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夜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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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這兩天一直都是昏昏沉沉的，她也不知過了多久，只是睡夢之中被嗆入喉中的苦澀藥汁給咳醒了，頓時只覺得渾身無力，頭暈目眩。

她勉強睜開雙眼，燈光雖然昏暗，仍在一瞬間讓她覺不適，皺着眉頭，輕聲喚道:“哥——”

“小妹子莫怕，你哥去幫你找藥去了，很快就回來，來，這藥還沒有喝完，再喝些…”天下聽到背後有一個陌生的聲音在跟她説話，這才發覺原來此時被一個人抱在懷裏正在喂藥，她無力地掙扎了一下，把頭扭向一邊，不肯喝那人遞到嘴邊的藥，問道:“你是誰？”那人放下藥碗，扶着天下靠着牀頭坐好，又伸手拿起濕巾幫天下拭了拭邊殘留的藥汁，這才説道:“我姓秦名瓊字叔寶，是歷城縣的捕快，你哥哥將你給我照顧，他很快會回來的，你不要胡思亂想，快快把藥喝了吧…”説着，他又將藥碗端了起來，送到天下邊。

天下愣愣地看着眼前這個長相忠正的黃臉大漢，有些沒有反應過來，沒想到這人居然就是秦瓊，更沒想到會在這裏見到他。

看着秦瓊遞到嘴邊的藥碗，天下仍是忍不住又將頭扭到了一邊，説道:“苦——”秦瓊此時也覺有些無奈，心想總不能捏着她的鼻子硬灌吧，只得好聲好氣地哄她:“良藥苦口嘛，你剛才沒見到你哥為你擔心的樣子，他急得都快把大夫給搖零散了，你也不想讓你哥為你着急吧？吃了藥，很快就會好了…”天下仍是左右地搖着頭，不肯喝藥，嘴裏只是不停地問着:“我哥呢？他去哪裏了？

…

”秦瓊暗暗嘆了口氣，把藥碗放到一旁，説道:“你哥哥去濟南府幫你找藥去了…”天下神情有些惑，不解地問道:“我只不過是着了涼，幹嘛要跑去濟南府找藥啊？”秦瓊耐着子跟她解釋道:“大夫説了，你雖然現在只是得了風寒，可是這病是早就落下的，如今是虛不受補，需要用百年雪參配藥才行，所以…”

“虛不受補？百年雪參？”天下半閉着眼睛呢喃着，嘴角似是忍俊不住地勾起了一抹笑意，説道:“我哥是不是急糊塗了，若只是這樣，哪裏用得着去找什麼雪參啊，我們自己帶的就有比這雪參更好的東西呢…”秦瓊一臉不可置信的神情，只當天下是病糊塗了，才會説出這樣的話來。

天下強打起神，衝着秦瓊笑了笑，説道:“秦哥哥，我們的包袱是不是在這裏？麻煩你幫我取過來好嗎？”秦瓊點了點頭，轉身將長几上的兩個包袱取了過來，放到天下手邊。

天下的手無力地伸向其中一個，卻怎麼也解不開上面打的結，秦瓊連忙伸手幫忙，解開包袱後問天下:“你要找什麼？”天下閉着眼睛，用微弱的聲音説道:“玉盒…”秦瓊只略微翻找了一下，就看到了一隻晶瑩剔透、小巧玲瓏的玉盒，他連忙伸手取了過來，可是他這手一捱上玉盒，便被冰得一哆嗦，原來這玉盒竟是冰涼透骨，可見定是上好的寒玉雕琢而成，只這麼一個小盒子，已是價值連城了，秦瓊不好奇起這盒子裏裝的是什麼東西了。

在天下的示意下，秦瓊打開了玉盒，一看之下，心裏有些失望，裏面只是放了幾顆尋常可見的蓮子，他看了天下一眼，問道:“你想吃蓮子？”天下點了點頭，秦瓊心想蓮子這東西於身體也沒有什麼害處，雖然她病重，但想來吃幾粒也不礙事，就由着她去吧，於是拈起一顆放進了天下嘴裏。

