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就黑老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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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黑老鼠的傷口裏，一點金光隱現，金狐嗷叫一聲，給屍屠鼠進腹中近千年的第一萬條尾巴便擠破了那連頑鐵都能消化的胃袋，飛回了主人身邊。

只見那條尾巴鬚斑駁，的、落的落，還沾滿了屍屠鼠劇毒的胃，雖然魔力依舊，卻是面目全非。

“齷齪的腐畜生，瞧瞧你把本宮的尾巴成什麼德行！”金狐大怒，嘴裏噴出閃耀着橙紫光芒的火焰，洗去尾上黏纏的劇毒。

“呵…呵…嘻…嘻…”黑老鼠氣若游絲，上半身在毒沼裏緩緩翻動，笑了起來“真月狐狸…哈哈…這千年的比試…是老身贏了…”

“贏？比試？”金狐瞪着屍屠鼠，搖身一變，金光一閃，又恢復成九千院的模樣。

“哈！真是笑死人了？本宮隨口一句玩笑話，你竟銜着千年不放！”聽見屍屠鼠竟狂妄自傲至此等地步，九千院更是怒火填膺，她居高臨下，瞪着窪底餘命不多的黑鼠，眸中顯殺機“就算這真是場比試，今你命已絕，贏了又能如何？”

“嘎…嘎…”屍屠鼠用最後的力氣笑道，似乎沒聽見九千院的話“老身贏了…贏了你這大名鼎鼎的尾玄妖狐…一身毒臭…受盡老天凌的耗子…也能…”九千院眉一橫，指間煙管一揮，轟然一聲巨響，又是一陣煙飛塵竄，屍屠鼠血潑濺，被打成一灘爛醬。

紫黑秀髮一揚，九千院髮梢末端奔顫出無數金黃電，於窪內轟出一朵耀眼的鮮亮火雲，將屍屠鼠留下餘毒的半身燒得一乾二淨。稍待片刻，火雲煙逝，窪地化為焦土，只留一小塊生滿鐵的僵硬鼠皮，是屍屠鼠頭頂的鋼。

“哼，主人沒了，只有頭髮倒是死而不化。”九千院摸了摸懷中那條失而復得的尾巴，輕輕將其入袖中，一轉身，又化成金狐，消失在幽藍的大地彼端。當九千院來到修羅地獄的火池旁時，眼前見到的是一紅一白在天上渦旋的兩道龍捲風。

龍捲風的中心是金羅閻王和犽，拿着一對雙刀的金羅閻王鼻青眼腫，對上犽迅捷如雷的利爪，兩人使出渾身解數，奮不顧身地打成一團。

“混賬小鬼！本王見你和九千院有點關係，敬你三分，你竟敢不知好歹！”金羅閻王然大怒，只見他衣衫破爛，眼紅光，渾身散發一股兇惡之氣，他身雖胖，兩條手倒是靈光得很，雙刀夾帶神氣，不斷往犽的頭頸、口揮去。

“死胖子！你不快點把我娘放了，我叫你變成她的替死鬼！”犽怒吼，一對利爪把閻王的雙刀當筷子抓，白髮上電絲奔騰，赤的上半身浮現出青的紋路，以倍於閻王的速度，趁着雙刀的空隙，或足踢拳打或指爪割刺，不斷往閻王臉上招呼，竟佔了上風。

雖然明顯技不如人，但金羅閻王似乎已經氣得不知疼痛，儘管兩顆眼睛都腫得好似一對垂掛的包，嘴裏依舊怒吼咆哮，揮刀砍向犽。火湖旁的九千院見狀，又好氣又好笑，搖了搖頭，手裏煙管一揮，一股無邊大力像洪水般卷向天上兩人。

