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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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她卻想到另一點,緩緩問道:“你這位師伯的大名是?”
“東方傑!”
“這就對了。”甘十九妹微微嘆道:“這位老前輩的大名我更是久仰!”尹劍平忽然臉上現出了一片黯然,傷地搖了一下頭道:“姑娘也許還有所不知。”冷笑了一聲,他接道:“因為他老人家在搬到了那新居的第二年,居然繼先父之後,不幸喪生!”甘十九妹微微一驚,搖頭道:“這真是太不幸了…是病死的?”
“不是!”尹劍平冷笑道:“怪就怪在,他老人家竟然也同先父一樣,罹染了與先父死狀相同的瘟疫。接着,我義母以及義兄三人,兩位姐妹,先後在數天之內,全都罹難慘死!”説到這裏,他實在忍不住心裏的憂傷,垂下頭來。
甘十九妹也被染了一層淡淡的哀傷,微微搖頭嘆息:“太不幸!太不幸了…只是你…”
“我卻又奇蹟般地躲過了這場劫難!”
“你是怎麼逃過的?”尹劍平喃喃地道:“事發前半個月,義父派我到南口採鐵,意為我打煉一口襯手的兵刃,那產鐵之處,是一處深陷萬丈的高淵。人人其內,常常需時半月至二十天之久,待我採鐵歸返之後,才發覺到義父全傢俱都遭到了這場橫禍!”甘十九妹道:“你能夠形容一下這種病的死狀嗎?”尹劍平情不由己地把臉埋在了手掌裏,汩汩淚水,卻由他指縫裏一顆顆地迸落而出!忽然他覺得一隻温軟的手掌搭在了他肩上。尹劍平身子一震,抬起臉來。他所接觸到甘十九妹那張美麗的臉上,竟然含蓄着無限温馨與同情。那是一種最美的人慈暉,這氣質顯示在任何人臉上,都是可愛的!
甘十九妹輕輕地搖着頭,臉上略現俏皮地淺笑道:“得了,你也就別傷心了!”一面説,她另一隻手抖開了一條絹帕,輕輕為他試去臉上的淚痕!尹劍平先是一種驚愕,繼而注目對方!心裏衝着猛烈的,竟然難以想象地接受了她的關愛!收回了手絹,甘十九妹被他看得有點發窘地退回原處坐下來。
尹劍平此一刻所面臨的,豈止是昔之痛?無限的新仇和舊恨穿着眼前甘十九妹的冷酷與關愛,形成了前所未有的紊亂。他簡直是不知如何來應付這一剎間的事!同時更不知如何來應付眼前的這個人!
“尹兄,你還沒有回答我的話呢!”這一聲“尹兄”顯然與先時的“尹先生”大有不同,使得尹劍平忽然間覺到,彼此之間的距離一下子拉近了許多。尹劍平點點頭,由亂雪紛飛的百集裏,又回覆到了現實世界,從而發生出一些警覺,情緒便稍見緩和下來。
“姑娘方才説到哪裏?”甘十九妹道:“我很想知道一下東方先生以及他家人當時的死態,你還記得嗎?”
“我一輩子也不會忘記!”尹劍平道:“全身上下,俱都生滿了黑斑點,甚至於屍體腐爛之後,在骨頭上亦能清晰地找到這些痕跡。”甘十九妹點頭道:“黑斑點?”頓了一下,她接道:“是一種染力很強的瘟疫!原來你父母親以及東方先生是患染這種可怕的瘟疫。實在是太可怕了!”尹劍平皺着眉,搖搖頭道:“姑娘雖然也這麼認定,但是,我卻寧願抱着懷疑的態度!”
“為什麼?”甘十九妹道:“莫非你另外發現了什麼可疑的地方?”
