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交臂之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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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少四人遍搜全店,將宿旅客和另外一名夥計以及廚下雜工都集中打聽,仔細查問,卻無人見到過桑瓊,那名夥計是客棧掌櫃的內侄,桑瓊來是恰好在後院侍候客人,只知道前面的確接待過一位少年相公,並且有馬匹上槽喂料,後來匆匆離店,但不敢認定是不是桑瓊。
墨燕見其中別無涉嫌賊黨,便取了一封銀子吩咐那店夥安頓善後,同時安歐陽玉兒道:“桑公子既未在店中逗留,想必不會有甚意外,八成只被那假扮夥計的狗賊設騙騙走了,以時間計算,他跟咱們一前一後相隔不過一兩個時辰,快些追還來得及。”歐陽玉兒已經急得沒有主意,蹙眉道:“咱們不知道他向哪兒去的,怎麼追法呢?”墨燕道:“他沒有回頭,也決不會真如賊徒所説向南進人大別山區,看來仍是向西走的可能最大。”黃燕卻道:“賊徒不惜假扮店夥守候此地,自然是知道咱們要去西堡,才意圖阻難,怎會讓桑瓊公子繼續向西去?我猜他們一定另設一番謊話,不知把桑公子騙到什麼陷阱中了?”歐陽玉兒越發焦急道:“真要如此,咱們卻到哪兒去追他?”劍魔甘道明不愧閲歷豐富,略一沉,就道:“你們先別心急,不防冷靜想一想,四丫頭的猜測頗有道理,但賊徒們既然想誆咱們在商城留住三天,可見不會在附近對他下手,如今東南兩方都不須顧虛,唯一能騙得桑瓊匆匆趕去的,除了西堡,不可能再有其他地方,賊徒們以他為藉口誆騙咱們,少不了也會用咱們為餌誆騙他,所以,依我看,向西追不會錯。”歐陽玉兒急道:“那就快追,別再耽誤了。”説着,已經迫不及待,奔出店門,一躍上馬。
四騎快馬首尾相接,鐵蹄濺起雲花,冒着撲面寒風和蒼茫夜,馳出商城西門,循官道,疾行了半夜,走在前面的歐陽玉兒忽然發出一聲驚呼,用手指着左側雪地叫道:“你們快看,那是什麼?”劍魔和雙燕齊齊收收僵勒馬,一望之下,都大吃一驚…
右側是一條由南向北端的小河邊積雪盈寸,雪地上倒卧着一匹通體白的蒙古種健馬,本來馬和雪花同樣潔白,使人不易看見,但因馬身上着一柄鋒利長刀,由鬃旁直貫馬腹,刀傷處一片殷紅,是以顯得份外奪目。
劍魔和三燕紛紛下馬察看,那匹白馬已經斷了氣,馬屍上鞍轡仍在,血也沒有凝固,附近河邊則足跡凌亂,分明不久前曾有人在這兒戰過。
歐陽王兒搶着在馬鞍上翻尋,卻未找到任何可資識別的號牌烙印,張惶道:“甘叔叔,兩位姊姊,你們看這匹馬會不會是桑哥哥的坐騎?”劍魔甘道明搖頭道:“不像,假如是巢湖龍船幫的馬匹,必然會有烙印,不過這匹馬通體純白,看不見一雜,品種極佳,可見馬主也非平常人物。”黃燕遊目四顧道:“是啊!馬匹重傷而死,主人可能也遭遇不測.但是附近怎麼竟看不見一具屍體呢?”歐陽玉兒心裏一陣寒,忙道:“咱們快在附近找找看,也許會發現什麼線索。”可是,説來奇怪,大家詳細搜索,並未發現受傷的人,只有可行淺淺蹄印,沿着小河向北而去。,墨燕沉道:“這事十分蹊蹺,從狀況看,顯見有人夜行至此,被強敵追及,坐馬倒斃,人可能已經落水或被擄劫去了,而馬屍猶温,血水不凝,分明變故發生不久,咱們隨後趕到,怎會毫未聽到異聲響動?”大家想想,都覺得這話不錯,三燕修為已到一高手,劍魔甘道明更是武林中有數高人之一,憑他們的耳目,又在曠野,論理的確早該聽到響動才對。