犽和金羅閻王鬥得眼紅，不察九千院大力襲來，均來不及反應，被捲到了地頂端，犽的腦袋在黑石壁上狠狠撞出一個來，金羅閻王更是半個人都陷進石壁裏。

“痛…是誰？”犽回過神來，又驚又怒，但很快便想到世上只有一個人可以這樣把他和金羅閻王同時擊飛。

“九千院？”犽往火湖彼端望去，只見九千院面微笑，對着他倆招手。又一股大力，這次是把犽和金羅閻往回卷，帶到了九千院面前約六丈之處。

“犽，本宮不是告誡過你，萬萬不可妄施蠻力，你這麼快就忘了？”九千院皺起眉頭。

“可是…這胖子他…”犽面不滿，正辯駁。

“別頂嘴。”九千院淡淡道，一股無形壓力令犽只能把滿腹怨懟往肚裏。

“你也是，金羅胖子，都已經幾萬歲了，還跟個小鬼一樣血氣方剛。”九千院轉向兀自眼冒金星的閻王，嘆道。

“九千院，本官可是受害者啊，這小子不分青紅皂白就把本王踹進火池裏，他的，本官執掌冥府地獄六萬餘載，何時受過這等氣！”金羅閻王儘管忿忿不平，但一見到九千院，態度登時收斂不少。

“胖子彆氣，犽，還不快和閻王道歉？”九千院對犽使了個眼。

“不要！”犽呸了一聲“誰要跟這死胖子道歉！”

“你不想救你娘了？”九千院問道。

“這胖子本救不了我娘，還在一旁講風涼話！”犽越説越怒，眼見又要撲上去和金羅閻王扭打。

“哈哈！”金羅閻王肥上滿是瘀血，大笑道:“衝着你這句話，就算本王知道解救你孃的法子，也不告訴你這小王八蛋！”犽怒火攻心，完全沒聽出金羅閻王話中的含意，大吼一聲又衝了上去，九千院及時將他擋了下來。

“傻瓜，金羅閻王見多識廣，他這麼説，表示確有法子能救你娘，你不趕快求教，還想和人打架？”九千院嘆道，指間煙管甩動，隔空敲得犽腦門金星直冒。

“可是…這胖子剛剛明明説沒人救得了我娘…”犽又怒又急，但聽九千院這麼説，心裏不燃起一絲希望。

“哼，你娘是被天律所罰，能破天律的只有天律，當然沒人能救！”金羅閻王沒好氣地道。

“死胖子，你説什麼，講清楚點！”犽聽得一頭霧水，焦急地喝道。

“九千院大人，你瞧瞧，這小王八蛋多欠打？”金羅閻王埋怨道:“竟把堂堂金羅閣王叫成死胖子，本王可是超生死的萬古地神哪！”

“是啊，你又不會死，怎能叫你死胖子？”九千院掩嘴而笑，眸中銀波轉“依本宮來看，應該叫你不死胖子才對。”

“這…九千院大人，您帶這小王八蛋下到冥府，是專程來消遣本官的嗎？”金羅閻王一聽，氣得老臉脹紅，但又不敢對九千院發火，只好把兩條手臂在半空亂揮亂砍。

“彆氣彆氣，本宮於此處已無要緊之事，只要你快些把事情説明白了，本宮自會帶着犽返回陽間，不再擾你清眠。”九千院柔聲道。金羅閻王自知無法與九千院相爭，把手中雙刀一併，恢復成原本的鐵笏模樣，長長地嘆了口氣。

“好吧，那你聽好了，臭小子。”金羅閻王正道:“你娘雖違反天律，但天無絕人之路，還有一個法子可以救你娘免於亙古刑罰之苦。”

“什麼法子？快告訴我！”犽急忙追問。

“這法子簡單得很，你想必也聽過，就是‘善有善報，惡有惡報’這八個字而已。”

“…這跟我娘有什麼關係？”犽一愣。

“你娘違背天律，倒行逆施，以人身而懷妖胎，乃是行天地不容之惡，是以死後受其果報，淪落至修羅地獄受剮身之刑。”金羅閻王續道:“然而惡鬼若有細絲之德，即便身陷血池地獄亦能乘蓮瓣託升西天極樂，只要有足夠之善業抵銷，你娘便能離修羅地獄之無邊痛苦。”

“是嗎？”犽神大振“所以只要我娘累積足夠的善行…”