“姑娘請想,”尹劍平冷靜地道:“如果我義父之死因,是得自我父親那邊的傳染,這其中大有可疑,如果是那樣,我絕不會得能免過,因為我接近死者的機會,比義父更多更久,如果真要傳染的話,自然第一個傳染的就是我!”甘十九妹徐徐地點頭,表示他這個説法有理。
尹劍平遂即又道:“再者,據一個悉這種瘟疫的醫者告訴我説,這類黑斑症是一種傳染力最強的瘟疫,凡是染上這種病的人,最遲在一個月的時間內,即會發作,一經發作,絕無倖免之理,可是我義父全家,卻是在搬離原地一年之後才行發作,顯然絕非是自我父親那邊傳染而來。”甘十九妹只仔細的在聆聽着,暫時不置一詞。
尹劍平苦笑了一下,悲憤地道:“還有一點,正如姑娘所説,那就是這種‘黑斑症’是一種染力極強的瘟疫症,據那位頗有見地的醫者為我分析説,如果曾經與這種瘟疫者相處過,哪怕是極短的時間,他也不可能得於倖免的,如果這些話足以徵信,那麼,姑娘即時可以瞭解到,這所有的事件裏,所顯示的是諸多矛盾與離奇…”甘十九妹眨動了一下眼睛,點頭道:“這件事果然有些奇怪,其實你不説,我也已經想到了。”尹劍平道:“姑娘想到了些什麼?”甘十九妹緩緩道:“你那個甚通醫理的朋友對於這種‘黑斑症’分析得還不夠透徹,對這種‘黑斑症’其實我瞭解得比他要清楚詳盡得多。”尹劍平睜大了眼睛道:“願聆高見!”甘十九妹哼了一聲,説道:“尹兄也許還不知道,這種黑斑症另有個名字,叫‘三七黑死病’!”
“三七…黑死…病?”尹劍平顯然沒有聽過這個名字。
甘十九妹看了他一眼,神秘地道:“你可知道這三七兩個字所顯示的意思嗎?”
“這個我倒沒聽説過。”
“那麼我就告訴你!”她很有見解地道:“三,就是與這類黑斑瘟疫的患者相處過三天的時間一定會被波及傳染,絕無例外。七,就是凡是患染了這種病的人,在七大之內一定死亡,也是絕無例外!”
“原來是這樣!”尹劍平倒是還不曾聽説過。
甘十九妹明媚的眸子,冷冷注視着他道:“我現在要問你的是,你可曾與死者任何一人相處過三天以上的時間?你仔細想想看。”尹劍平冷笑道:“我這何止三天?只怕三十天也超過了…”我曾在先父母住處守靈七,東方義父處也是一樣…”
“這就奇怪了!”甘十九妹打量着他,説道:“也許你這個人,生具異稟…天生的跟別人不一樣!”尹劍平長嘆一聲道:“每到想不通的時候,我也常常這麼來安自己…無論如何,死者已矣!説來這些都已是十幾年前的事了,但是每一想起來,卻又那麼深深地困惑着我,直到如今我仍然在摸索着…實在不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甘十九妹緩緩地點頭,説道:“這些事你用不着着急,是非黑白,是絕不會混淆的,清者自清,濁者自濁,只要慢慢留意,不難會有所發現!”尹劍平傷嘆息了一聲,往後的事情他簡直不能再想下去,老天似乎對他特別折磨與留難,似乎天底下所有的不幸,全都集中在他一個人身上,而所有的不幸中之大幸,也全部集中在他獨自一個人身上。細細一想,每一件仇殺,每一個死因,他這個人竟然都倖免於難,箇中曲折巧妙,簡直如同神話一般的離奇,奇妙得令人匪夷所思。更奇的是,每一個死難者,卻都與他有着切身的關聯,使得他不得不肩負起事後復仇的重責大任,往事一件件,歷歷由腦海中掠過去,每一樁,每一件事都像是一塊重逾千斤的沉重大石,深深地壓迫在他的心上,真有不勝負荷之!
由無邊深沉的血腥痛海里猛然覺醒過來,忽然觸目在甘十九妹那張美麗明媚的臉上,他更像是被一把極其鋒利的冰刃,摹地進到膛裏。
是夢幻抑或是現實?
自己怎麼會同“她”在如此夜靜更深的靜夜裏,彼此獨守一室,促膝深談!簡直是不可思議的怪事!
一驚之下,由不住使得他出了一身冷汗!
簡直是一番無法形容的深切受。
其實這一切一切,加之在他這顆歷經千錘百煉的心上,早已使得他變得較之一般常人要堅強了不知多少。再多上一番剋制與忍耐,亦不見得就受不住。他仍然遵守着昔所抱定的宗旨,使自己在飽經患難挫折之後更加地堅強與百折不撓!如此才能爭到最後的勝利。
這麼一想,他頓時大輕快,反而覺得眼前對方的這番邂逅,誠是難能可貴了!因為這是他唯一可以瞭解到對方的機會,所謂知彼知己,百戰百勝,雖然這種暗伏的“心機”有失光明磊落,欺騙一個少女的情,更非自己本心所甘心情願,但是在復仇的大前題之下,似乎都已不必計較。尹劍平自信這是對自己再一次更嚴厲的挑戰,情的挑戰,他在剋制自己內心工作方面,早已打了無數次勝仗,不相信這一次就會敗陣!這麼一想,他立刻就恢復了自信,不再沮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