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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四章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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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邊説着,替沈千山蓋好被子,便坐他身邊,將頭輕輕放對方口,喃喃道:“知道嗎?過年了,去年年你還記得嗎?我那時候還不怎麼搭理你呢,即便一起吃團圓飯,卻也是沒什麼滋味兒。但是今年不一樣了,今年我放下了心結,千山你也是捷報頻傳,我們又是戰場上,我還想着,咱們就這戰地上過一個不一樣年,以後或許可以作為一輩子回憶呢。還記得嗎?你親口答應過我,要和我白頭偕老,可我還沒原諒你,你難道不想醒過來繼續努力?好吧,其實我心裏早就原諒你了,我也很後悔之前一直執着於上一世,可是我有什麼辦法?那時候我只要想到上一世,就本沒辦法理智看事情啊,我説過,你不知道上一世我有多苦。如今我重活一世,千山,你不打算好好補償我嗎?我不會給你逃避機會,你知道我很小氣,這一世不補償我,你怎麼可以去死?嗯,不過如果你現能醒過來,之前那些舊賬我們便一筆勾銷了,如何?來,我和你拉鈎鈎…拉鈎上吊,一百年不許變,呶,你答應我了,可要醒過來啊。”這些話翻來覆去説着,連寧纖碧自己都不知道説了多少遍,甚至到後,她完全就是語無倫次了。就連她自己都很奇怪:自己為什麼會這樣害怕呢?這種絮絮叨叨,不是隻有現代電視裏男主變成植物人,不知道什麼時候會醒來時,女主才會他牀前説這些勵情話嗎?沈千山又不是那種情況,他甚至連“三天後如果不醒過來,就預備後事吧”這樣情況都沒有,温煦可是拍着脯保證他毒素散後就會醒過來,連後遺症都不會有。既如此,自己為什麼還是這樣害怕?難道…是因為那天晚上噩夢?她害怕自己只要不説話,不呼喚沈千山名字,對方就會頭也不回渡過幽冥河嗎?還是説,自己如今也是標準關心則亂了?

再幽幽嘆口氣,寧纖碧專注看着沈千山昏中皺着眉頭,伸手輕輕撫着,她這幾天只要一陪對方身邊,便會替沈千山撫這眉頭,然而卻終是怎麼都撫不平。彷彿這人即使是深度昏中,也有無心事和牽掛,而寧纖碧知道。他牽掛中,有皇帝,有百姓,有父母親人,還有自己。

“惟將終夜長開眼。報答平生未展眉。”寧纖碧了鞋子,和衣躺沈千山身旁,一面吹熄了燭火,一面就不想起這句自己十分喜歡唐詩,旋即她懊惱垂下頭,一邊幫沈千山翻身一邊嘟囔道:“可惡。這首詩是元稹寫給他子啊,是應該你們男人對女人做啊,怎麼到了咱們這裏。竟顛倒過來了?喂!聽沒聽見啊,我要你早點醒,然後用終夜長開眼,報答我這平生未展眉…唔,算了。這一世應該沒有什麼平生未展眉了,我也不要你終夜長開眼。我們兩個樂樂倖幸福福過子才是重要。”後一個字落下,寧纖碧藉着燭火查看了一下沈千山後背各部位,總算這廝常年鍛鍊,營養又好,卧牀時間也很短,白裏長福長琴也經常幫忙翻身,所以皮膚平滑,並沒有發紅褥瘡徵兆。

扭頭吹熄燭火,寧纖碧就那麼和衣躺沈千山身後,帳篷裏陷入黑暗,只有角落裏幾個火盆散發出幽幽炭芒。

許是太過疲累,又或者是躺沈千山身邊,莫名就能到心安,這一覺寧纖碧竟睡過去了。她能覺到帳篷裏時有躡手躡腳腳步聲,想來是海棠山茶進來填炭,查看兩人情況,她有心説別忙了,好好兒睡,炭火夠用呢。可是這眼皮子怎麼也睜不開。

一覺睡醒,已經是大天亮了,寧纖碧翻身坐起,山茶正炭盆中翻動,見她醒了,這丫頭便站起身笑道:“醒了?這幾天你都沒睡這麼香甜過,可見是真累得不輕,要不要再躺一會兒?”

“不用了,這已經是把骨頭都躺酸了。”寧纖碧起身活動了活動手腳,又問山茶道:“什麼時辰了?”

