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將計就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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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陽馬不停蹄的趕回刑警隊，意外的看到鄭局的別克正停在刑警隊大院裏，隊裏的警車顯然剛出任務回來，車前蓋裏仍然傳出風扇排風的嗡嗡聲，歐陽急的一拍大腿，這手機丟的真是時候，關鍵時刻掉鏈子，萬一鄭局四處找不到自己發起飆來，可得吃不了兜着走了…

他緊忙一溜小跑準備衝去二樓會議室，卻在樓梯口被人一把拽住，他剛想發火，卻見林靜“噓”的一聲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她拽拽歐陽的衣角，示意滿腹疑惑的歐陽跟隨她進了內勤室。

鄭局正坐在內勤室辦公桌後面悠閒的品着茶，見歐陽進來，默默地點了點頭，手指點了點桌面:“環境不錯，一起喝杯茶吧。”林靜知趣的走上前，捧了茶壺去飲水機上接滿水，給鄭局添了添，又給歐陽斟滿一杯放在沙發前的茶几上，默默地退出去掩上了門。

“鄭局，我…”歐陽急着要解釋。

“先聽我説，”鄭局擺了擺手，示意歐陽不用解釋了，“當年從派出所調你來刑警隊跟着我幹，到現在有幾年了？”

“快十年了。”歐陽認真答道。

“這麼久了…”鄭局恍若陷入沉思中，他端起茶杯，放在嘴邊，沒有喝又放下，“你覺得我是個什麼樣的人？”

“您…”歐陽看着鄭局已見斑白的頭髮，寫滿嚴肅正義的國字臉，以及歲月過無情斑駁的道道痕跡，無比真誠的説:“您是我這一生最尊敬的師長，剛正不阿、不畏權勢，這些年我一直以您為榜樣，努力做一名合格的刑事警察。”

“在你心目中，我一直是剛正不阿、不畏權勢的？”鄭局轉身背向他，眼看着內勤室百葉窗縫裏灑落進來的點點陽光，“如果我説這世界其實黑暗的像此刻這間屋子，我只是將百葉窗撐開了一條縫隙而已；或者本來充滿了陽光，我卻時常關閉百葉窗，讓它黑暗一會兒，你還會給我剛才的評價麼？”

“我不明白您的意思。”歐陽老實作答。

“到底是年輕啊，”鄭局回過頭，“我在你那個年紀也不明白，這個世界的黑與白其實不是那麼容易分得清的，黑白的界限在每個人心中都有不同的尺度，同樣一件事在你看來是對的，在別人看來可能錯的一塌糊塗，有時你自以為你在掌控局勢，實際上卻不過是別人手裏的小小棋子…”他將茶杯再次端起來，吹了幾口，噓溜着喝了口茶，“我只希望你能明白，我所做的永遠是為你好。”他將辦公桌上的一隻檔案袋向前推送了一下，歐陽趕忙站起身，將檔案袋接了過來。

歐陽將檔案袋線扣反繞解開，從中出一張紅頭文件，抬頭是“關於依法解除歐陽同志‘6、12’案及併案協查案件領導職務的通知”

“這是什麼意思？！”歐陽怒由心生，“鄭局，你不相信我？”

“我相不相信你並不是重點，”鄭局坐回座位，“局裏的情況你也不是不知道，劉副局長的背景…”他語氣一沉，“他只差點兒下派基層的工作成績，我也不能在這個當口落個結黨營私的口實，況且這個決定對你也沒壞處，軍令狀可以作廢，案子破不了也怪不到你頭上。你年紀也不小了，可以趁這段時間，解決一下個人問題…”

“鄭局，我…”鄭局擺擺手，凌厲的眼神封住了歐陽的嘴:“説什麼都沒有用，我只是通知你結果，不是來跟你商量！”歐陽訝異的盯着鄭局的眼睛:“您能任由一個只懂鑽營的外行來指揮破案，鄭局，您…”

“想説我老糊塗了？！”鄭局眼睛裏充滿了肅殺之氣，聲音也不自覺的放大了，他萬萬料不到自己最信任的老部下這樣質疑自己。

“我對您沒有意見！”歐陽站起身來，不服氣的表情蔓延在臉上，“我只求能儘早破案，不要以黨代政、妨礙司法公正！”鄭局臉上的肅殺之氣漸漸被讚許的笑容替代，“果然沒有看錯你。”他將聲音壓低，從警服內兜裏掏出一摞a4紙來，“這是臨江、濱河兩案的最新資料，現在開始，你只能以個人身份設法取證破案，一定要快、穩、準，我擔心有些人為了建功會使用非常的手段…這段時間要委屈你了，我會下令暫停你的一切職務，儘量給你多爭取一些時間。”歐陽接過資料，進西服內兜裏，因為鄭局對自己的信任，一股使命油然而生，他默默地舉起手向鄭局敬了個軍禮，對這位曾在第一線奮鬥了近三十年的老刑偵獻上自己無限的敬意。

