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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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達揚州,岸頭上能招貨的商客果真一個不剩了,容雲失望地吩咐船伕卸下貨物,她收好了押票便回房寫帳,任憑喜姨怎麼熱絡招她去跟長孫晉敍舊也不肯出艙。
直至回到鎮江,她爹爹返家了,她才步出艙房幫忙喜姨準備晚膳,讓那兩個男人在艙廳品香茗,促膝漫談。
“今非昔比了。”談着這三年來的變遷,容昊向來剛毅的眉目抹上滄桑。
“三年來,『隆容』沒有一次遠航過,只能爭些短航小生意餬口。”長孫晉俊顏陰鬱。這些年,楚楚來信總對他談及“隆容”的種種景況,只是沒人知道當年最危急之時,是他央求朱棣出手相救,容家和陳家才倖免於難。
可當他聽着那些不堪,還是勒緊了心絃。
“説真的,我真想把『隆容』結束掉。”他經歷過元末亂世,年少跟隨家人披霜冒地從蘄水逃難至此,什麼苦沒吃過?但在朱元璋誅鋤異己的狠辣統治下,再苦都不及當朝的腥風血雨可怖。
“畢竟是歷經四代的百年基業,結束就太可惜了。”
“雲兒也是這麼説。”容昊輕喟,沒有女兒的堅持,“隆容”早崩解了。
“我今天看她事事親力親為,她這份心意,着實難得。”憶起那辛勞的嬌小身影,他眼底掠過一抹苦澀。
容昊皺緊眉,自責道:“是我害了她,明知道她不想嫁,仍那樣着她。”假如當初不是為了侄子的前途攀上陳家這門親事,哪會跟陳家扯上關係?他不僅拿女兒的幸福換取侄子功名,更誤了女兒一生,回首當作為,他悔疚不已。
“誰會知道陳家與胡惟庸有那層關係?容爺,那怪不了你的,要怪便怪錦衣衞實在神通廣大吧。”沈聲安撫,他低嘆道:“只是沒想到兩家都安然無恙了,婚事還是砸了。”他一直以為容雲和陳旭的婚約依舊,直至半個月前,楚楚在信中透她尚未嫁人,他才恍然了悟她為何還能管容家的帳。
提起女兒的婚事,容昊面無奈,畢竟經此一遭,她更無嫁人的念頭和機會了。
稍晚,容雲端着托盤,跟隨喜姨進來艙廳擺放飯菜。她抬眸瞄了爹爹一眼,卻發現長孫晉正看着自己,她不自覺繃緊了小臉。
她笑臉人就叫以事人?那麼,她也不必跟他客氣了,免得待會兒她對他笑了,他還以為她在勾引他呢!哼。
瞧見她賭氣地別開眼,長孫晉也知道自己真惹怒了她。
唉,誰教他總是説不出好話,總是忍不住嘴上要酸她,想獲得她的注意,不讓她冷淡忽視自己的存在,最後自然是適得其反,教人喪氣。
擺好碗筷,各人就位用膳。向來只有一家三口的晚膳突然多了個長孫晉,氣氛不見生疏,反倒融洽得緊,容雲在旁看着,思緒忽地回到過往…
九歲那年,她跟他相識之後,他們兩家人的往來逐漸密切。爹爹早已注意到於商場中嶄頭角的長孫齊,在伯父已決定不讓堂弟繼承家業,一心要堂弟考取寶名的情況下,爹爹曾喟嘆“隆容”或許從此後繼無人,憑着與長孫齊的情及惜才心切,他器重長孫齊,不僅幫他購買淺船,更提拔他成為鎮江航首,以這段恩情牽起兩家人無形的情誼,使容家以後在官場有陳家的撐,在商場也有長孫家的敬奉。
因次每當長孫齊在外奔波,爹爹都會把他的弟妹接回家好生照顧着。
那時,他們天天同桌用膳,有回她被他在桌底下偷踹了一腳,她狠踹回去,他竟然馬上痛叫,爹爹在大驚之下起他的褲管查看,當那片瘀青呈現人前,她立即解釋是他惹她在先,無奈自個兒一點傷痕都沒有,缺乏被害的證據。
那天,爹爹氣得罰她跪船頭,那是她有生以來最窩囊的一次。
回憶之間,午後壓下的怒濤又再度湧現,她忍住今兒個又得跟他同桌的鬱悶,打算扒完飯就快快回房,一塊雞卻打亂了她的計劃。
“我不吃這個!”瞪着碗裏突然多出來的八寶野雞,她馬上挾起丟回喜姨的碗裏。那是特地為長孫晉做的,她才不希罕吃他的東西!
“容小姐愛吃山扁豆。”掛着温雅的微笑,長孫晉持起盛滿山扁豆的小杓,長臂橫越容昊,把伊人最愛的菜餚放進她碗裏。
他竟然記得她愛吃山扁豆?
他的體貼嚇住了容雲,教她沒來由地掀起一陣心慌意亂,失措之下,她放下雙箸,霍然起身。
“這個月的薪餉還沒算清楚,我回房算去!”代完畢,她不理爹爹和喜姨責備的眼,就這麼貿然離開,急急掩飾臉頰快遮不住的紅暈。
沒用的東西!忘了他是怎麼惹自己生氣了嗎?怎地人家只是對她做個小動作,她堅定的心志便馬上動搖了?
“唉,都這麼多年了,看來容小姐還是對小輩難以釋懷…”
“別管她,是她自個兒小氣罷了,來,這道不錯的…”回艙房的途中,兩個男人的對話從窗户飄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