天下含而未嚼，緩緩將身子向下滑去，在秦瓊的幫助下平躺到了牀上，眼睛也未曾睜開，輕聲地對秦瓊説道:“秦哥哥，這幾粒蓮子可是我的命子，您一定要幫我收好，我要睡了，不要叫醒我…”她説話的聲音漸漸地低了下去，片刻之間又陷入沉睡。

秦瓊看着盒子裏的那幾顆蓮子，不明白這種東西怎麼可能是天下的命子，他搖着頭站了起來，看了看貌似已經睡的天下，又看了看她死活不肯喝下去的湯藥，嘆了口氣，把包袱重新紮好，放回到長几上。

王大夫這時從外面蹭了進來，陪着笑臉對秦瓊説道:“秦爺，您看，這天也晚了，這位姑娘也已經安睡，我是不是可以回鋪子裏去了？今天出來的急，家裏的事都沒有安排好呢，我先回去，明天一大早就過來，可以嗎？”秦瓊想了想，也就點頭答應了，只是叮囑他第二天一大早要趕緊過來，王大夫千恩萬謝地拎着藥箱離開了。

秦瓊這一天下來也累得夠嗆，照看病人這種事是最耗心力的，這會兒已經起更了，他輕聲招呼店小二將房裏的燈油添滿後，便坐在椅子上閉目養神。

二更天剛過，半夢半醒之間的秦瓊就聽見房頂上有動靜，是夜行人走動的聲音，他打了一個靈立刻站了起來，伸手就把他家傳的那對銅鐧握在了手裏。因為屋裏有病人，兼且這是在東阿縣境內，他此時並不想惹事，所以只是站在屋內小心防備。誰誠想，屋頂上的幾個人居然縱身跳進了院子，徑直朝着秦瓊他們住的這間客房而來。

秦瓊心裏直打鼓，拿不準外面這些是什麼人，可是這種情況下，他也不好先行出聲招呼，萬一這些人不是衝着他來的，他這一出聲，就真是惹麻煩上身了。他這邊心裏暗存僥倖，可是那幾個人的腳步聲卻是筆直地走到了他的房門前停了下來。

這幾個人大大咧咧的，並未掩藏形跡，在門外高聲叫道:“屋裏的臭小子，你別在那裝死人，快點滾出來，不然爺爺們可是要踹門了！

…

”秦瓊在屋裏皺了皺眉頭，來到門前伸手便將門打開了。外面站了約摸有十幾個人，個個身着夜行衣靠，身上背刀跨劍的站在那裏叫囂。秦瓊朝兩邊客房看了看，發現這裏動靜這麼大，可是別的房間依然是黑漆漆一片，就連在這個院子裏服侍的店小二那間屋子裏都沒一點聲響，他這心裏就納了悶了。以往在他的轄地，這等宵小之輩是無論如何也不敢這麼囂張地當街叫陣的，他就不明白了，這東阿縣究竟是怎麼了？半夜從房頂上跳下來了十好幾個人，居然所有人都不聞不問地，難道真是世風下？

秦瓊強壓着心中的怒火，沉着臉喝問道:“來者何人？因何半夜前來滋事？”秦瓊一出來，那羣人中的一個人對旁邊一個黑紫臉膛的人輕聲嘀咕了句:“他就是秦瓊…”藉着微弱的燈光，秦瓊一眼就認出了説話的那個人正是今天被明染打倒在地的那五個人中的一個，心中暗忖，莫非他是帶人報仇來了？可是怎麼是衝着我秦瓊來的呢？今兒打人的可是明染啊…他尚在忖奪之中，那黑紫臉膛的大漢已然向上走了兩步，問道:“你就是秦瓊？”秦瓊點了點頭，説道:“不錯！正是秦某！”那大漢接着問道:“山東濟南府歷城縣的捕頭？”秦瓊又點了點頭，説道:“不錯，秦某正是任職於歷城縣，不知閣下有何見教？”那大漢聽了秦瓊的話，冷笑了一聲，説道:“見教倒是沒有，只不過今天就要取你命！”他話音未落，身後的那十幾個人便扇形排開，將秦瓊圍在了屋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