止住笑。他的眼神深邃,純淨的象水中的天空,可我還是很快拿過那白
顏料,收拾了我的畫板,迅速的逃跑了。我想,我的笑一定是嚇到他了。
遊很快圓滿的結束了,生活恢復到原有的狀態,我依然買零食,有時看到喬宇,我知道他在看我,可我不予以回應,一個如此優秀的男生,應該有個愛他,給予他幫助和快樂的女孩來和他一起,而我願做那祝福者,我的表情雖然不會讓人快樂,而我希望我的行動是這樣的。
我就這樣堅決的隔絕了和他的一切來往,過了很長的一段時間,我記得那時快要試考了,我聽到班裏的人説到他和一個美麗玲瓏的女孩在一起,説他們是多麼的郎才女貌,我後來考完試跑出來透氣時看到他們,我看不清那女孩的面孔,可我知道那一定是美麗的。
放假後,我就回了家,幫媽媽忙店裏的工作,因為不會笑怕客人覺得心理待了他們,我於是跟在廚子後面打雜,擦擦桌子,倒倒垃圾,我媽媽就去端菜和客人們説説話。我知道我們有這麼一個小店已經是莫大的不易,生活也比過去強上好多了,晚上我們回家,我給媽媽捶捶背
,我覺得這就是最大的幸福了。別的我都不去想,也許怕去想。常常做夢夢見他,陽光般的向我走來,伸出手對我説:“嫁給我吧。”夢裏我哭的一塌糊塗,抱着他説,“我願意,我願意。”醒了我就想打自己一巴掌,覺得自己真的很自私。
開學的子到來了,我和媽媽説再見。踏進校園的時候已是秋季,美好的秋天,我看着落葉,想都終歸塵土吧,讓一切重新開始吧。
一天的黃昏,藍藍神秘稀稀的拿出個信封遞給我,上面什麼字都沒有,我拿過來在黃昏慵懶而頹廢的光芒下打開來,開頭是我的名字小朝,我想這沒準是哪個同學開的玩笑,但再往下看時,我卻呆住了。
小朝同學:“也許你不記得我,小學的時候我們同班,同學都給我起外號叫膽小鬼。我清楚的記得你是六年級的時候轉到我們班來的,你那時是那麼的陽光,拔粹,讓人不敢正視。聽説你是練舞蹈很多年了,所以氣質那麼的好,我當時總是偷偷的看着你,你象朵百合花,當時自卑的我看到你就會覺很快樂。
初中時,我曾多次逃學去看你練舞蹈,在窗户邊的樹陰下看着你的舞蹈,幻想有天我們能一起跳隻舞,那我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可我怎麼能奢望,高中後就沒了你的消息也看不到你跳舞了,不知道你去了哪裏,我只能在畫紙上描繪出你美麗俗的樣子,直到意外的又看見了你,我是多麼的
動,可看到你我又心痛。我只是想讓你知道,有我這樣一個人,一直支持你,守着你,願意保護你,呵護你,一切出自我的誠心。希望你永遠快樂。
支持你的人是誰呢,我糊塗的厲害,膽小鬼,這個名字是有印象的,但樣子摸樣都記不得了,當時父母把我臨時轉到那所小學唸書,我也忙着練舞蹈參加少兒比賽,所以並沒有多注意身邊的同學,以至於畢業的時候誰的聯繫地址和電話都沒有過問就草草了事。想想當時一切為了舞蹈所付出的努力,今天看都是一江水向東
了,轉眼即逝,但想起來仍有深深的疼痛。
不過我的心情是好多了,有了這麼一個小學校友,還默默的支持我,多讓人動呀,看來喜歡我的人還是有的,藍藍是,小同學是…喬宇也是吧。我開始努力的畫畫,努力的從心裏開心起來,想這樣才不會有負重託,另一方面免的過多想不可能的事而心酸難過。
此後我依然陸續接到小學同學的信,他談論了很多我小學時候有意思的事,還有我現在的狀況,説他十分欣和快樂看到我振作起來了,説我永遠是最好的,世界上沒有一個人象我這般純淨如玉,不染世俗。到最後,我開始忍不住問藍藍到底是誰送來的,藍藍説是個戴着帽子不留姓名的男生。她言辭有些隱晦,不過我也不想去深究,我真的不想去介入或影響別人的生活,知道他有這份真摯的同窗情誼我就很開心了。
一個清的晚上,我走在落滿紅葉的校園裏,翻閲着我最喜愛的《飛鳥集》。夜晚的校園顯得神秘而寧靜,今天的我沒有去買零食,應該説是有段時間了。我對零食的收藏開始越來越提不起興趣,看着它們越是增多,我的心好象就越是荒涼。
昏黃的路燈,草地也被照的昏黃一片,它們好象也沉睡了。我找了片隱蔽的草地,坐在路燈照不到的夜中,看着湖水盪漾在月光下。隨手拿了顆石子,扔進湖水中,彷彿看到了自己的心,一點點的漾開,一直到了盡頭。
路邊有兩個黑影漸漸走近,聲音也開始一點點的清晰,“不管你怎麼做的象她,但我不可能忘記她。”我可以立刻認出這是喬宇的聲音,他的聲音是獨特而好聽的。他的身邊跟着個女孩,低着頭,看不清臉,但在夜下整個臉的輪廓彷彿是不存在的或者説是與陰影
錯的,看着有些可怕。我想我真是待錯了地方,忘記了這一汪湖水本來就是情侶的約會之地,苦笑一下準備
身而退。就在這時傳來了那女生的喊叫:“我哪裏不好,我現在象她還不是為了你!她呢,她想過你嗎?她只是個不會笑的白痴,死人才不會笑!”