“該是辰時中了。”山茶站起身來,把帳篷角落裏炭火上大銅壺提起來,往盆裏倒水,一邊回答着,聽寧纖碧喃喃説“我竟睡到了這個時候兒”她便笑道:“依照奴婢和海棠心思,巴不得再多睡會兒。來,過來梳洗吧。”寧纖碧苦笑道:“再睡,我怕是就要成笑話了。”一邊説着,過來梳洗完畢,長福和長琴早就候外面,聽説收拾完了,方進來伺候早飯,之後海棠又做了魚湯,沈千山如今醒不過來,好嚥反應沒消失,每天三頓米湯或者魚湯湯倒是喝得下去,若不是這樣,眾人只怕要擔心。

“這是什麼魚?”寧纖碧接過魚湯,因為不是帥帳裏做,怕有油煙氣,所以這魚湯端進來後就不熱了,她試了試温度,恰恰好,於是一邊用勺子舀着喂沈千山,一邊扭頭問海棠。

“是江老元帥派人送來,奴婢也不知道是什麼魚,沒有鱗片,黑不溜秋,卻又不是黑魚。”海棠笑着答,話音未落,忽然就聽一個沙啞聲音道:“是畦魚,這是北關這邊獨有魚類,要幾十裏外花兒河裏才有。”

“長福不愧是跟着…”寧纖碧本想説長福不愧是跟着你們爺邊疆呆了些子,這都知道。然而説到一半,才猛然醒悟過來,這話本不是長福説,一時間,她忍不住詫異抬頭,卻見沈千山不知何時睜開眼睛,正目不轉睛看着她。

“千山,你…你醒了…”手顫抖得厲害,大半碗魚湯碗裏晃盪着,寧纖碧卻渾然不覺,她也不知道自己聲音抖顫成了什麼模樣,她大腦已經本沒了反應,來來去去只有三個字:他醒了,他醒了,他醒了…

“阿碧…”或許是太長時間沒開口説話,沈千山聲音十分暗啞,他用力將手伸出去,握住了寧纖碧那顫抖不停手,一字一字道:“辛苦…你了…”淚水如同斷了線珠子般落下,心心念念盼着這男人醒過來,然而真等到這一天,他忽然間就睜開了眼睛,用力握住了自己手,寧纖碧卻不知該做什麼反應了,她嘴翕動着,心裏千言萬語,竟是一個字也再説不出來。

她想撲到沈千山懷中大哭一場,告訴他這幾天自己熬得有多苦,有多害怕,可身子竟然是僵硬,腦子中還升起“屋裏有人,自己不能失了身份”這樣可笑想法,她甚至本不知道自己已經哭成了梨花帶雨,還覺着自己這儀態端很穩,很端莊。

“阿碧…”沈千山看着子渾身顫抖淚如雨下,心不由得一下子就揪緊了,他剛從昏中醒來,渾身還沒有什麼力氣,此時雖用力抓着寧纖碧手,卻也使不上力,只能沙啞着嗓子喚她名。

海棠默默上前從寧纖碧手中取出那湯碗,她心裏有些訝異自家主子定力,手都抖成那樣兒了,碗竟然沒掉下地去。直到親自把碗拿出來,她才知道寧纖碧是用了多少力氣,就好像她雖然整個人都沒了反應,卻也下意識不想讓這碗魚湯費一般。

“沈千山,你…你…”屋裏沒人了,盛着魚湯白瓷碗放桌上,寧纖碧身體漸漸停止了顫抖,直到這時,她才終於將憋喉嚨中話給衝出口,她想嚎哭,想罵沈千山你混蛋,竟然敢讓我這樣擔心,然而看到丈夫依然蒼白麪,這話卻又無論如何不捨得出口,後只能你你你個不停。

“阿碧,對不起,讓你擔心了。”沈千山好不容易擠出一個笑容,手再用力握了握寧纖碧手:“但是,我醒過來了,阿碧,我…我還等着和你…白頭偕老,我…我不肯死…我不會死…”

“你個混蛋,既然知道,就不要整出這種狀況來嚇人啊。”寧纖碧終於能夠毫無障礙順暢開口了,雖然一邊説,眼淚也落得兇。

沈千山卻完全忘了回答,他怔怔看着寧纖碧,似乎是此時才發現子就這一會兒,已經把眼睛哭紅了。

“看…看什麼看?”寧纖碧也發覺沈千山異樣了,再一抹臉,好嘛跟淋了傾盆大雨似得,她心裏不知怎麼就是一虛,只好咬牙使勁兒瞪大了眼睛盯着沈千山:“看我哭很好玩兒嗎?”

“沒看過。”沈千山回答,雙眼卻還緊緊盯着寧纖碧臉,彷彿少看一眼就是多大損失。

“什麼話?説我好像是男兒有淚不輕彈似得。我是女人,哭是女人權力知不知道?以前我哭時候兒你沒看到罷了,當初賜婚消息來時,我都哭昏過去了你知道嗎?”心情實太過興奮欣喜,然而這份喜悦不知如何表達,加上沈千山這種貪婪眼神又實很欠扁,所以寧纖碧想也不想,張口就是自認為對沈千山傷害大話,及至出口了後悔了,卻是已經收不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