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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長這麼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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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可人疼的是,灣子裏面地勢高,楊家窪的村民趾高氣揚地在這裏添丁進口自在的繁衍,遇到洪水來了,卻怎麼也灌不到這裏來。

河裏有肥美的鮮魚,葦叢裏有隨處可見的野鴨,即使是綜合錯的溝杈,隨隨便便地一撈,青肥大的蟹子也會成串地被拽上來。得來的實在容易,人們便也不知道珍惜。平裏種種地,摸摸魚,家家户户過得悠哉遊哉。

楊家窪的老少爺們,就好像家家腦袋上被掛了一個大大的燒餅,餓了就啃上一口,方便倒是方便,卻把這裏的人們養得四肢不勤。

大長臉家本不是本地人,早年間老家遭了災,便投靠了住在這裏的一個親戚家。本打算住些子就走的,卻意外的發現,這裏的子竟是如此的輕鬆,便再不願意回去了。

又因為是外來户,沒有地可種,在親戚的幫襯下,便了條船,做了徹徹底底的漁民。楊家窪附近方圓幾十裏不少村子,家家户户子過得輕鬆自在,便越發懶惰,誰願意天天的在船上晃悠呢。

都是饞了那滋味,或者缺了現錢,才想着去河裏面上一些,卻很少有靠打漁為生的。這一來倒便宜了大長臉這些外來户,每次搖上船出去一天,很少有空手而歸的時候。

吉慶站在河邊等大長臉把船劃近,還沒張口,大長臉倒先説了話:“今兒個收穫不小吧?”吉慶得意地舉了舉手裏的魚:“還行吧。”

“勻給我唄,中不?”大長臉跳下船,趟着水過來,低了頭扒拉着吉慶手裏的幾條大魚。吉慶趕忙把手到背後:“美得你!你不會自己打去?”

“我要是能打,還讓兄弟你勻給我?”大長臉滿臉地堆了笑,指着自己空空的船艙給吉慶看:“這不是有事出來晚了嘛,又答應了買主,沒東西不行啊。”吉慶伸着脖子去看,果然,船艙裏只有幾條半大不大的魚懶懶地撲騰着。

“中不兄弟?勻給哥哥,短不了你好處。”吉慶滿心的不願意,好不容易有了幾條大魚,還想着拿回去顯擺顯擺呢,哪能就給了人家?

“不白要,給錢!”大長臉見吉慶無動於衷的樣子,忙拋出誘餌。

“給錢也不行。”吉慶搖搖頭,轉身要走。大長臉急了,一把將吉慶拽住:“你説個價,説個價,咋就走呢。”

“不行不行。”吉慶依舊不為所動。

“得!”大長臉眼瞅着吉慶真沒有賣他的意思,咬咬牙説:“兄弟也別説了,老哥豁出去了,這幾條,五塊錢,咋樣?”

“五塊錢?”吉慶有些懵了,舉起手裏的幾條魚,咋看也看不出這些不起眼的東西竟值上五塊錢。

旁邊大長臉還在催着,吉慶幾乎要答應了,可一瞅見那一張焦灼急切的馬臉,心裏一轉彎,倒不急了,裝作很為難地搖搖頭,轉身作勢還要走。

“哎哎…”大長臉真有些急了,伸手把吉慶攥得緊緊的:“還不行?得!再加一塊,六塊錢,行了吧?”

“六塊錢?”

“六塊錢!”

“行嘞,掏錢吧,給你了!”吉慶咧着嘴,心裏美得開了花兒。

一手接過大長臉遞過來的錢,一手把手裏拎着的魚遞給他。兩個人各自緊緊地攥着到手的東西,匆匆的分開。大長臉急慌慌上了船,吉慶也一溜小跑奔上了堤壩。看倆人那副摸樣,竟好像都怕了對方反悔一樣。

吉慶氣吁吁地停下了腳步,回頭搭了涼棚去看,遠遠的河中間,大長臉的小船越劃越遠,吉慶這才鬆了口長氣,看着手心裏攥出了汗的一卷錢,一時間竟美地冒了鼻涕泡。

村裏人缺個仨瓜倆棗應急的時候也賣魚,也是賣給大長臉這些打漁的。也不説個啥,隨便給幾個小錢兒就行了。吉慶還從來沒用這些水貨換過錢,平生第一次,竟是這麼多。

“看把你個傻小子樂得!美瘋了吧?”吉慶還在嘿嘿地傻笑,冷不丁身後有人在説話。吉慶扭頭去看,卻是人,寶嬸兒。

寶嬸兒是寶來的媳婦,孃家姓柳,原有個好聽的名字叫柳花兒。農村人,嫁進來的媳婦兒名字就是個擺設,有外號的就叫外號,沒有外號一般都是隨了男人或者孩子。

寶來的媳婦兒剛嫁過來的時候也是個窈窈窕窕的俊俏女子,讓個寶來稀罕成了個寶,村裏人也順嘴就叫了寶來媳婦兒。後來生了兩個小子,那身材卻再沒回去,越長越是富態,幾年的功夫變肥了三圈兒,白胖白胖的竟似個元寶。

