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陸律師的個人記者會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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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嚇死我了嚇死我了嚇死我了!”青年撫着,他接下來的反應,完全出乎陸洐之的預料──“怎,有事?”他看見了,青年的左手無名指上,確實多了一枚戒指。
“你結婚了。”
“是啊。你應該也結了吧,恭喜啊──”
“我沒有。”
“嗄?”陸洐之:“我沒有結婚。”青年一傻。
“哦。”陸洐之轉身走了,他覺得自己再留下來,樣子肯定很難看。他在自己寬敞的豪宅裏了一晚的煙,把一櫃子的酒全喝空了。
隔天他沒上班,沉沉睡了一天,在冰冷的瓷磚地上醒來,連寒冷都受不到,他生了一場病,病了三天,渾渾噩噩,病完了,他收拾了一些行李,去了禪寺。
上師看見他來,並不意外,留他下來學道,陸洐之幾乎想出家了,上師卻道:“施主塵緣未盡,一生執過甚,須得慢慢放下,方能做到真正皈依。”宗教説白了,就是一種寄託,他挨着佛,茫茫中終於有了靠岸之。
他又聽説在佛前求五百年,能換來一段塵緣,他利益至上慣了,決定和佛談條件:我願傾力付出,回饋人間,禰大慈大悲,能否給我一個機會,共那人聚首?
他虔心虔意祈禱,叩頭擲筊。怒筊。陸洐之手指微顫,他又磕了一次,這次他説:我不求聚首,但求陪伴。怒筊。陸洐之再跪,跪了很久,他説:倘若我磕上一百個頭,禰願不願考慮考慮?聖筊。
於是陸洐之磕了。他磕了一百次,顫着手,重新問出問題,擲筊。笑筊。他覺得有了一點兒希望,儘管是黑暗裏如縫隙一般微弱的光。
他説:我再磕一百次,禰應了我吧。聖筊。…於是他總共磕了五百次頭,直到整個膝蓋腫了,直不起來,才得到了三個聖筊。
那天他被人扶撐着離開佛堂,樣子悽慘,可陸洐之沒一點兒怨懟。他想,佛祖太仁慈了。他向上師告別,回到宅邸,決定做一些事,一些真正幫助到社會邊角的事,幫自己,也為那人積福。
他賣了房子、車子,把所有資金湊一湊,除了留些備用,其餘全拿去資助社福機構,唯獨那台奧迪,他沒賣,除了需要代步工具,另一個最大原因…太多回憶了,與那個人的。
他不讓任何人坐副駕駛座,友人曾道:“你這樣像個司機。”陸洐之淡淡一哼。
“我高興。”他高興,若對象是青年,要他拖一輩子牛車,他都願意。
陸洐之幫助一間孤兒院翻修,自己曾經受到的貧困,他不想讓那些孩子們嘗受到。
這事令他找回了心靈的平靜,他甚至想,這輩子就這樣了,下輩子吧,下輩子他一定要成為一個比較好的人,配得起那人。不知是不是那五百次的磕頭起了作用,佛祖當真把喬可南送到他身邊來了。
陸洐之一推開門扉,心裏的震盪無法止息,喬可南平平靜靜地與他説話,簡直像上輩子才有的事,他不是沒看見青年眼底那一抹警戒、疏冷,可最少,他願意正眼看他了。
後來,他把自己這些子的情狀和喬可南簡單提起,那人淡淡地聽着,問他:“你現在後悔了?”陸洐之:“不。”他不後悔,他是真的不後悔。不走錯路的人生,不叫人生。
他是真心不想讓喬可南困擾了,慢慢來吧,那人心軟,釋出善意,總能一點一點受得到。
他在佛前磕了五百次頭,這事青年從來不知,陸洐之也打算瞞他一輩子:那是他自行選擇的行為,喬可南沒道理揹負,説白了,他不是為青年這麼做,而是為自己。
為自己能夠求得、不怨憎、愛不離,五藴清明。結果,他差一點點搞砸了。
青年太温柔,温柔得令他把持不住該維持的距離,他説了他和章茗雨的事,喬可南反應瞬間就冷了:“放手。”陸洐之暈暈沉沉,狼狽至極,只知這一刻,他不能放手…放不了手。
於是青年出了殺招:“我結婚了,我重視婚姻,這輩子沒打算搞婚外情。”這招太狠,不見一滴血,可他內裏全爛了。一塌糊塗。對於這一件事,陸洐之一直是想都不敢想。
青年親口説他已婚,過的卻是如單身一般的生活,陸洐之猜他是不是説了謊,找人探問過,對方給他的回答卻是斬釘截鐵:“結了,真結了,啥小聯邦政府不承認,所以人家小倆口在遠距離婚姻呢!”在美國結的婚,一般管道查不出來,硬要查,不是不可能,可陸洐之躊躇了…或者説,喬可南不惜騙他,那心態上和結了有啥不同?何況查出來,真的結了,他這一生,真是一點光都沒有了。
他病着、痛着,想想罷了。佛已經給了他所祈求的:伴在那人身邊,不問形式,如今就是這樣了,他無話可説。
過了一週,喬可南説要揍他,他沒反彈,他心甘情願。喬可南揍得累了,坐在一旁,他説:“不打了。”動手的人分明是他,可陸洐之覺得,真正殘破的人是青年。
自己的傷,外在可見;青年的傷,卻是傷在了心裏。他多想抱住他…可渾身太疼,尤其心疼。良久,青年問:“你想怎樣?”他一愣,沉默着,或許這是喬可南給他的,唯一一次機會了。他説:“這輩子,當我朋友吧。”説出這話時,陸洐之是掂量過的。
青年宣稱已婚,要他為自己而離,那是萬萬不可能,不如他退了:倘若這輩子我無法與你共枕眠,至少讓我在門外,你一探頭,我就能看見。你好,我就好了。
喬可南笑了一聲,然後落了淚。他説:“我跟你説説我結婚對象的事。”
…
命運啊,繞繞彎彎。
青年説:“陸洐之,我不想跟你牽扯下輩子了,所以這輩子,你做得到就來,我不阻止你。”我不阻止你。不阻止你愛我了。當下,陸洐之想,佛祖真的應了他。
應了他的求,他在佛前磕的五百次頭,換了他的五百年。何其有幸?在很久很久以後,喬可南主動提及這天的事,他説:“我本來不打算理你的。”陸洐之:“欸。”喬可南扯扯嘴。
“可那幾天,我腦子裏好像有一個聲音,説應了他吧,然後做夢看見你一直給佛像磕頭,還好你沒對我磕…折煞人。
我好幾天沒睡好,想算了算了,最後決定揍你一頓。”陸洐之沒忘,那次喬可南打得他足足半個月才休養好,期間硬是沒來看過他一眼。
喬可南問他:“你真給佛像磕了頭?”陸洐之一愣,緘默了會,搖搖頭:“沒有。”
“嗯,我想也是。”青年道:“你這人驕傲得要命,哪可能説磕就磕,還磕那麼多下…”陸洐之淡笑不語。
他把青年抱入懷裏,心道:若是為你,縱使再磕上一千次,又有何難?可他確實不會再磕了。因他這一生,完滿了。完滿了。《陸洐之·完》作家的話:本篇不涉及任何宗教立場,陸也不是什麼虔誠的教徒,説白了,他還是偏自己多點,不過缺個倚靠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