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彈弦寫恨意不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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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自《全唐詩》一百六十二卷·李白〈雉朝飛〉“你讓我去救韋勢然？”羅中夏怎麼也沒想到她會提出這麼一個要求。

“是的，爺爺現在陷入危機，有命之虞。”小榕説得輕描淡寫，聲音平靜，但能讓韋勢然那老狐狸陷入困境，不知會是何等的危險。羅中夏下意識地鬆開了小榕的身軀，退開一步:“所以你才會來找我？”小榕似乎沒注意到他的表情，慢慢點了點頭。

“哦…”羅中夏不想指責小榕什麼，但是那種強烈的失落卻無從掩飾。

小榕繼續道:“我爺爺被困在南明山上的高陽…”

“等一下，你知道他一直在利用我吧？”

“是的，我知道。”

“我還幾乎被他害死了。”

“是的，我知道。”

“即便如此你還是要我去救他？”

“是的，你去嗎？”小榕平靜地望着他。

“不去！”羅中夏惱怒地揮了揮手，覺得這真是太過分了。

小榕聽到他的回答，悽然一笑，搖了搖頭，似是失望，又似是自嘲。她喃喃説道，聲音幾不可聞:“對不起，我本不該來的。”隨即退後數步，緩緩轉身離去。羅中夏見她在山風中微微飄搖的瘦小身軀，那孤單的嬌小背影説不出的淒涼，心中又有些不忍。

他剛想伸手拉住小榕，卻突然有另外一個聲音從附近傳來。

“你辛辛苦苦找來這等鼠輩，又有什麼用處？”語氣傲然十足，羅中夏對這副腔調可謂極。他抬頭瞪視，一個年輕人出現在小榕身旁，正是叛出韋家追隨韋勢然的韋熔羽。他還是那副倨傲表情，兩道白眉聳立，比之前更桀驁數分。

韋熔羽輕蔑地看了一眼羅中夏，不再理他，轉頭衝小榕道:“小榕，你為何不聽我命令，私自跑出來？”他的語氣温和，眼神卻凌厲如刀。

小榕絲毫不懼，着他目光道:“我來找人求助，救出爺爺。”

“放肆！”韋熔羽聲音陡然提高“韋大人臨行前有過待，他若不在，由我全權負責。你怎敢私自作主？莫非覺得我不配主持大局嗎？”小榕垂下頭去，不做任何辯解，任由他夾槍帶地嘲諷。

羅中夏看不過眼，大聲道:“韋熔羽，你不要欺人太甚！”韋熔羽打量了一番羅中夏，好似剛剛發現這個人的存在，忽然笑道:“我聽説，你原來不是筆冢吏，只是個區區的渡筆人。”

“區區”二字他咬音極重，輕蔑之情溢於言表。羅中夏心中大疑，渡筆人他是前幾才聽星期天提到的，怎麼這麼快就傳到韋熔羽的耳朵裏了？

韋熔羽見他表情有些古怪，以為是被説中了痛處，負手悠然道:“遙想當年，閣下拿着青蓮筆何等得意。時移世轉，估不到原來只是個渡筆的小小僕役，真是教人啞然失笑——這樣好了，你把青蓮筆渡給我，我去救韋大人，順便饒你不死。兩廂情願，各取所需，你看如何？”小榕俏眉一皺，抬首道:“熔羽哥，這是否過分了？”話音剛落，韋熔羽左手一動“啪”地甩了小榕一記嘴巴，少女被打得偏過頭去，白皙細的臉上登時留下一個清晰的五指印。

“別以為名字裏都帶個熔，就不分尊卑了！你不過是一個野種傀儡，要記得自己的本分，別僭越了。”

“我靠！”羅中夏乍見小榕受辱，暴怒的電瞬間傳遍全身神經，全身血沸騰起來。狂怒的情緒毫無阻攔地噴湧而出，他二話不説，驅使着同樣陷入瘋狂的青蓮筆朝着韋熔羽攻來。

一陣劇烈的風暴憑空襲來，韋熔羽猝不及防，一下子被吹得東倒西歪，好不容易才站穩了腳跟。他環顧四周，發現藉着風勢，小榕被羅中夏拽到了他背後。他還沒來得及説什麼，羅中夏已經不要命地攻了過來。詩詠一句句魚貫而出，一出即是殺伐之句——〖星白羽間劍花秋蓮光出匣天兵照雪下玉關虜箭如沙金甲雲龍風虎盡回太白入月敵可摧〗這一首〈胡無人〉是李白少有的刀兵之作，殺伐之氣濃烈高漲。羅中夏怒氣發，自然而然就祭出了這一首。他與青蓮筆契合一體，一連串攻擊如行雲水，詩句之間銜接得緊密無間，一高過一，時而劍光林立，時而風雲翕張。韋熔羽雖然身有嚴羽的滄筆，本來是詩類筆靈的剋星，奈何太白詩汪洋恣肆，不拘一格，純以氣魄取勝，卻是滄筆所不能評析的了。

再加上他事先毫無準備，驟然遇襲，在這種不計後果的狂暴攻勢之下，竟是絲毫還手能力都沒有。他連連敗退，一路在山巔翻滾，狼狽不堪，全靠着韋勢然教他的一些評詩的法門勉強抵禦。好不容易熬到羅中夏誦完一整首詩，攻勢稍微停頓了一下，韋熔羽看準機會喚來三片光羽，試圖去切削羅中夏的神力，最不濟也要把他拉入滄的領域之內，屆時便可反敗為勝。

可正當三羽飛出之時，韋熔羽心中突然升起一種不祥之。他猛一抬頭，卻幾乎被駭爆了膽。只見羅中夏的右手暴漲成了一隻猙獰可怖的尖刺巨臂，挾着烈烈風聲朝着他砸將過來。這東西純是物理攻擊，光羽全無用處。韋熔羽嚇得魂不附體，擋無可擋，當下也顧不得體面，就地一個驢打滾避開鋒芒。羅中夏的巨臂轟地砸在岩石上，一時間石屑四濺。碩大的一塊巨巖四分五裂。

他不知這是壯筆殘片的力量，還以為是青蓮筆具象化出來的，祭出光羽去斬。可這時已然來不及了，羅中夏高高躍起，居高臨下怒喝道:“韋熔羽！”畸形右臂再度轟砸。滄筆本體並不怕物理攻擊，但韋熔羽卻被這氣勢如虹、蠻不講理的攻勢壓制得抬不起頭來，更不要説構建起一個領域了。

兩人又鬥了數個回合，韋熔羽在青蓮筆與壯筆的夾攻之下尋不得一絲空隙，左支右絀，先被青蓮筆喚出的雷聲麻痹了右腿，又被壯筆的骨刺掃折了左臂，終於支持不住，一個踉蹌撲倒在地，扭過頭去只待受死。

這時一朵晶瑩雪花飄落在羅中夏鼻樑上，那一絲涼意讓盛怒的羅中夏恢復了些許理智，他讓右臂一偏，正中韋熔羽身旁的地面，轟然砸出一個大坑，距離他不過分毫之遠。

羅中夏落回到地上，一把揪起息未定的韋熔羽，喝道:“你他媽的給我聽着，韋勢然我救定了！”他有筆以來，從未如此揚眉吐氣。小榕站在一旁看到此情此景，眉間不知是喜是憂。

那邊打得熱鬧，雲閣崖上卻陷入微妙的僵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