“司法公正…確實任重而道遠，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鄭局舉手拍了拍歐陽的肩膀:“他們在審訊室，我還沒見過你，今天你仍然是刑警隊大隊長，也是案件的第一負責人，上去見見嫌疑人吧，儘量多收集一些有用的信息，我等你的好消息。”

“是，保證完成任務！”歐陽轉身走出內勤室，直奔二樓審訊室而去。

“歐隊，您怎麼…”歐陽推門而入的瞬間，遊林臉上出尷尬的神。

“抓捕了嫌疑人，怎麼不先通知我？”歐陽張口責備遊林，緊接着看向旁邊的劉副局長，他做出一臉吃驚的表情，急忙堆起個笑容，“劉局怎麼有空大駕光臨？”他將雙手伸出握住劉副局長的右手，“我們刑警隊真是蓬蓽生輝啊，遊林也是，怎麼不及時通知我，也好安排安排給您接風啊！這真是，太不好意思了，招呼不周，招呼不周啊！怎麼能讓劉局在這陪審呢，太不懂事兒了，遊林，馬上去安排接風宴，中午咱們好好款待一下劉局！”

“這…”遊林猶豫着，眼神在歐陽和劉副局長之間徘徊着。

“這什麼？！”歐陽瞪了他一眼，“馬上去定席！”劉副局長顯然也被這局面得有些尷尬，他欠欠身，“那個就不用了，我還是副…”

“微服私訪？！”歐陽及時打斷了他的話，“我都看見鄭局的車停在門口了，您是替他老人家來查驗工作進度吧！您這可是勞苦功高的活兒，還不讓我們略表一下心意嘛！千萬別跟我客氣，一客氣就顯得咱們兄弟生分了…”歐陽將遊林支走，毫不客氣的坐到他的位置上，無視劉副局長尷尬的表情，在他耳邊悄聲説道:“您稍安勿躁，容我先審一審嫌疑人，中午咱們不醉不歸！”他轉回臉來，這才有機會正視嫌疑人，這一看又是一驚，丫的，別案子沒整明白先嚇出心臟病來:“怎麼是你？！”文鉞一臉無辜的看着他:“你怎麼關鍵時刻不接電話呢？”歐陽尷尬的笑了笑，附在劉副局長耳邊説道:“認識的，您看我是不是得迴避一下啊？”

“不用、不用，”劉副局長也尷尬的笑了笑，“只要按正常訊問程序來嘛，不要緊的。”

“那不太好吧，要不您來審，我做記錄？”歐陽故意難為他，一個從沒做過訊問筆錄，不懂任何審問技巧的外行，又身處在領導的位置，一定不會在下屬面前當場怯的。

“我絕對信得過你的人品和職業守，咱們兄弟還用這麼客氣麼，該怎麼審，照程序來就好了！”劉副局長掏出手帕擦了擦額頭的冷汗。

“那我就不客氣了！”歐陽拿起筆來，心底暗笑:還不是我想怎麼審就怎麼審，你能知道訊問程序才怪。

“姓名？”

“文鉞。”

“曾用名？”

“沒有。”

“別？”

“男。”

…

…歐陽照程序一步一步引導着文鉞將當的實際情況事無鉅細的闡述明確了，完完整整的記錄了下來…沒有多年從事刑事警察工作經驗的人往往不會注意也一般瞭解不到，訊問筆錄的審問過程和記述痕跡其實可以留有很多伏筆和技巧，就像通構架懸疑推理小説的作家本身大都心思縝密，處處留有餘地，道道埋下伏灰，致使結局往往牽一髮而動全身，有時看似無關緊要的問話，卻能出乎意料的引出嫌疑人的紕漏。

當然，如果存心放水，就像現在對文鉞一樣，訊問筆錄就會成為一本水賬，就像只有人物行動，沒有背景構架和心理揣測的紀錄片，真實的沒有深刻內涵和特殊意義。

審訊筆錄是沒有機會推倒重來的，除非發現了新的疑點和證據，歐陽將筆錄寫完最後一筆，拿到文鉞身前讓他摁下了鮮紅的手印，一切悄然落定，當然，作為兇殺案嫌疑人，面對文鉞的有可能是為期最高37天的刑事拘留，但是通過歐陽這篇訊問筆錄的斡旋，在證據不足以指證文鉞的條件下，可以申請取保候審…既能幫助文鉞擺牢獄之災，又能給自己留下幫手，況且這弊做的神不知鬼不覺，即使後查證至此，歐陽也能輕鬆應對:第一、自己在不知曉兩案實際情況的條件下，只能按照訊問程序如實記錄嫌疑人當行動，若要追問自己為何身在其位卻不瞭解案件實情，那就要追溯到劉副局長的不告知不作為；第二、筆錄上以後，自己才得到迴避通知，之前劉副局長表示相信自己的人品和職業道德，並非自己刻意不求迴避，筆錄真實有效；第三，劉副局長陪審過程中並未對審訊過程提出異議，也沒有對訊問筆錄內容產生其他疑問，意味着劉副局長對審訊內容和程序是認可的，即使他接管了案件，總不能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歐陽心裏暗了一下，中午這頓飯請的真丫的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