歐陽王兒焦急地叫道:“快追”話音未畢,當先掠上馬背,一抖馬繮,便想循着河邊蹄印直追下去。
劍魔甘道明突然沉聲道:“玉兒!慢一些!”歐陽玉兒惶然道:“假如是桑哥哥遭了毒手,再不快些追趕,就要來不及了啊!”甘道明卻搖搖頭道:“傻孩子,你還不知道桑瓊的功力嗎?如果是他,豈會如此輕易便遭人毒手,咱們竟聽不到絲毫爭鬥的聲音?我看其中有詐…”歐陽玉兒詫問道:“馬屍尚在,血漬猶新,怎麼會有詐?”甘道明道:“馬屍血漬,乃是有人故佈疑陣,依我忖度,此地一切都是假的,本就沒有人在這兒動手,也無人受傷,即使有,那人也決非桑瓊。”歐陽玉兒愕然道:“為什麼?誰會故佈疑陣?他們有什麼目的?”甘道明微笑道:“玉兒,你忘了商城客棧中那假店夥的詭計麼?他設詞欺騙咱們,想把咱們留在商城耽誤三天時間,目的又何在?”歐陽玉兒怔了片刻,恍然道:“甘叔叔的意思是説,他們假扮店夥企圖延阻我們的行程,沒有成功,才故佈疑陣,把咱們引人歧途,以便耽誤咱們趕往西堡?”劍魔甘道明點頭道:“正是如此。”歐陽玉兒又道:“可是他們此手段,有何作用?”甘道明笑道:“很簡單,他們是不咱們追上桑瓊,要咱們不能同入西堡,好使桑瓊單獨與璇機秀士鄧玄見面,便於各個擊破,或者從中仍起誤會罷了。”墨燕和黃燕都異口同聲道:“不錯,由此可見桑公子必定已經連夜趕去西堡,走在咱們前面了,否則,那塊馬鞍號牌不會落在店夥手中。”歐陽玉兒沉道:“這話固然很可能,但咱們若不跟蹤蹄印去察看究竟,萬一真是桑哥哥遭人毒手,那時怎麼辦呢?”劍魔甘道明搖頭苦笑道:“既然你一心懸念不肯放手,咱們就循蹄印迫下去看看也好,我敢説這蹄印必然會繞向咱們來時的方向,決不會一直沿河北行,更不會折向西方。”歐陽玉兒道:“咱們且追下去試試看,假如真如甘叔叔所料,再掉頭西行也不遲。”甘道明和墨黃二燕拗她不過,只得依她,大家重以上馬,隨着河邊蹄印尋去。
途中幾次經過河水淺窄之處,那蹄印果然並無西轉渡河之意,直行十餘里,意恰如甘道明所料,反而折向東南方去商城的迴路了。
歐陽玉兒勒馬俯首,遲疑半晌,終於嘆了一口氣,同意放棄繼續追蹤。
老少四人掉轉馬頭,涉水渡河,當時已經沒有時間再選擇河水淺窄的渡口。隨意找了個岸低之處,便拍馬浮水而渡。
四匹馬首尾相連,劍魔甘道明領先,三燕隨後,剛渡至中,甘道明突然聳了聳鼻子,低聲道:“你們聞聞看,好像有什麼怪異味道?”三燕也跟着氣嗅查,黃燕首先叫道:“唔很像是桐油的氣味…”劍魔探手向河水中一撈,意撈了滿手油污,心頭一震,口喝道:“不好!快走”喝聲甫出,上數里的地方忽然閃起一片火光,原來河面上全被浮油充斥,一經引燃,滿河盡是熊熊大火,正順向下延燒過來。
三燕慌忙提繮催馬搶渡,無奈馬匹正浮至深水處,竟無法加力。
眼看大火已燒到近前,歐陽玉兒突然嬌呼道:“身要緊,別顧馬匹了!”蓮足猛點,身形已沖天拔起,一式“燕掠波”躍向對岸。
劍魔甘道明和墨黃二燕也急急舍了坐騎,飛身上岸,腳才落地,大火已將河中四匹健馬一齊捲住。
