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寒窯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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瘦小中年漢子前頭走,小兄妹倆緊跟在瘦小中年漢子後頭,三個人帶着關山月到了一處。
這地方看得見“大雁塔”在“大雁塔”西南,黑忽忽的一堆,不像房舍。
還沒到近前,瘦小中年漢子忽然停了步,而且抬手攔住了關山月:“等一等!”關山月停住了,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瘦小中年漢子道:“等一下見着他倆的娘之後,我只能説你是我請來給她治病的大夫,你可千萬別提剛才的事,他倆的娘要是知道了,絕不會再讓你給她治病,會氣死的。”看來小兄妹倆的娘,是個明理知義的人。
關山月道:“我知道,你放心,我不會提。”瘦小中年漢子道:“走吧!”他跟小兄妹倆帶着關山月又走,很快的到了近前,關山月打量小兄妹倆跟他倆的娘一家三口住的這地方,不由得為之心酸。
只聽瘦小中年漢子道:“這就是‘寒窯’,聽説過吧?”關山月為之一怔:“這就是王寶釧‘寒窯’?”瘦小中年漢子道:“不錯。”關山月這才從關着的那扇破木門上頭看出三個字——“古寒窯”也看出還有一付對聯,寫的是:“十八年古井無波,為從來烈婦貞媛,別開生面:”
“千餘載寒窗向,看此處曲江
水,想見冰心。”這當然出自後人手筆。
想當初王寶釧為了等薛平貴,只靠十擔乾柴、八斗老米,就在這破瓦寒窯苦守了一十八年,真是苦守。
想如今竟也有一個做孃的帶着這麼小的一兒一女,貧病加,在此受苦,也真是苦。
關山月對前人敬佩,對今人同情。
只聽瘦小中年漢子道:“跟我進來吧!”他過去開了門,先進去了。
小兄妹倆跟了進去。
關山月走在最後。
窯裏一片黑暗,只聽一個有氣無力的女子話聲從黑暗中響起:“是許大哥麼?”瘦小中年漢子應道:“是我,周嫂子,我跟兩個孩子給你請大夫來治病了。”小兄妹倆姓周。
窯裏雖然黑,可是關山月眼力過人,看得見。他看見靠裏地上一片乾草,上頭躺着一名衣衫破爛,頭髮蓬亂的婦人,除此之外,竟然什麼都沒有。
聽了瘦小中年漢子的話,中年婦人忙道:“這怎麼好…”她動了,似乎要坐起來。
瘦小中年漢子忙道:“周嫂子,你下要動。”婦人道:“不行,大夫也是客人。”她還動,看得出,相當吃力,似乎本坐不起來。
這位婦人不止明理知義,還達禮。
小兄妹倆忙過去把他倆的娘扶坐起,一家三口依偎一處,看在眼裏,更讓人心酸。
只聽婦人道:“許大哥,咱們哪來的錢請大夫?”瘦小中年漢子道:“周嫂子,你放心,這位大夫是好心人,給你治病不要錢。”婦人道:“可是抓藥也要錢吶!”顯然,瘦小中年漢子忘了這個。
他一怔,但旋即道:“周嫂子,這個你就不用心了。”關山月接了口:“我開的有藥鋪,抓藥也不要錢。”瘦小中年漢子一聽關山月這麼説,也忙道:“對,對,這位大夫開的有藥鋪,抓藥也不用錢。”婦人道:“許大哥,不行…”關山月道:“這位大嫂,我這是還願,我曾經許願要治好一百個病人,治病、抓藥不收分文,恰好你是最後一個。”瘦小中年漢子又忙道:“對,對,周嫂子,讓咱們碰上了,咱們運氣好,咱們運氣好!”婦人沒再不肯了,道:“先生,我讓我這一兒一女給你磕頭。”小兄妹倆就要動。
關山月抬手攔住,道:“不能,這位大嫂,我受這個大禮,跟要你的錢沒兩樣,就不算還願了。”不能壞了人家還願。
何況人家是來給她治病的!
婦人不敢堅持,道:“那我孃兒三個就記在心裏,等來生再報答了!”瘦小中年漢子又接了口:“對,對,下輩子再報答,下輩子再報答!”婦人道:“許大哥,我知道你是好意,這位先生是要救我,可是我這病,恐怕…”關山月道:“這位大嫂,我行醫多少年了,到如今還沒有碰過治不好的病。”瘦小中年漢子道:“聽見了麼?周嫂子,你什麼都別説了,趕緊讓先生給你治病吧!”婦人道:“那我就什麼都不説了。”瘦小中年漢子向關山月,道:“先生,沒有燈。”連燈都沒有。
也是,連飯都沒得吃,哪來的錢打燈油?
這一家三口,白天就得在黑暗裏過子,晚上更得摸黑。
關山月道:“不用燈,看得見。”他過去坐在了乾草上,就坐在婦人面前。
看得更清楚了,婦人三十許,雖然衣衫破爛,頭髮蓬亂,臉上並不髒,眉清目秀,長得也好。
婦人很不安:“讓先生坐在地上…”關山月道:“周大嫂,聽許大哥的,什麼都不要説了,治病要緊。”婦人道:“是,煩勞先生了。”看來,婦人不是出身一般人家。
關山月道:“好説,請讓我為大嫂把脈。”婦人伸出手,擱在了男孩膝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