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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戰火初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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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登鞍上馬,任玄仰首星空,瞻望一望,面龐一轉,移目朝華天虹望去,顧盼生姿,逸興飛,大有震天長嘯之意。

華天虹行若無事,雙手一拱,道:“任當家的請!”他這一份從容不迫、穩若泰山的功夫,乃是父母的遺傳、顯赫的家世、華夫人的十年教誨所至,也由於他自己幾番生死、歷經險阻的經驗等許多因素孕育而成,任玄固是暗暗心折,老僕華雲瞧在眼中,也到無限欣

只聽蹄聲得得,任玄一馬當先,衝出了大門,八臂修羅查掙居次,那背金背大環刀的男子第三,華天虹第四,華雲殿後,五騎馬馳過長街,展眼出了北門。

五騎馬馳過之後,街頭的屋檐之下,霎時閃出了六七條人影,這些人似乎全不掩蔽身形,有的奔向城西,有的奔向城南,有的墜在馬後,有的登上城垛。

華天虹見馬出北門,心頭方自一怔,任玄業已帶轉馬頭,折而東行。

星光之下,五騎馬繞城一轉,不過頓飯工夫,便來至南門城外,踏上了南下淮陰的官道。一路疾馳,天亮時在道旁一個小鎮上打尖歇馬,華天虹問任玄道:“任當家的,此行是明張旗鼓,或是出其不意,突施襲擊?”任玄道:“江南是繁盛之區,凡屬通都大邑,皆有通天教的分壇,大軍一動,行蹤已難隱秘,咱們既不明鑼張鼓,亦不隱跡潛蹤,只須在七月初三趕到鎮江,天乙賊道縱然得訊稍早,亦難以佈置周密。”華天虹業已看出,此事內情複雜,不僅是任玄等數十人的事,多半與神旗幫也有關連,但知多問無益,當下抱定靜以待變的宗旨,不再言語。

但聽任玄問道:“華老弟‘跑毒’,有一定的時刻麼?”華天虹道:“約在午時。”任玄略一沉,道:“咱們未時抵達高家鎮,就在彼處歇馬。”華天虹道:“別因在下耽誤了任當家的行程。”任玄微微一笑,道:“千里興師,理當按站而行,否則彼逸我勞,徒招敗績。”出之後,五人繼續登程,趕到中午,華天虹體內蓮毒發作,當即躍下馬背,徒步奔馳。

他愈跑愈快,展眼越過馬頭,逸出了數百丈遠,華雲不願離開他的左右,也棄馬奔馳,跑在他的身旁,憂形於道:“小官入,如果抵受不住,待老奴閉住你的道,揹負着你。”華天虹聞言一怔,暗道:這閉住道的辦法,倒還未曾試過,搖頭道:“讓我一人跑,你退回馬上。”華雲道:“我跑得動。”時值褥暑,烈當空,華天虹不忍他陪着自己受罪,眉頭一蹙,道:“人心險惡,咱們時時有遭人攻襲之虞,你不保存體力,一旦有事,咱們豈不束手待斃,任人宰割?”華雲猶豫道:“小官人步行,老奴在鞍上坐不住。”華天虹不已,眼眶熱辣辣的,但卻臉一沉,佯怒道:“爹爹死了,娘又不在此處,你當然不聽我的話了!”華雲聞言,猛然一剎腳步,急道:“老奴…”話未講出,華天虹早似風馳電掣,瞬眼衝出了數十丈遠。

一會,任玄等趕到,華雲飄身上馬,帶住華天虹坐騎的緩繩,隨後趕去,華天虹跑了一程,掉頭奔了回來,一來一往,霎時錯而過,越發顯得疾逾釩風,快速驚人!

午未未初,幾人抵達高家鎮,馬足未停,小鎮南端蹄聲雷動,正是二十名金刀親衞離鎮啓程。

這鎮甸雖小,因是南北往來的通道,鎮上倒有大小五家客棧,凡人落店歇息,約好夜間登程。

華天虹渾身汗濕,落店之後,吩咐店夥打水洗澡。那五匹馬上全部附有馬包,華雲見每個包中盛有一個水壺和幾錠金銀,於是將馬包帶在身旁,取出一錠銀子給店夥,道:“看清咱們少爺的身量,買一套上好的衣履,要藍綢長衫、黃絲絛、黃緞子粉底靴,如果現成不合身,趕緊做,落之前趕齊,另外替我帶一。套衣履,是褐的就成。”那店夥接過了銀子,看清兩人身材,轉身而去。