可憐那四匹馬,進退無路,逃不及,直被燒得哀嘶悲嗚,翻滾逐波而下,不多久,便已焦皮爛,成了四團拓屍…
墨燕黛眉怒揚,拔劍叫道:“好鄙劣的狗賊,看姑娘不把你們碎屍萬段,你們也不知厲害。”飛步向上奔去。
歐陽玉兒等盡都怒不可遏,一齊展動身法道河疾追,待趕到放火的地方,除了在河岸邊見到數十隻空油桶和一大片馬蹄痕印。早連半個人影也尋不到了。
三燕氣得頓足叱罵,還想躡蹤再追,卻被劍魔甘道明攔住,道:“事已至此,縱追何及,暫且把這筆賬記下吧!”歐陽五兒自責道:“都怪我不好,現在馬匹沒有了,怎麼趕路呢?”甘道明道:“只好徒步上路,到前面市鎮再另購坐騎,如今事實證明賊徒早已注意咱們行動,説不定前途還有詭謀陷阱,必須沉着,才不致上當。”黃燕恨恨道:“他們敢再來,非教他加倍替馬匹賞命不可。”歐陽玉兒道:“賊徒們明知燒不到咱們,目的就在毀了坐騎,使咱們延誤行程,先設疑陣,繼施詭謀,一計不成又設一計,可見暗中必有人監視着咱們的一舉一動。”甘道明曬道:“既然知道,就不必盡生氣,遲早都有讓他們現原形的時候,現在還是早早上路要緊。”三燕垂頭喪氣,只得徒步上路,這一夜,連經變故,前後耽誤了不少時候,加以商城附近多是山區,別無繁華城鎮,直到第二天近午,抵達光山縣城,才買到馬匹代步,然後經信陽,繞桐柏,雖然一路並未再遭遇事故,卻始終跟桑瓊之間相差了百里之遙。
就這百里之差,幾乎造成無法彌補的挫折,險些使西堡之行,一敗塗地…
口口口神機堡,建在與青城山隔江相對的龍溪北郊。
龍溪雖是個小鎮集,但因南望青城山下的馬家渡:一東臨天下馳名的“都江堰”;北依九頂餘脈,扼川崍及松潘高原一帶往來成都府必經要道,所以市面分外繁華。
川中有一特,凡屬臨近江河岸埠,必多茶館,來往旅客略多些的水陸碼頭,茶館更是比櫛相連,有的兼管酒食或各種點心,供應路過客商和挑夫苦力,設備簡而且陋,卻座上客常滿,壺中“茶”不空,生意都好。
這些茶館,為了適應江岸地形,大多店門臨街,後屋懸空,草草幾隻竹林為梁,下鋪木板,圍以竹蓆,頂上再蓋上幾張蘆蓆或幾束稻梗,便可以正式開張營業了。
川人好坐茶館,擺“龍門陣”久已名聞海內,這不僅限於遊手好閒的老爺,連終辛苦的挑夫走卒,也不例外,但能得片刻休閒,莫不以一盞“蓋碗”三五圍坐,天南地北“擺”上一陣為樂。
龍溪西街臨江一帶,茶館一家挨着一家,總有二十餘間,時才清晨,家家都上了三四成坐,其中絕大多數是靠江船挑擔貨物的苦力,借茶館歇腳待貨,另處少數則是當地“袍哥”剛從牀上爬起來,到茶館裏泡壺下腳茶,叫“麼師”打盆面水,連梳洗帶早點,外加吹牛下棋,一天的閒蕩,就從茶館裏面開始了。
這一天,才麻麻亮,江邊茶館中,卻來了一位闊客。
客人一襲儒衫,肩上着一刀一劍,跨下一匹棗紅駿馬,蹄聲得得,緩緩馳近,馬上儒衫少年雖然滿身風塵,眉宇間卻不英氣概,一雙斜挑人鬢的劍眉下,眸子炯炯放着神光。正沿街向茶館一家家掃視而過。
茶客們都被這少年英姿所引,有的放下了茶碗,有的停了奕棋,大夥兒不約而同全把驚詫的目光,投在少年身上。
那儒衫少年按轡徐行,來到一家鋪面略大的茶館門前。一眼觸及簾下那塊“臨江江樓”三字招牌,臉上頓時浮現笑容,輕收絲僵,飄然落馬,把馬繮向鞍上一搭,緩步走了進來,自顧尋了張桌子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