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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桑乾河畔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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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雄四人離開了雲州,騎馬向東奔去,遇到山勢陡峭的路段,便漸漸地放慢了速度。想起了老僧的囑託,天雄便忍不住要對並行的芳蓮説幾句話了:芳蓮,人生無常,人心多變,人未泯,想不到出家二十多年,老師父想起了家庭,想起了被自己傷害的人,寧願忍受“六未淨”的譴責,也要把積攢的銀錢捎回家去。

是啊,前幾天你説起六清淨的問題,看樣子出家人要做到這一點還是很不容易的。

釋迦牟尼做到了這一點,所以他能得道成佛,被佛教信徒尊為佛祖。

天雄哥,我倒覺得老師父能夠想起被自己傷害的人,能夠給他捎些銀錢賠罪,其實是一種覺悟,是一種悔罪的表現,不能單純地用六未淨來衡量他。難道説帶着罪過去修行,他真的就能安下心嗎?

芳蓮,你説的對。佛家語,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也是教導人要棄惡從善啊。

那邊,天傑和蕊蓮也談論得正熱乎:天傑哥,你説怪也不怪,那位老師父偷偷地攢錢幾十年,想消災免罪,報答父母,偏偏地就遇見了你們這滄州老鄉,捎上了銀錢,了卻了一樁心事。要是碰不上你們,他還不知道要等多少年呢。

天傑笑了笑:蕊蓮妹妹,你提的問題就有點怪。人家能夠偷偷地攢錢,就要想辦法送回家去,即使碰不上我們,也會碰見其他的滄州老鄉,萬一誰也碰不到,他也許會親自送回家去。

哎呀,老師父要是親自送錢回家,説不定從此還了俗,和父母子兒女團聚,共享天倫之樂呢。唉,都怪大哥,接了人家的銀子,耽誤了人家的好事,使得人家一家人不得團圓。

咳咳,你聽風便是雨,這是我的一種想象,你竟然當成真的了。

哈哈,呵呵…山路崎嶇難行,路上斷斷續續出現了一些攜兒帶女的鄉民。天雄下馬問道:老鄉,你們這是往哪兒去呀?

鄉民説:雲州乾旱,我家住在黃土高原,今年夏季歉收,我們這是往桑乾河一帶逃難去的。

蕊蓮説:石窟寺裏那麼多和尚,他們吃什麼啊?

鄉民説:他們是念佛行善之人,怎麼能讓人家捱餓?我們寧肯吃一口,也要讓他們吃一斗。朝廷給寺院劃有土地,都是河谷裏的平原,旱澇保收田。

他們嘆息聲聲,別過鄉民,騎馬繼續前行,不久就進入桑乾河沖積平原。果然,河兩岸,土地肥沃,樹木葱鬱,夏收已經結束,家家户户院場上都堆着麥草垛子。雞犬之聲相聞,孩童嬉笑追逐,炊煙裊裊,白雲悠悠,一派恬靜的田園風光。他們看見,有一些難民在挨家挨户地討要食物。蕊蓮嘆息着:唉,老天爺就是這樣的不平等,都是天子手下的百姓,豐收的豐收,歉收的歉收,這該如何説起呢?

芳蓮也是憤憤不平:世道不平等,也怪土地不平等,為什麼有的地方高為山嶺,有的地方低為平川,不高不低的地方成為丘陵和黃土高原?這就造成了不平等的源。

天雄説:對,人沒有辦法選擇他出生的地域,可人是有辦法奮鬥的哇。

天傑隨聲附和的:對,要奮鬥,只有奮鬥才有出路。

後來,到了驛站,住了下來,他們對於這個問題仍然爭論不休。芳蓮首先發言:要説奮鬥,談何容易,你們在滄州恐怕也經過了一番奮鬥,可是有什麼結果?還不是一個平頭百姓?

天傑説:我們弟兄四人習文練武,刻苦努力,有了一定的水平,才被選進京城,才有了今天的好姻緣,才有了今天遊覽風光的條件。要是我們懶惰成,不思上進,恐怕也就不會有今天的好生活了。

蕊蓮笑的:二哥,你説的有一定的道理。我們姐妹四人也是經過一番奮鬥,才有了今天的生活。可是,你就沒想一想,皇上和貴妃為什麼要這樣照顧我們?他們從我們身上究竟想得到什麼東西?

天傑笑了笑:皇上、貴妃什麼也不缺少,他們並不想從我們身上得到什麼東西,他們只是想證明一下——蕊蓮問道:證明什麼呢?

證明…證明人世間究竟有沒有真正的愛情。

天雄搭話了:皇上、貴妃並不是為了證明,而是為了恩賜——芳蓮問道:恩賜什麼呀?