華雲又道:“少爺的褲褂先買來。”那店夥應道“小的曉得。”華天虹笑道:“幹嘛那麼講究,藍綢長衫、黃絲絛…”華雲道:“大爺在世之,多半是如此打扮。”華天虹腦中泛起父親的影子,一陣酸楚襲上心頭,即忙定一定神,強顏笑道:“你的武功也登峯造極了,諒那幾個絕頂人物,也強不過你多少。”華雲眼眶一紅,道:“小官人忘了,老奴的武功是老太爺親自教的,大爺學武之時,老奴也跟着學習。””華天虹見他該然位,急忙道:“娘就不喜歡我哭,眼下是闖蕩江湖的時候,你別惹我傷心。”華雲急忙拭乾眼淚,道:“我主母怎麼到了關外,又怎麼讓小官人獨自出來飄泊的?”華天虹目光轉動,朝左面牆壁一瞟,笑道:“我出來玩耍,娘正在四處尋找。”華雲不知他講的是真是假,道:“唉!小官人也真是,遍地都是仇家,怎能到處亂闖?”華天虹微微一笑,道:“這些年來,你是怎樣過的?”華雲道:“北俱大會之後,主母匆匆趕回莊內,命老奴將莊中的下人送至東海安置,老奴不願離開小官人,又不知主母將小官人藏在何處——”他語言一頓,自言自語道:“主母的脾氣,小官人是知道的。”華天虹笑道:“娘不比爹爹好講話,我就不敢違拗她老人家。”華雲道:“誰敢違拗主母?那時情勢緊急,主母又身帶重傷,老奴不知小官人怎樣,心頭實在不滿主母的吩咐。”華天虹笑道:“孃的安排,自然是有道理的。”華雲似是不以為然,道:“雖然有理,也是不妥,華家只有小官人這點骨血,老奴通武藝,不與小官人一起,反而遠去東海,教人如何放心得下?”要知華雲是華家的人,華天虹是華氏一門的主人,主母卻是外來人,在他的心目中,小主人是屬於華氏全家的,其身份較豐母更為尊榮。這是當時人一般看法,華雲自然山不例外。

華天虹瞧他有滿腹委曲,心內雖然動,因是母親的決定,也不知如何解説,見店夥送進洗澡水來,他趁機打岔道:“我先洗澡,洗完澡吃飯。”華雲吩咐店夥準備飲食,掩上房門,又來侍候華天虹寬衣。

華天虹道:“你坐下,我自己來。”他下衣衫,問道:“後來呢?你一直留在東海?”華雲退至一旁坐下,道:“主母吩咐,命我練成‘少陽罡氣’,然後回返中原,尋找小官人團聚。老奴無可奈何,只好帶了家中男女五口去往東海。想那‘少陽罡氣’難練得很,我又不比大爺,大爺二十六歲未滿,已將罡氣練成,我時練時輟,始終走不上路,到了東海,實是悲痛得很,既哭大爺,又念着小官人,迫不得已,只有朝夕苦練,沒想到七八年功夫,竟將罡氣練成了。”華天虹心頭動異常,含笑道:“勉強練武,那確是苦事,好在練成了,氣力也不曾白費。”華雲道:“我功夫一成,立即奔回中原,哪知踏遍南北,訪盡了大爺的故,始終找不到小官人的下落,這三四年,老奴可苦死了!”華天虹輕輕嘆息一聲,道:“爹爹的故舊識,是些何等樣人?”華雲搖了搖頭,唱然道:“武功高的人都物故了,家中剩些老弱婦孺,也有少數活着的,卻都行蹤不明,不知隱到哪兒去了?”華天虹聽後嘆不已,一會店夥送來內衣靴襪,華天虹浴罷,主僕兩人在房中用膳,談了一些家庭瑣事,華雲着他上牀睡眠,自己就在門口邊的椅上打坐。