大傢伙都説寶來娶了個媳婦旺夫呢,生了倆大胖小子不説,那寶來也眼瞅着混得越來越好,慢慢地寶來媳婦兒都沒人叫了,直接叫成個寶兒媳婦,孩子們也前前後後地喊着寶兒嬸。

吉慶知道寶來和巧姨之間曾經發生的齷齪事,連帶着他們一家子都沒了好印象,平裏在村裏見着,也是愛答不理的。

偏逢了這胖媳婦兒是個沒心沒肺的女人,也看不出個眉眼高低,每次見着吉慶倒還是和以前一樣,嘻嘻哈哈地不拿他當個外人。

寶來好長時間都沒見着了,聽説去了縣裏。這寶兒嬸兒倒是天天見,每裏晃悠着在村子裏轉,走東家串西家扯着白話兒舌。吉慶本來高高興興的,沒成想撞上了她,心裏有些不痛快,卻也沒説啥,只是把錢飛快地揣進兜裏,懶洋洋地喊了聲寶嬸兒。

寶來媳婦兒端了個盆,本是去河邊洗衣裳,剛上了大堤便看見吉慶在和大長臉拉拉扯扯的。她本就是個愛生閒事兒的女人,這次更是啥也不幹了,豎了個耳朵把個前因後果聽了個清楚。

眼看着吉慶拿了錢蹦跳着就要回家,一嗓子喊住了他。

“還藏呢,我都看見了。”寶來媳婦嘻嘻笑着湊過來。

“藏啥?”

“錢唄。説,賣了多少?”吉慶下意識地捂了兜,知道都被她看見了,立時有些不好意思:“沒,沒賣多少。”寶來媳婦兒撇撇嘴:“跟嬸子也不説個實話,當我不知道?都看你們半天了。”吉慶不願意再和她糾纏,咧嘴笑了一下,低了頭就要走,卻又被喊住了。

“你個傻小子,吃虧了知道不?”吉慶一下子停住,回頭看着寶來媳婦兒:“吃虧了?”

“可不麼,”寶來媳婦兒扭扭搭搭地過來説:“你寶叔在縣上幹活呢,回來説了,咱這片兒的魚現在城裏人可愛吃呢,説是啥,天然的,綠的呢。賣起來老貴了。他給你多少?才幾塊錢吧?要是在城裏,咋也得十幾塊!”

“真得?”吉慶不相信。

“咋也叫我嬸兒呢,騙你幹啥!不信你去問問。這也就是你,擱別人我才懶得説!”寶來媳婦兒瞪大了眼,一副天機不可漏的模樣兒。

“十幾塊?就這幾條破魚?”吉慶還真就不信,回頭看了看寬寬敞敞波光鱗鱗的大河,嘴裏面嘟囔着:“城裏人真傻,直接過來撈唄。”

“你咋就知道沒人撈呢!那大長臉他們天天在河裏玩呢?他們是撈不着!你以為都跟你似地?憋半口氣就能扎到河底,蒙上眼都能從葦塘裏鑽出來?哪有魚你清楚,他們清楚?你是覺得容易,換了別人你讓他們試試!”寶來媳婦一通咋咋呼呼地説,簡直是恨鐵不成鋼了。吉慶這才明白,自己這天天玩着鬧着竟還是個本事。

寶來媳婦兒晃着肥胖的身子下了堤壩,吉慶愣愣地看着她的背影,恨不得千恩萬謝。改革的風吹了好多年,外面早就蠢蠢動了,而自給自足的楊家窪卻還保持着老祖宗傳下來的習

子過得太容易也就沒有人喜歡算計,多少年了,楊家窪人從沒有出過一個買賣人。也不是沒人想過,下點力氣把河裏面的水貨倒騰到城裏,但想歸想,真要去的時候卻又犯了懶:多點還行,那十條八條的魚,幾隻野鴨子,費勁巴拉的到城裏,還不夠那功夫錢呢。

再説了,那也得有人要呢,沒人要,一不留神再讓政府給扣住?不合算。人們都是這樣,習慣了的子,只要沒到絕處,便不會想到變通。

吉慶不是那種死羊眼的人,只是家裏邊從沒有靠過他,他也便不為這過子去費過心思。其實吉慶也愁呢,眼瞅着自己也老大不小了,以前還上學,別人家説不出個啥。

可現在學也不上了,再和以前那樣五馬六混的自己都説不過去。前幾吉慶也偷偷地打算,想着今後的前景:種地恐怕是不行,就這麼一點地,對付着吃飯沒有問題,可要説指着它掙錢,卻是本不可能的。

吉慶也想着進城去打工,可誰也不認識,進城去投奔個誰呢?一來二去的,到底也想不出個眉目,長這麼大,吉慶竟是頭一回遇到了難事兒。

寶來媳婦兒的一番話,無異於給吉慶開了一個天窗,晴朗朗的頭襯着湛藍湛藍的天,呼啦一下就映進了吉慶原本有些黯淡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