天雄説:恩賜我們幸福的愛情嘛。話雖然這樣説,皇上給的採集長生不老藥的任務,我們還得努力完成才是。

第二天,他們騎馬上路,路上遇到了許多難民。他們除了嘆息之外,也沒有更好的辦法去幫助鄉民。第三天,他們沿着桑乾河畔繼續前行,快到中午時分,看見路邊圍着幾個人,他們便下馬去看。一個好心人勸阻他們:這母女二人昏在路邊好久了,人們都怕有什麼怪病,不敢近前,你們年輕人還是離遠一點好。

天雄説:謝謝你的好意,我們只是遠遠地看一看。

天雄舉目望去,在人羣裏邊,一箇中年婦女和一個十五六歲的女孩兒席地而坐,互相依偎着,一副有氣無力的樣子。她們臉蒼白,雙眼半睜,氣息微微,但從她們閃亮的眼光裏,仍然能夠覺到一種強烈的求生的願望,仍然能夠覺到她們是健康的人。天雄的第一覺是,她們長時間沒有吃飯,餓昏了。天雄也有一點醫藥常識,他知道大災之年,易發瘟疫,但那是指的地震、水災,死人較多的災害。雲州是旱災,也沒聽説有餓死許多人的情況,爆發瘟疫的可能很小很小。看她們母女的樣子,肯定是飢餓的表現。天雄對芳蓮説:她們沒吃東西,餓昏了。我的口袋裏還有早晨吃剩下的半個餅子,遞給她們吃吧!

芳蓮説:人家説她們得了怪病,你不能到跟前去。

天雄説:明明是餓病了,哪裏是得了怪病。

天傑説:大姐不讓你去,把餅子給我,還是我去吧。

蕊蓮説:二哥,你也不能去。

天雄説:咳咳,你們在寫字崖上作的詩歌多麼動聽,多行善事多勸善,多行善事多捐錢,原來都是念給別人聽的。

芳蓮、蕊蓮不好意思再説什麼,天雄便拿着餅子徑直走上前去。當他把餅子撕成兩半遞給她們的時候,母女二人甚至連舉手的氣力都沒有了,得,乾脆好人做到底,一隻手拿一片餅子,餵給她們吃。都這個情況了,還怕別人説什麼,別人也不會説什麼。

也許是人的求生本能,也許是這餅子還帶有油鹽調和味,起了她們強烈的食慾,她們由開始的慢慢咀嚼,而逐漸轉為大口食,母親甚至嗆得咳嗽起來。旁觀的人熱心地建議着,指揮着:喂慢一點,別噎着了。地上還放着半碗水,給她們喝一點。

天雄便端起水碗,給她們慢慢地喂水,喂餅,她們也漸漸地恢復了氣力。女兒先睜大了眼睛,烏黑的眼珠在眼眶裏一轉,一個英俊男子的形象映入她的眼簾,她的臉龐刷的紅了。呀,這麼俊俏的男子,離自己這麼近,正在給她喂吃、喂喝,簡直羞死人了。她待要起身時,只覺得身體乏困無力,沒有一點勁兒;待要回憶往事時,又覺得腦子裏一片空白,只是在記憶裏搜索着,這年輕的男子到底是誰呀?天雄輕輕地説:姑娘,彆着急,餓得時間久了,再吃點,再喝點,慢慢地就恢復氣力了。

那姑娘只好安靜下來,乖乖地讓天雄給她喂吃喂喝,而把一雙人的大眼睛盯着天雄,把一張嫵媚的臉龐展示給天雄。天雄一開始對姑娘的幫助是無私的,是勇敢的,是無畏的,而現在面對着這一雙水汪汪的飽含深情的動人的眼睛,面對着這一張裹着羞澀的緋紅嬌豔的臉龐,他不免有點惑了。但是在這個特殊的時刻,他只是迅速地與姑娘的目光進行了瞬間的對視,又迅速地在姑娘的臉龐上巡視了一遍,可是這短暫的掃描,竟然使他發現了一個秘密…

母親也恢復了神,她對這個陌生的青年人滿懷之情,頻頻地對他點首示意,自然她的體力恢復也是經過了相當長的時間…

圍觀的人看到母女二人已經離了危險,似乎也不是什麼怪病,只是飢餓昏罷了,又見這四個客人騎着高頭大馬,自然是有來歷的,何況又這麼熱情,也就失去了繼續觀看的興趣,便漸漸地散去。這裏,芳蓮也以別樣的心情走上前去,接過天雄手中的水碗和餅子,繼續給母女喂吃喂喝。令人奇怪的是,女兒望了望芳蓮,略顯遺憾地表示她的體力已經恢復,主動地接過餅子自己吃,接過碗來自己喝。而且她的目光在四周迅速地巡視着,慢慢地落在天雄的身上。後來,母親也拿起餅子津津有味地吃起來。

許久許久,母女倆,吃飽了,喝足了,神了,有氣力了,在芳蓮、蕊蓮的攙扶下,慢慢地站立起來。一打聽,原來她們是往涿鹿投奔親戚的,由於礙於麪皮,不肯走村串户,沿門乞討,結果餓得昏過去。天雄和大家一商量,救人救到底,索把她們扶上馬匹,送到涿鹿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