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不醉不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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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杯換盞、觥籌錯、稱兄道弟、虛情假意…歐陽一直不喜歡參與這種場合，隊裏有應酬從來都是政委出面。只是這次暫時要離開同甘共苦的兄弟們，又是自己起頭湊得場子，不做主陪似乎有點説不過去了…歐陽起身端起酒杯，環顧眾人，眼光最後落在主賓位置的劉副局長身上:“謝謝大家百忙之中空來參加這次聚會，今天的主要目的是要謝劉副局長代表局黨委來接手刑警隊的相關事務，這也是上級黨組織對我們刑警隊的關心和支持，我代表我們靖川市刑警大隊所轄的九個刑警中隊敬劉局這杯酒，請劉局後隨時給我們提出批評和建議，敦促我們更加努力，工作成績更上一層樓！幹！”歐陽帶頭一飲而盡，“我帶六氣，政委也帶六氣，咱們湊滿一年十二個月，然後各自展開，大家看行不行？！”

“歐隊，”遊林面難，提醒説:“下午還有任務呢。”

“這裏有你説話的份兒？！”歐陽一個冷眼瞪過去，他實在不願意相信，向上級反映自己應該申請回避，並在案件偵查過程中涉嫌違規行為的人竟然是遊林，任何人告黑狀歐陽都不會覺得意外，唯獨遊林。想當初自己因為班主任一句推薦，行程兩千多公里，將他從頹廢隱晦的邊緣人生裏揪回正常人的世界，還為了他去求多年心存芥蒂的生身父親陪自己幾乎踏遍整個草原追蹤殺害他爺爺的兇手，這十幾年許給他的美好未來自己統統做到了，他的實習、入職、調派、轉正…自己盡心盡力，哪一點虧待了他？！隊裏那個兄弟不知道自己對他比親兄弟還親，有什麼好事兒自己不是第一個想到他？！此刻竟得到他這樣的回報，歐陽恨不得自剜雙目，自己真是瞎了眼才一直把這個狼心狗肺的混賬東西當成兄弟！

歐陽只覺得一顆心寒得如在冰天雪地，一杯接一杯的往肚子裏灌酒都暖不了它，歐陽不時站起身向劉副局長敬酒，每次都只説一句話:“情深一口悶”接着就先乾為敬，倒豎着酒杯看着對方也幹掉為止；他轉着圈兒輪番跟戰友兄弟們挨個兒碰杯，並不説話，只有一個一切盡在不言中的眼神，然後一飲而盡，豪情滿懷…等到遊林發現情形不對時，已經拉不住他了，歐陽再不需要任何理由，自由自在的敞開懷豪飲，他是指望一醉解千愁也好，杯酒暖人心也好，忘卻世間事也好，統統把一切凡塵俗世拋諸腦外最好，遊林苦笑了一下，歐隊，自己最敬佩的大哥，能讓他一醉方休也好，不管他能不能理解自己的好意，能不能原諒自己莽撞的行動，就放任他在這酒杯裏沉淪一次、放縱一次吧。

遊林明白他心裏的苦，歐陽的親生父親是公安部的足跡鑑定專家，他能通過犯罪現場遺留的足印、鞋印，準確地判斷出作案的過程、參與人員年齡、身高、體態、職業、特殊行為指徵及犯罪分子作案路線、逃走路線等等關鍵的案件資料，所以常年奔波在全國各地大案要案、疑難案件的案發現場，歐陽從出生到跟着母親改嫁只見過他幾面而已，小時候母親總會給歐陽講述父親的破案故事，他機、聰明、細緻、博學、英勇、偉岸的形象在歐陽幼小的心靈深處生發芽，他曾經那麼崇拜父親，一直將他當做自己人生的目標和偶像。

只是後來，他常年的不回家，母親自己一個人要上班，又要照顧歐陽，歐陽那時候正是最調皮的時候，到處招惹是非，附近的幾家幼兒園全都換遍了，最後誰家也不肯收他。

母親迫於無奈，去求父親的老戰友，他那時已經是軍區的政治部主任了，他將歐陽安排進了軍區幼兒園。得知消息，父親回來了，為了這件事他和母親烈的爭吵，甚至吵醒了睡的歐陽，歐陽只看到他步履匆匆離開的背影，那之後就連爭吵的機會都沒有了…所以他們之間談不上深厚的情，僅僅擁有血緣關係而已，甚至歐陽有些恨他，既然他選擇了母親，生育了自己，為什麼不能對家人温情一點？

