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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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水講完了課,碰到了老白繕,他們同時説了一句:“老鄉!”老鄉相見,當然要吃飯了!伊水請客。
這個世界説大也大,説小也真小。
伊水問他:“你咋上這兒了呢?”
“俺們那院的方巖把我領來的。”
“啊,方巖…我的下線。你生活得怎麼樣?”他説不怎麼樣,他沒錢,又沒找到工作。最難的時候,他的兜裏僅有一塊五錢,他一個人在屋子裏,大冬天的,牆上結了霜,他裹着被,望着房頂,過了三天。他提都不想提了!
栩如、胖胖、我、老白繕…有很多“北漂(在北京漂着的外地人)”遇到過生存的危機。
伊水大包大攬地説:“你幹傳銷吧,掙錢快!我先給你把錢墊上。”
“我不想跟方巖幹。”
“那你想跟誰幹哪?”
“我想跟你幹。”
“你跟他幹,就等於跟我幹了。”
“我就想跟你幹!”
“我不能搶線。”
“我就是想當你的直接下線!”碰上“釘子户”了!
伊水可犯難了,讓他幹吧,這要是方巖知道了,可咋説她?不讓他幹吧,又好像不幫老鄉的忙似的…
掂量來掂量去,她想出了一個折中的方案:“我給你買兩個點,一個放在方巖的下邊,一個放在我的下邊,我把你安在好點上,你跟我姐一個樣,那條腿兒不用做了,早出來了,你只需做一條腿兒。你領來人,我給你説,説成了,放在咱們這邊。咱得小心點兒,別讓方巖發覺了。”老白繕對伊水千恩萬謝的。
伊水的一大部分開銷是花在下線的身上了。她的不少下線,是她請人吃飯請出來的,給他們墊錢墊出來的。當然也有吃了飯不玩活兒的,墊了錢沒影兒的。她不在乎這些,她的錢會像長江的水,源源不斷地進來。
她給人墊錢,在公司彷彿成了慣例。
有一天,剛開完會,藍花拉住了我,用食指戳着我的口説:“你妹妹賊完蛋!你瞅瞅她,掙多少錢了!讓她補個點,還那個損樣!”我的臉上掛不住了,趕回家問伊水:“你和藍花咋説的呀?”
“你問問她去!我給她的下線墊了多少了?還上癮了呢!來個人,讓我給墊!來個人,讓我給墊!我有多少錢能墊完哪?這不,又來個人,人家還沒説沒錢呢,她怕人家不入,對人家説:‘伊水有錢,讓伊水給墊。’我是金庫哇?!她也週週一萬,她咋不給墊呢?!這回,我就不給墊!你甭搭理她!”汪子圖同昔相比也有了變化。在錢的方面,很為吝嗇,他從不買單。也許是在上一家傳銷公司“獻愛心”獻慘了吧,這次,他乾脆不獻了!大家對他的“蹭完上線蹭下線”這一點是頗有微詞的,但為了共同的目標,別人也不便多言。
“汪老師,我想求你幫個忙。”他的一個下線對他説。
“什麼事?你先説,能幫,我肯定幫;幫不了,咱再説幫不了的。”
“你能幫,你肯定能幫!”
“那可説不好。”
“我下了幾次決心了,實在不好張這個口…”
“你説吧。”
“我的錢買點了,沒有生活費了,你能不能借給我一百塊錢?”
“真對不起,我不是沒有,有!但錢不在我這兒,在我媽那兒,我的兜裏不留錢,頂多揣個二十、三十的,不信你看看我的錢包…”他打開了錢包,每一層都翻給她看。
“信信信,不用看了。”
“你看,我還説多了,就五塊錢了。要不,你先拿去?”
“不了不了,你留着吧。”汪子圖的錢沒有一個人能借得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