傍晚,華天虹一覺醒來、衣履業已齊備,華雲眼侍他穿好,前後左右看個不停。

華天虹笑道:“我長得像爹爹麼?”華雲朝他臉上端詳半晌,道:“身架面型都像,眉濃些,眼睛鼻子也像,口與下顎倒像主母。”華天虹笑道:“我的子像誰?”華雲想了一想,道:“大爺和善,主母嚴謹,官人幼時淘氣,看來是像大爺,如今就不知像誰了。”華天虹微微一笑,道:“處身亂世,還是像孃的好。”用過飯食,天已黑暗,主僕二人在房中飲茶談天,華雲忽然低聲道:“小官人,我早已探聽明白,北俱會最後一場混戰,通天教的天乙妖道,風雲會的燕山一怪和龍門雙煞,還有一個叫做週一狂的老賊,五個賊胚圍攻大爺一人。”華天虹點頭道:“隔壁有耳。”華雲悄聲道:“一幫一會一教的三個賊頭,全是卑鄙無恥,不守信義,不重然諾的東西。咱們單獨去殺天乙賊道為大爺報仇,與任玄老兒攪在一起,必然沒有好處。”華天虹低聲説道:“咱們不單是報仇,還得設法將通天教和一幫一會統統剷掉。”華雲惶然道:“那怎麼辦得到?”華天虹道:“見機行事,慢慢來。任玄的兒子死在我的手下,他遲早會向我下手,咱們隨時留神就是。”華雲愁眉不展,道:“最好早點尋得主母,想個本的解決辦法。”華天虹悄聲道:“娘不得面,她老人家內傷未愈,面之後,咱們更危險了。”忽聽門外有人走動,華雲起身問道:“誰?”他開門一看,原來是汪玄那親衞首領。

此人姓左名文魁,正是那四十名金刀親衞的首領。他這時走到門前,道:“敝當家的有請華公子啓程。”華大虹點了點頭,走出房外。華雲提起馬包隨後,任玄與查缽相繼走出,左文魁付了店錢,五騎馬繼續上道,漏夜兼程,往南杆大。

那四十名金刀親衞總在任玄前頭一站,每落店時必能見到彼等啓程。諸元極等有的在前,有的另抄小道,自曹州分散後,一直未曾再見。

中午,華天虹體內的蓮毒發作,又在道上狂奔。他跑了一程,折而回頭,奔了幾里,反身又向幾人追去。

突然間,道上出現一個披髮的頭陀,銀髮銀髯,看來已有六七十歲,膚白哲,眉清目秀,貌相十分清奇。

這老頭陀身穿一件纖塵不染的白麻僧袍,手拄一爛銀打造、如鵝卵的月牙長鏟,項上掛一串白念珠,額上帶一個束髮銀箍,襯上銀髮銀鬚,驕陽之下,混身上下銀光燦爛,恍若天上神仙,煞是好看!

華天虹在這道上往復跑了三趟,見他突然出現,心頭不覺一怔,未及轉念,人已奔到近處。

那老者與他對面行來,見他奔到面前,似擦身而過,忽將月牙銀鏟一橫,道:“小施主留步。”華天虹吃了一驚,銀光一晃,鏟頭業已橫在前。他剎腳不住;百忙中抬手一抓,順勢椎了出去。

只見白影一閃,那老頭陀繞着華天虹盤旋了一匝,月牙銀鏟依然橫在華天虹前。

華天虹駭了一跳,暗付:好古怪的身法!他閃退二步,道:“請大師父讓路!”那老頭陀道:“音你急躁不安,想必是十分難受!”華天虹道:“在下身藴奇毒,苦楚萬分!”那老頭陀雙眉一動,道:“跑動之時便能減輕苦楚麼?”華天虹無心講話,道:“大師父講得不錯…”他身形一閃,拔腿奔去。

只聽那老頭陀喝道:“豎於無禮!”他月牙銀鏟一揮,兜頭擊了下去。

華天虹暗道:這行者有意生事,我且試試他的本領。

耳聽驚風壓頂,他立即身形一旋,一掌望空劈來,道:“大師父,得罪了!”噗的一聲,華天虹一掌拍在鏟頭之上,擊得月牙銀剷掉頭一揚,飛起四五尺高。

兩人同是手臂發麻,同時暗驚對方的勁力,只聽齊聲一喝。展眼鬥起來。

相鬥未久,華天虹忽老頭陀鏟上的壓力奇重無比,而且有增無減。一忽工夫,四外勁力如山,隨着老頭陀月牙銀鏟的揮動,似一般,一陣一陣,洶湧而下。

華天虹雙目被那縱橫四的銀光刺得眼花鐐亂,看看招架不住,不覺起了好勝之心,大喝一聲,揮掌猛擊過去!

那老頭陀看他已處劣勢,掌上的威力突然倍增,不雙眉一挑,道:“老僧要下手殺人了,你若抵擋不住,早點開口告饒。”華天虹暗想:這行者好似圖畫中的人兒,怎麼也不像壞人。他縱聲問道:“大師父上下如何稱呼?”只聽老頭陀説道:“小孩子,你的方寸倒是不亂。”他剷剷如排山倒海,疾攻不已。

華天虹竭力抵禦,道:“在下未曾冒犯大師父,大師父苦苦相,意何為?”那老頭陀道:“老僧化緣。”華天虹暗暗忖道:出家人化緣,哪有這等化法?轉念之下,他揚聲問道:“大師父不似苦行人,未知化什麼緣?”只聽那老頭陀道:“老僧就要化你,苦海無邊,回頭是岸。你若知機,立即隨老僧而去。”華天虹濃眉一蹩,道:“大師父禪機深奧,小子年輕,難以識透。”説話中,頭陀鏟上的壓力稍減,華天虹剛剛能夠擋住。

