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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洞元天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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翰林院座落於承天門以東、御河旁邊,跟宮內的崇質殿隔着一堵城和一條大街相望,官署的規模很大,廳堂巍峨,花遮柳護,一派莊嚴而又清幽的景象。

陶勳到翰林院履職沒有多少陌生,這是因為朝廷科舉制度極盛,有縣試、府試、院試、鄉試、會試等等,在這些‮試考‬中,翰林擔了任全國科舉鄉、會兩級‮試考‬的考官。陶勳鄉試時現任翰林院侍講學士李秉之就是主考,正是他的老師,算是老關係了;會試時侍讀學士張臚是他的房師;殿試時掌院學士馮鄂是兩名讀卷官之一;此外陶勳所屬省份的學政衞欣也是剛從翰林中選派的,他對陶勳很欣賞,親筆寫下多封推薦信。

憑着這些關係,陶勳金榜題名後次第拜訪翰林院掌院學士、侍讀學士、侍講學士、侍讀、侍講等上級長官,陶驥為兒子的前程毫不吝嗇銀子,以謝師的名義給各人送上一份厚厚的大禮。這些人名正言順地拿到相當於他們數年薪俸的謝師銀後,對陶勳的印象也好到極點,畢竟象他這樣一個本身才學過人、出手闊綽而又謙恭有禮、謹慎低調的年青人可不多見。

在過去的近一個月時間裏,陶勳還曾到五經博士、典籍、侍書、待詔、孔目、史官修撰等下級僚屬家裏一一拜訪,又跟幾個新任命的翰林官一起輪作東宴請前輩編修、檢討、庶吉士等同僚,可以説他雖然沒有上任,在翰林院的人際關係已經打下個很好的基礎。

他履職後首要做的就是悉工作環境和進一步搞好跟上下級、同僚的關係。他為人謙虛謹慎、執禮甚恭、出手闊綽又是憑真功夫考進翰林院,而且還是應皇帝夢兆的那批士子出身,所以全院上下人等對他印象很好,很快絡起來,不過也有少數幾個人出於嫉妒的心理攻擊陶勳是商人家庭出身,暗中詆譭他。

上任十天後,陶勳一大早被叫到馮鄂那裏。

馮鄂四十歲上下,面目和善,鬍鬚長得很漂亮,總是梳得整整齊齊、光光亮亮,喜歡在跟同級或下級僚屬説話的時候不停地撫須。

他撫須笑呵呵對陶勳説:“亭淵,我可要恭喜你了。”

“老師,不知學生喜從何來?”

“聖上篤信道教長生之術,對道教典籍十分珍視愛惜。聖上與宮裏的仙長們談論道經的時候每每遇到典籍不全或缺失的情形,故聖意修訂一部《道典要輯》,昨天口諭任命文政殿大學士楊廷均大人任總編篡官。你是知道的,本朝以來翰林之盛乃前代絕無也,按品秩本院不過是一個五品衙門,尚不如某些地方府衙,但從事的卻是誥敕起草、史書纂修、經筵侍講等重要工作,本朝內閣大臣裏十有**是從翰林院出去的,楊大人二十年前就當任過掌院學士之職,楊大人奏稱翰林院乃進士彙集之所,文翰之多若林,所以編纂人員就從翰林院調,聖上已經準了。”陶勳心中瞭然,恭敬地道:“老師,聖上篤信道教,天下皆知,這次編篡工作要是順利完成,龍顏必然大悦,到時或是封賞或是升職,的確是件喜事。聖上以楊大人為主,想必定是以老師副之吧,將來大功一件,老師到高升到六部任職指可待,就是入閣拜相也不在話下,學生先在此祝賀了。”馮鄂得意地笑起來,這下被陶勳拍馬十分舒坦:“呵呵呵,承蒙聖上恩眷、楊大人提攜,老夫的確忝任副總篡官,咱們院裏總共有十二人入選,你也是其中一員呀。”

“這怎麼可能呢?”陶勳訝道:“學生資質平庸、資歷淺薄,怎堪此大任?院裏強過學生者多如星辰呀。”馮鄂得意地道:“這你就不知道了,是老夫昨天向楊大人推薦的你,楊大人又向聖上推薦,聖上已經準了。”陶勳連忙起身跪拜道:“謝老師提攜,學生若得寸功,全是老師所賜。”馮鄂毫不臉紅地受了陶勳一拜,等他起身後道:“《道典要輯》編篡館設在御窚苑裏,明天聖旨就要下來,你準備一下,三天後駐進去。”當晚,朱陰又來拜訪,陶勳仍舊在客廳見她。

朱陰眉頭緊鎖,寒喧之後不等陶勳發問就説:“陶大人,情形不妙呀。”

“你是指的明天聖旨設《道典要輯》館我亦入選的事嗎?”