“啪!”一聲清脆的巴掌聲,我木在那裏,在這片深深的路燈照不到的夜裏。
那夜,我一夜無眠,不僅因為那女孩的話,還有在路燈下她的樣子,她的頭花,衣服,鞋子,甚至手鍊都和我一模一樣,只不過,那雙眼睛不似我般堅硬,透着無助絕望和痛苦。當時的我就那麼站着,直到女孩捂着臉大哭着跑遠,喬振宇寂寞的消失在夜裏,我才想起了自己的存在。而我的存在多象是一個罪人。
不過很快我就無暇去想,因為第二天一早,電話就響了,是舅舅打來的,電話裏他説媽媽病了,在店裏暈倒了,讓我回來看看順便幫忙照顧下。我火速的跑到班主任那請了假,上午就坐上了車回了家。
一到家,看到牀上面蒼白的母親,我的淚忍不住的
了下來,我知道媽媽照顧一整個店實在是太累了,而我又不能幫上她,我上學的學費就已經是莫大的負擔了,加上她身體又不好,怎麼承受的住。我擦乾眼淚,坐在她的牀頭,她依舊慈祥的看着我,輕輕的對我説她沒有事,不用擔心。舅舅去做飯了,我拉着媽媽的手,説:“媽你這樣太累了,還是找個人幫你吧。”媽媽無聲的轉過臉去,眼睛中有淚水在轉,我知道她是那麼的愛爸爸,這一輩子都是忘不掉的。
我爸爸他不是一個普通的人,他是偉大而了不起的,我從心底愛他崇拜他。他是名警,罪犯為了逃命,拼命的向前衝,他為了擋住那犯罪分子硬衝過去的汽車,騎着他那輛跟他多年的摩托車,被汽車掛住倒在了車下,汽車是停下來了,可我們卻再看不見他了。當時爸爸的同事説他清醒了一段,只是讓他告訴媽媽,他愛她,她一定要好好活着,他真的很愛她…
我當時還小,不懂事,總是問媽媽,“爸爸哪去了,快讓他回來陪我,我很想他。”媽媽只是淚,有時晚上我醒了,看見媽媽抱着爸爸的相片哭。我知道她是硬撐下來的,為了爸爸説的她一定要好好活着的話,也為了我,她唯一的女兒。
雖然我不能夠跳舞,可我相信我以後靠我的雙手可以讓媽媽過上好子,只是,現在我不能再讓她這麼累了。第二天,我給媽媽做了粥餵了她吃了後,就跑回學校的教務處,找到主任説要辦休學,他聽了我家裏的情況後很快同意了。
我走的匆忙,沒告訴藍藍或任何寢裏的人,以至於後來藍藍向老師要的我號碼才聯繫上了我,“怎麼不辭而別呢,我們還以為你失蹤了。”我説我在家裏幫忙,最近事忙,就沒想到,對不住了。藍藍沉默了一會,小聲説了聲,也許這就是命運吧。我問怎麼了,不要哀聲喪氣的,我好着呢。她嘆了口氣説:“你把你家住址給我,我去你家找你。”藍藍來我家時,我還在掃着地,媽媽的身體好多了,所以店又開了生意還不錯。藍藍坐下喝了口水,從包裏拿出封信遞給我説:“受人所託,看看吧。”我把信展開。
小朝:你還好嗎,我是一直支持你的膽小鬼。一直沒和你説我是誰,也是我沒讓藍藍説的,曾經的膽小鬼已經藏在了記憶裏,不知道你是否能夠記起我。
不管怎麼樣,我都是要説了,也希望你能明白我對你的真心。我注意你很久了,籃球場,超市,還有水邊。沒錯,我是喬宇,今天我要勇敢的説:“我喜歡你,從小學一直到現在,你永遠是我心中最完美的女孩,看到你難過我會難過,看到你開心我也會開心。
那次我落水後,你就再沒理過我,我想是我讓你到不舒服了吧,我想説,你的一切都沒變,你的陽光和善良,不管你的臉怎麼樣,我能從你的眼神體會。希望我不是自作多情,也希望小朝同學能給我一次機會。我曾經試圖不去傷害你而隨波逐
,但我發現我永遠做不到,你,已經在我心裏了。
這裏有我的畫數篇,都是我十多年來積累下來的,希望你喜歡,如果你可以十月二十五五點到學校湖邊見我,我將不勝榮幸。
喬宇藍藍把畫遞給我,我的心已經不能夠平靜了,讀着他的話,我看出沒有人會象他這般明白我的心,並願意和我分享我的痛苦和快樂。我看到畫時,我哭了,眼淚滴答的掉到紙上,那是我小時侯一直到現在的畫,每一張畫上都是一張燦爛的陽光般幸福而堅強的笑容,有一張是三年前畫的,而當時我的已經不會笑了,他從初中也就沒再見到過我,可他可以把我畫的如此一樣,好象他看透了我的心,我的神和靈魂。
我後來不記得我是怎麼找到他的,那天已經是二十六,晚了整整一天,我只記得我戴着我的兔子圍裙拿着整整一盒紙巾和藍藍坐上回校的車的,我的淚水從沒那麼多,
也
不盡,好象覺得世界忽然明朗了,自己不再封閉了,終於被
動和理解了。
他依然坐在湖邊,手中拿着白的百合花,花已經有些凋謝了,他看到我,依然是那陽光的暖暖的笑容,輕輕的説:“你來了,這花,送給你。”我開心的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