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魘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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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最怕蛇,近來卻總是夢到它,怎麼躲也躲不掉,太恐怖了,它就那麼纏着,一直跟着我,甩不掉的。”我蜷縮在嚴冰身邊,喃喃自語的説着,手足冰涼,夢裏的情節歷歷在目。
那條巨蟒如近在眼前,連它身上的鱗甲紋路也清晰可辨,我還能清楚的看見一座瀰漫着可怕的,令人窒息的空氣的密林,時間在那裏也變的凝滯不前,我就象慢慢沉入一片滿是厚綿的沼氣地下面,努力掙扎着要衝破這片水下森林,那雙一閃即逝的紅眼睛,曖昧不明的紅,那暗紅的眼睛…我使勁抓撓着,困惑着,想要打破這個冰冷的世界。
“寒黎,醒過來,醒醒呀你!”多麼悉的情節,有人輕拍着我,柔軟的手搖着我,勉強睜開眼,沒有明柯,他已經去了北方的海邊,身邊的是嚴冰,我最美麗的姐妹,我骨至親的手帕,她把我從那個世界拉了回來。
“冰,我又夢到它了!就是那條蛇纏上我…”嘆口氣,聽見頭頂的空調微弱的氣,窗外滴滴噠噠的,是製冷水滴在雨蓬上,我漸漸清醒了一點,“對不起,吵醒你了,你明天還要出差。”一雙温暖的手臂緩緩伸過來,攬過我,濕的呼撲面撲來,停在我的額頭,然後輕輕一點,一股濃密而冷峻的香,瞬間圍上來,從頭到腳罩着我,我們緊緊依偎在一起,誰都沒有説話,也沒有動作,黑暗中,我看不清嚴冰的臉,卻可以受到她嘴角那道美麗的弧,她是我的安,同樣,我也是她的安。
我一直很依賴她,從小就是如此,我們的境遇很相似,都是從小不知道父親只知道母親的孩子,有人問起,她就説自己是從石頭縫裏蹦出來的,我卻只有在一邊垂着頭死死的盯着腳發呆,因為怕被人知道,我越來越沉默,沒有朋友講話迫使我只有向嚴冰需求藉,她總是能在任何情況下帶着我安全的逃離戰場,我就象是一棵從岩石縫隙中長出來草,草不是岩石看見的全部世界,岩石卻是草的全部,它帶着石上特有的味道,一旦離了石頭的保護,只有隨風偏倒。
如果嚴冰是男人,也許我會嫁給她,可惜,我們都是女人,命中註定只能嫁給男人的女人。
我和嚴冰一起租了房子,很有默契的,我們都不把男人帶到這裏,他們不配。明柯也僅來拜訪過一次,嚴冰和他相處的卻不很愉快,他們象上一世有仇似的,互相敵視,互相攻訐,嚴冰後來解釋説是因為我,為什麼是因為我?我一直沒想明白,不過從此以後,我再也不帶男人回家,她不喜歡。
房子是一套三的,她一間,我一間,客廳是大家公用,我們只准備了一張牀,就象一家似的,牀擺在嚴冰的卧室裏,我喜歡同她睡在一起的覺,安心而穩定,在嚴冰身上有一股特殊的味道,鮮豔而妖嬈,我很容易就聯想到那片廣闊的土地,開滿了花的草原,風過之後是草滔天,天空是蔚藍一片,乾燥又極香。
自從明柯走後,我發現自己經常掉進幻覺裏,更加的依賴嚴冰。
她很獨立很能幹,是典型的現代女,她知道自己要什麼,怎麼樣去得到,也知道別人想要什麼,她懂的利用自己所擁有的東西去換別人的東西,嚴冰常常跟我説,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麼是拿不到的,就看你願意用怎樣的條件去換。
我不知道她是怎麼做到那一切的,只單單想到換兩個字就頭痛,我該拿用什麼去換明柯的愛呢?