但聽那老頭陀道:“由此向南,即是無邊苦海,你若不即時回頭,便要沉淪於苦海之內,縱然慈航大士到來,也無法渡你上岸,老僧説得淺顯明白,你難道當真不懂?”華天虹聰明穎悟,智慧過人,早已聽出老頭陀言中之意,知道他是告訴自己,此去臨安,捲入江湖“三大”的爭鬥之內,好似沉淪苦海一般,要自己即時回頭,不要沾惹這場是非。

他心頭雖然明白,卻難以聽其勸喻。想了一想,慨然説道:“多謝大師一片善心,小子早在先人墓前,許過宏願,縱然粉身碎骨,萬劫不復,也要完成先人的遺志。”老頭陀道:“天意已定,你空留遺恨,完成不了什麼。”華天虹毅然道:“天心難量,誰知天意如何?小子有進無退,死而後己!”那老頭陀似是倏地震怒,沉聲道:“你剛愎自用,不聽勸説,老僧也不與你多講。你我傾力一戰,老僧獲勝,你隨我而去。你若勝了,老僧將殘年奉獻給你,天涯海角,上天入地,永遠追隨着你。”華大虹怦然心動,情知老頭陀的武功遠在自己之上,因此不敢開口答腔,但卻攝定心神,默然下語,傾力搏鬥,企圖僥倖獲得勝利。

展眼間,戰況突趨烈,強猛的掌風呼嘯震耳,那柄爛銀月牙鏟驚芒暴漲,恍若重重銀光亂閃的密幕,將華天虹緊緊裹在其中。

須臾,華天虹沉重的息聲透了出來。

暮地,華雲驚怒迸的聲‘音傳來,喝道:“什麼人?趕緊住手!”聲音初起,人在數百丈外,最後一個“手”字未出,人已飛馳而到,騰起丈許,猛地朝銀芒影中撲下。

華天虹急聲喝道:“休要鹵莽!”華雲受盡熬煎,苦了十一二年,好不容易見到小主人安然無恙,長成了一個大人,哪裏肯讓他再冒風險?人未撲下,雙掌業已運起“少陽罡氣”直向那柄絢麗奪目的月牙銀鏟抓去。

但聽暴喝之聲發自華雲口中,一陣龍之聲隨之而起,一聲輕響過處,那老頭陀曳起一道銀芒,如星飛瀉一般,瞬眼出數百丈外,投北而去。

華天虹目搖神駭,定了定神,朝華雲問道:“怎麼樣?沒有受傷吧!”華雲左手扶着有掌,了一,搖頭道:“幸未受傷,老頭陀好厲害!”華天虹拿住他的手掌望了一望,道:“我瞧他來意不惡,他不肯通報姓名,不知是否北淇會上的舊人?”華雲沉道:“這老頭陀打扮特殊,若是知名之士,誰也不會忘記,我想不起來,幾時曾有這麼一號人物。”華天虹道:“也許是新近才改裝打扮的吧!”華雲點了點頭,忽然説道:“前面出了事,通天教的雜,攔擊任玄和查掙。”華天虹雙眉一聳,道:“對方有幾人?咱們快去瞧瞧。”華雲伸手拉拉他的膀臂,道:“通天教是三個老道,一個女子,他們還有一時好打,小官人慢點上去。”華天虹微微一笑,道:“我想趕去瞧瞧熱鬧。”華雲走得慢的,道:“沒有什麼好瞧,通天教的三個老道是五音道人、青虛子、紅葉道人,女的叫做玉鼎夫人。”華天虹笑道:“那玉鼎夫人為人很不錯,我和她頗為投契,稱她做姐姐哩!”華雲口齒一呆。道:“小官人幹嘛與那種女人往,主母得知可不得了!”華天虹將頭一搖,肅然道:“能夠往的人我部往,江湖三派中的人大多,咱們打不完,殺不盡,若能勸改幾個,那是非常好的事。”華雲道:“小官人做事,既不像大爺,又下似主母,真是令人擔心。”華天虹蕪爾一笑,道:“他們四對二,玉鼎夫人那雪兒也是個厲害角,你説往玄如何?”華雲道:“任玄倒不要緊,打不贏時,逃是逃得掉的,查鋅新傷未愈,只伯難以逃命。”華天虹暗暗付道:我若趕去,該助何方是好?——文學殿堂掃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