再後來就到了繼父家，繼父就是父親的老戰友——軍區政治部主任，他對歐陽很好，他總説母親要是早早做了正確的選擇，歐陽就不會受那麼多苦了，他總是無比憐惜的摸着歐陽的小臉蛋，幽幽地説:“幸好你長得像你母親。”後來，又有了妹妹，那些年歐陽過得很幸福，一家四口，其樂融融的生活在一起，至今回想起來都覺得美好的不真實。

再後來，母親莫名其妙的失蹤了，歐陽執意考取了警校，他要找到媽媽，生要見人、死要見屍，繼父阻攔過，沒有用，年輕氣勝的歐陽不服任何人管…

他們之間的關聯從那時起就只剩下妹妹，乖巧伶俐、活潑可愛的妹妹總是想方設法把他們聯繫到一起，維護着家庭表面的和諧與温暖。也是從妹妹口中，聽説他授了什麼銜，進了軍委什麼部門，什麼時候從了政，升了什麼官…

繼父一定是深愛着母親吧，母親走後他將所有的時間都用在了工作上，工作成績也給了他巨大的回報，他卻始終沒有再娶，歐陽從那時起開始刻意迴避與他見面，他恐怕也不願再看到自己，因為自己眉眼形似母親…

歐陽的生活重心也只剩下工作，他們選擇了同樣的方式麻醉自己，只是事到如今…自己的工作居然轉入地下了，兢兢業業、沒白沒黑的奮鬥了十幾年，因為一個迴避制度就直接被拉下馬，雖然已經瞭解背後的隱情，但是歐陽心裏還是過不了這個坎兒，自己骨子裏是想要做出些成績給他們看吧，不依附任何人自己也可以過得很好，也可以做一條響噹噹的硬漢，連這都不能如願？！

酒宴結束時，歐陽已經爛醉如泥，遊林安排好各位領導的司機前來把人接走之後，才扶起歐陽上車，準備送他回家。

歐陽依稀辨認出那是遊林的模樣，他推開了他:“我不用你扶，我沒醉，再來一瓶茅台…”遊林急忙從桌上拿了個空酒瓶進歐陽手裏，一邊將他的胳膊架到自己肩上:“喝，咱們兄弟倆今天不醉不歸！”

“你還是我兄弟？！”歐陽拿着酒瓶的手砸在遊林膛上，“你丫的，是我兄弟？！”

“哥，我是遊林，是你兄弟啊！”遊林抱住歐陽。

“你丫的！”歐陽將手裏的酒瓶狠甩在遊林面前的地上，地毯質量真好，酒瓶居然沒有摔碎，只是引來了服務生，遊林趕緊道了歉，拖着歐陽走出了酒店。

遊林將歐陽送回家，他看着歐陽痛不生的樣子，心裏很是後悔，早知道…誰能早知道？迴避制度本應只是針對案件本身，撤出“6、12”案指揮權就可以了，怎麼會直接撤除了歐陽的職務？本來只是想讓歐隊輕鬆一陣子，就當休個假，怎麼變成了現在這種局面？

更可怕的是，文鉞教授怎麼在這個當口變成了兩起兇殺案和一起重傷案的嫌疑人？本來沒有疑點的“6、15”、“6、16”兩案犯罪現場怎麼突然間變成了移屍現場，臨江三橋涵和中騰商貿大廈梯井裏怎麼會幾乎同時發現以前勘查現場時沒有注意到的人民幣，上面還那麼巧合的寫有“報警可得100元線索獎勵”

…

這也倒罷了，文鉞怎麼會在第三起未遂兇案的現場出現，手裏怎麼會拿着受害人的血，還曾經寫過“報警可得100元線索獎勵”的人民幣…

一切都只是巧合麼？還是真如劉副局長分析的:嫌疑人是一個受過高等教育，智商超羣的高智能犯罪者，可能因為幼年時受到女的打擊或傷害，成長過程中得不到良好的渠道釋放而產生心理扭曲變態。他往往偽裝成道貌岸然的君子，卻因為不擅與女*往，產生強烈的自卑，最後通過選擇路經偏僻路段的年輕漂亮女，將其殺害來滿足他的變態心理，這也正好能夠解釋為什麼他在死者死後還要將其移屍到容易被人發現的地方屍，他是想以此宣自己對女人的仇恨和不滿。至於那些寫有“報警可得100元線索獎勵”的人民幣無非是想向警方宣戰，他自信我們找不到他的馬腳，特意留下一些蛛絲馬跡在犯罪現場附近，是對我們*的挑釁！而這一點正是我們賴以破案的關鍵，通常這類罪犯屢次得手之後往往會迫不及待再次犯案，我們要廣泛發動轄區派出所布控所有公共場所尤其是偏僻路段的保安、保衞、聯防人員，一旦發現留有字跡的人民幣馬上進入一級戰鬥狀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