半夜驚醒過來,發現自己如八爪魚一般緊緊摟着她,嚴冰豐滿的身軀已經摺成弓形,在夢裏緊緊護衞我,窗外依然是漆黑的夜,一望不到頭,四下寂寂無聲,自己象者孤獨的漂浮在海上,發現一救命稻草就使勁拽住不放,我獨自在一片絕望的愛裏浮沉,嚴冰就是我所能抓住的稻草,因為最愛的明柯,只是一座忽遠忽近的孤島。
孤島會慢慢漂走的,事實上,孤島的確已經漂走了,明柯離開我有半年了,他去了北方一座海濱城市,據説那裏有他的理想和他的事業,明柯是悄悄走的,我頓時發現自己和他之間只是自己一相情願,我對明柯本是一無所知,我們徹底失去了聯繫,他沒有留給我絲毫希望,就這麼漂離出了我的世界,他卻不知道我的心已經有一端系在他身上,那頭在他身上枯憔了,灰的軌跡一路蔓延到我這邊,我也漸漸枯憔了。
經過了一段沒有顏的子,連黑白都不是,晦澀而艱難,我想哭卻不出淚,每天醒來枕邊卻濕了一大片,我不知道為什麼要這麼折磨自己,但是,我卻從這種折磨裏卻找到了快樂,在電視裏看見有人失戀以後,用煙頭燙,用刀子割,用一切極端的手段對付自己,的體無完膚,不骨悚然,現在看到鏡子裏那張無比蒼白的臉,我又覺得非常輕鬆,自己答應過嚴冰不會那麼傻的。
她卻忽略了,我心裏的傷。
自我放逐了半年,嚴冰終於把我救活了,不過,她卻要離開了,躺在黑寂寂的夜裏,總覺得有誰的眼睛在無形中哀憫的看我,惶恐象是一羣無頭蒼蠅,在身邊四下亂竄,不安的的預強烈襲來,把所有的念頭都離我的身體,唯一剩下的是:我被遺棄了。
淒涼到了極點,不悲從中來,我一頭埋進枕頭,細細的哭了起來。
“寒黎,怎麼了?”嚴冰柔軟的髮絲在我耳畔掃着,癢癢的酥酥的,劃來劃去。
我覺到她正在仔細觀察我,越發把頭埋的深了,鼻端纏着幾縷嚴冰留在枕上的冷香,幾自己就這麼死去,就不會是孤單的,眼前一閃,晃過林中巨蟒纏繞的畫面,渾身頓時一靈,抬身起來,在昏黃的燈下,室內充溢着一股熱情而慵懶的空氣,還有女人體香,嚴冰散着頭髮,平靜的替我擦乾淚,趴在我耳邊説:“嘟嘟啊,你怎麼總也長不大?連做夢也會哭醒?”我懊惱的扯了身上蓋着四季圖的錦被,不做聲了,嚴冰攏了一把頭髮,問:“還是他嗎?”她隨手抓過火機,點一隻煙,靠着牀想事,不時看我一眼。
動着女人香氛的房間裏,逐漸出現一種只屬於男人特有的煙味,半濃半淡間,我好象看見明柯的名字在房間裏飄着,嘴角有一股熱淌過,伸出舌頭,我輕輕拾着,鹹鹹,那是我的淚。
“嘟嘟”她隔了重重煙霧,喚着我,“男人是我們的劫,你卻永遠逃不出這個圈套,”她拂了耳邊的頭髮,問,“你有多愛他?”
“恩。”我回過神來,挪到靠近她的肩膀,“我也不知道。”她偏過頭來看我:“愛到什麼地步,愛他什麼?”明柯,我的明柯,一陣心痛,不假思索的説:“全部,包括缺點。”似乎嚴冰努力朝前坐起來,身體逐漸變的堅硬,隨即再度坐直,我覺到她靠着我,在微微顫抖着,她狠狠的了一口煙,似乎在拼命想壓制什麼,長長的睫輕輕闔上,又唿的打開,一雙單鳳眼迫近我,她緊抿着雙,使得整個人看上去就象一朵開而未開的花,燈影裏,小而的鼻翼微皺着,一側的陰影裏有極端的黑的誘惑,憑添三分豔麗。
嚴冰手裏的煙被我的淚水沁泡着,孤獨而倔強的佇立,終於不支,轟然塌倒,趴了下來,從體內使勁擠出最後一縷煙,終於徹底滅了,嚴冰伸手在牀頭上摸索着,把自己籠罩在一片沉沉的煙霧中,好象離我很遠的樣子,一直第四煙,才使我腦子裏那本來就繃直的弦鬆下來。
我不煙,只想單純享受這片刻的尼古丁帶來的陶醉,近乎於顛覆的眼神,親手破壞的快樂。
你過去那邊以後,幫我聯繫他,看看他,説我很好,很想他。
我徹底平靜下來,有講話的力氣,開始梳理自己的情緒,她馬上就要去那座北方海濱城市了,我鎮定的囑咐着嚴冰八小時以外的生活,必須有一角是屬於我的。
“為什麼他走沒告訴你?他在騙你,都在騙你。”嚴冰象在對我講話,又象一個人喃喃自語,卧室裏沒有風,煙燃成一縷煙柱,直直的升上去,一縷燃斷緊接着又升起一縷,漸漸岔開、散去,枝葉萬端,象我夢見過的那叢纏繞巨蟒的密林,可是那麼多樹,它藏匿在哪株樹上?不自瞅了瞅嚴冰手中的煙,心下不免惴惴。我不假思索的一巴掌扇過去,扇掉了嚴冰的煙,她莫名其妙的望着我,微微含了幾分憤怒,我一時間愣住了,不知道該怎麼解釋自己的行為,再想説什麼話,她的眼神裏卻已經滿是憐憫和疼惜,剛才那點憤怒似乎只是我的幻覺。
嚴冰盯着我半天,一字一頓:“或者,你跟着我過去?”我怎麼可以去?我能丟下所有的自尊?我能不顧一切追隨一個男人?除了搖頭我還是搖頭,心一酸,淚又滑下來,嚴冰似乎在嘆氣,我抬頭時,她卻一下子把我摟住,煙屑撒了她一身,使她整個看上去象是一條誘惑的美女蛇。
窗外逐漸發白,一絲光線透了進來,我知道嚴冰準備出發了,一想到那座海濱城市,我就渾身不安,它已經相繼噬掉我的兩個最愛,我被孤獨的遺棄在這個只有回憶的南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