“等等，我娘都已死了啊，死人要怎麼行善積德？”犽驚道。

“死人無法行善積德，只能憑靠陽間眾生的恩德佈施，分享其善業，但畢竟並非親身為之，是以能分得的善業或萬分之一，或十萬分之一，淺微得有如牛尖上的皮屑一般。”金羅閻王撫着下頦“以本王推算，以陽間眾生之少德寡施，你娘至少得在這修羅地獄待個千萬年以上。”

“什麼！那你這説了不是跟沒説一樣！”犽聽了，又發起怒來。

“哼，本王話還沒説完，少在那邊大呼小叫！”金羅閻王不耐“善業與惡業之推移擴散，均是依據行善作惡之人與生俱來之因緣，陽間眾生與你娘非親非故，所立善業自然難以觸及。

“不過你是望雲氏的獨生子，又是她在陽間僅剩的至親血，彼此之間因緣甚篤，你所行善業，大概會有百分之一遞於你孃親。”

“那…我只要多做善事，便能拯救我娘了？”犽恍然大悟。

“是啊，不過在那之前…”金羅閻王冷笑一聲“你得先把自己身上的惡業清洗清洗才行呢。”犽一愣，腦中突然浮現出許多面孔，男女老幼均是他過去手刃之人，其數量至少亦有兩、三百之多。

“善業可以透過母子之緣傳至你娘身上，惡業亦是如此，”金羅閻王又道“你過去十八年所殺之人，其惡業都早已加算在你孃親的身上了，而且要以善業洗去惡業，善業之量需超過惡業百倍。本王掐指一算，就算你一天救人一命，也得救個十幾萬人，花上千百年才行。”犽聽得又恨又悔，望着火池裏的孃親，一時間説不出話來。縱身一跳，犽回到望雲氏受困的木樁之前，那把心臟從口刺出的鋼錐已經縮回瞭望雲氏的體內。

“犽…”望雲氏顫聲道，圍繞在木樁附近的鬼卒畏懼犽，均不敢靠近，是以足足有半個時辰之久，並無鬼卒割剮她身上血，讓她免於苦痛。

“你別管娘了…這乃是報應…”望雲嘆道:“娘能見到你長大成人，又有這般福氣，受天上神靈庇佑，已是心滿意足…”

“娘！”犽口一痛，兩眼一熱，不落下淚來，緊緊握着望雲氏被釘牢在木樁上的手“不管要花上多久時間，孩兒一定會想辦法救你離開這兒的！”見到犽落淚，望雲亦是心情動，母子倆哭成一團。九千院在遠處觀望，過了半晌，才把犽叫了回來。犽依依不捨地揮別望雲氏，飛出火池。

“九千院，我該怎麼辦才好？要怎麼樣才能儘快將我娘從地獄中解救出來？”

“這有什麼難的？”九千院微微一笑“天地之間，最不缺的就是苦難，陽間無數受苦受難之人，信手拈來都是成千上萬。就拿黃泉頂上的鏡泉國來説吧，國土大半陷入荒蕪，土侯連年爭戰，你只要先解救鏡泉國的無辜百姓，想必就能洗刷不少你孃親所犯之罪孽了。”

“唔…”犽臉不安，似有什麼難言之隱。過去那些人欺負我和母親，今我不但不得將他們殺盡殺絕，卻得回過頭來救他們，這真是上天故意捉我啊！

“不過…在那之前，你得先把你憎惡人類的習給改掉才行。”九千院好似能看穿犽的心思一般，苦笑道:“否則無法真心向善，就算立了善業，效果也是大打折扣。”説完，九千院腦中閃過一道靈光，一抹嬌弱細小的年幼身影從她眼前晃了過“説也神奇，本宮正好知道有一個地方，有一個人，可以幫你改掉這個惡習。”

“是…是嗎？”一想到要救那些該死的人類，犽便渾身不對勁，支支吾吾地接腔“那…那是誰？”

“那些瑣事，待我們回到上頭再慢慢詳談也不遲。”九千院將目光望向金羅閻王，笑道:“我倆已經叨擾了好一陣子，再不離開，只怕閻王心頭不快。”金羅閻王不滿地哼了一聲，短短的腿在火池邊緣一踹，黑石壁上頓時開出一條陡梯，朝上延伸，不見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