“不錯。太子説楊廷均所進的名單上本來沒有你的名字,可是皇上知道今科有一名應兆士子剛剛進翰林院,所以親自點名讓你進館。皇上對你如此恩眷,已經引起了一些人的注意。”陶勳聞言,一邊暗罵馮鄂信口開河欺騙自己,一邊問道:“你指的是誰?”

“你別裝糊塗了,除了靖寧侯裴愷老賊之外還能有誰?皇上現在身邊的親信道士都是裴賊推薦的,聖上一言一行相信都將傳到他的耳朵裏。裴賊為人陰狠,口腹劍,凡是對他有威脅的人他必除之而後快。現在你基尚淺,撲滅你比輾死一隻螞蟻還要容易,我得到的消息是裴賊已經派人四處調查你往的言行。”陶勳不是個讀死書、死腦筋的人,心裏也知道潛在的威脅,不過他不想加入某個政治集團。因此思量一下便道:“只要我行事嚴謹,不被人抓住把柄,別人能奈我何?”

“笨蛋,你不授人以柄,別人不會栽贓嫁禍嗎?除非你投向他們一夥,否則別想獨善其身。”朱陰見陶勳仍自況清高不免有點生氣。

“朱大人見責,下官也不想辯解。‘本自清來自清去,不附陳泥濁此身’,還請大人見諒。”

“好個‘本自清來自清去,不附陳泥濁此身’,你是清,我是濁泥,我倒要看看你今後是個什麼下場。”朱陰氣呼呼地甩袖而去。

擔任《道典要輯》的編篡官可以隨時翻閲皇家書庫的道教典籍,這對陶勳而言是件求之不得的好事,他一直四處求仙訪道始終不得其門而入,就想從傳於世的道教典籍入手以窺門徑,無奈民間的藏書過於分散,不少保存在私人藏書樓裏,而且種類、數量都有限,皇家書庫裏所收藏的道教典籍不但數量多,種類也多,有很多是孤本、絕本。

此後的一段子裏,作為皇家書庫的御窚苑就成了陶勳的第二個家,除了睡覺之外,他剩餘的時間都在裏面渡過,每天五更到書苑,初更才離開,稱得上廢寢忘食。

過了兩個月,就到歲尾,京裏的官員開始忙碌着張羅在家裏過年,《要輯》的編篡期限很寬鬆,所以楊廷均的管理也鬆懈起來,諸位編篡官陸續請假他都一一批准,等到過小年乾脆全體放假。

陶勳收到父親的來信,説南方的商行分部出了點問題,要親自過去處理,所以不來京過年。古述和商行裏的夥計自打陶勳任官後對他愈加恭敬,生分很多,過年的一切準備工作都不讓陶勳手,這樣一來陶勳成了最清閒的人。

他閒着無事索主動向楊廷均請纓,留下來做些資料整理的工作,為過年後重啓編篡做些準備。

楊廷均以為他要圖表現,樂得做人情,就允了。

陶勳每天仍準時進御窚苑,書苑裏的小吏們知道他是身負皇命的編篡官,也不過來打擾,等到快過年的時候小吏們都陸續回家休息,偌大一個御窚苑裏除去幾個照例值班的吏目和守衞之外再無其他人,他喜此清靜無擾,有時乾脆呆在藏書樓裏過夜,隨意翻閲、抄檢道教典籍。

除夕之夜,陶勳在商行裏跟古述眾位夥計們一起吃完團年飯,隨後在古述的陪同下到商行各掌櫃、夥計家裏一一走訪拜年。他是商行的少東家,更是堂堂朝廷七品命官,雙重身份走訪各家,夥計們既親切又敬畏,更多則是自豪。

陶勳雖然是少東家,來京也有半年多時間,對商行的情況卻從來沒有過問,在京的掌櫃、夥計也都認不全,乘着今天的機會跟大夥兒見了面,心裏高興,凡是有敬酒的都來者不拒,喝了不少酒後人也亢奮起來,還是古述細心,暗中幫他推掉了不少,儘管如此他一趟未走完就已經醉倒。

陶勳從酒醉裏醒來,已然身處在家中牀上,身上蓋着厚厚的棉被、炕頭暖暖乎乎。他有些口乾,想到家僕肯定已經睡下,不好再喚醒他們,自己爬起身倒水。

細心的管家早已在炕頭暖了一壺茶,陶勳下牀喝茶後睡意不知不覺間消褪,披上棉袍走出房門。

除夕夜下了場大雪,此時雪霽,房外白皚皚一片,大雪在院子裏堆起兩尺厚,屋檐上垂下來的冰稜足有兩尺長,晴朗的天空裏繁星閃爍,四下一片靜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