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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山嶽峙驕童授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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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燕鐵衣非常安詳的坐到他那張簡陋的木板牀上,以一種平緩又友善的音調道:”我是從‘青龍社’來的,目的是以假身份喬裝為僕役,潛伏進‘大森府’刺探機密與設法阻止你令尊一手倡導的陰謀,因為我們得到消息,‘大森府’有不利於‘青龍社’的企圖。”駱志昂點點頭,毫不保留的道:“不錯,而且勢在必行。”笑笑,燕鐵衣道:“我們也預測到了,所以,我來了。”上下打量着燕鐵衣,駱志昂怪異的一笑道:“你還沒説出,你是誰?”燕鐵衣柔柔的道:“我背四句歌訣給你聽:‘長穹無極,青龍遨翔;山嶽有界,鐵衣飄飄。’你知道是什麼意思?”在口中反覆唸了幾遍,駱志昂喃喃的道:“這匹句話裏有‘青龍’兩字,當然代表了‘青龍社’,後面是‘山嶽有界’,天下的河川山嶽自是有其經域和幅度的…‘鐵衣飄飄’?誰的鐵衣飄飄?鐵衣…鐵衣…”宛似一下子硬下一顆火栗子,駱志昂的雙目竟然往外凸出,臉上的肌齊齊往上緊,因為表皮的繃撐,以至把五官也扯扁了,他大張着嘴巴,像要窒息一樣抖索索的指着燕鐵衣:“什…什…什麼?你…你是…燕…燕…鐵衣?”燕鐵衣頷首道:“我正是。”駱志昂很奇怪的發覺他眼前竟有金星在閃晃,房間也似是在打轉,他竭力穩定着自己,用力氣呼氣,脖頸處,彷佛被一隻無形的,卻強有力的手掌給捏住了…

燕鐵衣平靜的問:“你安好麼?駱志昂?”身份暴,燕鐵衣便不再稱駱志昂為“二少爺”了,現在,他是以“青龍社”的魁首地位在講話。

只覺一陣一陣的熱血往腦門子衝,衝得駱志昂也一陣一陣的暈眩,他汗如雨,拼命把持着自己,掙扎着道:“你…你會是…燕鐵衣?你…你真的是…燕鐵衣?”燕鐵衣道:“我無須騙你,因為現在已沒有必要。”用力摔晃着腦袋,駱志昂吶吶的道:“不…這不可能…這決不可能,燕鐵衣是‘青龍社’的魁首,…是綠林的巨擘,他不可能親自冒險…更不會來如此屈辱自己…他有的是人可以擔當這個差事…”靜靜的坐在牀沿,燕鐵衣沉默又安詳的注視着駱志昂,注視着他自己和自己爭辯,自己和自己的意思抗議…

半晌。

駱志昂總算勉強鎮定下來,他恐懼的,驚愕的,卻是狐疑的一再端詳着燕鐵衣,音調帶着濃重的嘶啞:“我不信--不信你是燕鐵衣,你絕不是他!”燕鐵衣道:“為什麼我不是他?你以什麼依據做成這個結論?”艱辛的了一唾沫,駱志昂覺得喉頭裏似在燒着一把火:“他,燕鐵衣是一個龐大幫會的首腦,有他的尊嚴,地位與非他不能料理處置的事務,他斷不會以一幫之首的身份來做這種既冒險又受屈的工作,這樣的事,他儘可以派別人來,他手下有的是人材…”點點頭,燕鐵衣道:“一般來説,你的看法是對的,但這件事的質卻不能以尋常的觀點來分析!,它骨子裏的內涵要比表面的徵候嚴重得多,而且,你更忽略了人選的條件,我親自來,比我派任何人來都要合適而有把握!”楞了一陣,駱志昂硬着頭皮道:“不,我仍不相信,你在唬我--”燕鐵衣微笑道:“其實,爭論我是不是燕鐵衣的問題都是多餘的,你會很快相信這個事實,另外,你該擔心你自己的處境--正如同你先前所説的,我們兩個總有一個要遭到不愉快的結果。”駱志昂厲內荏的道:“你休要虛張聲勢,我不吃這一套!”燕鐵衣道:“我也不吃這一套。”進退維谷的僵在那裏,駱志昂又忐忑又急惶的道:“不管你是誰,今天你是跑不掉了,府裏警衞森嚴,好手雲集,我看你如何翅飛騰?”燕鐵衣笑道:“傻孩子,我不跑。”駱志昂咬牙道:“你也跑不掉!”燕鐵衣和善的道:“我非但不跑,我還要繼續的留在這裏以‘小郎’的面目潛伏下去,因為我的目的尚未達到,我除了要刺探你們的機密之外,還要就在你們的陣營裏瓦解你們的陰謀詭行,我的原則是不令這陰謀成為事實之前便消滅它;有如一顆毒瘤,剛剛萌形便須割除斷一樣,否則,毒一蔓延,就要大費手腳,增多損耗,且事倍而功半了!”駱志昂憤恨的道:“你好歹毒!”燕鐵衣不以為忤的道:“這就是江湖上的生存競爭法則,況且,別忘了你父親是始作俑者,他不生妄心,又怎會引來我們的歹毒?”突然一驚,駱志昂惶恐的道:“你--你為什麼把你的目的告訴得我這麼清楚?你--?”燕鐵衣道:“不錯,因為我已不會容你再有的機會了,一個並無危險存在的人,何妨讓他多知道點?”駱志昂動的道:“不要太狂妄自信,你還不一定能趁得了心願!”燕鐵衣就像在和一個老朋友談話那樣從容悠閒:“我一定可以做到我想做的,駱志昂,我對付你不會太麻煩,我已見過你的功夫,因此,我曉得你是不是我的對手!”頓了頓,他又怡然自得的道:“説真話,你這身把式,已經很不錯了,但和我相較卻差得太遠,我有把握放倒你,雖然不敢説易如反掌,但也不見得比探囊取物更難!”咆哮一聲,駱志昂道:“如果你是燕鐵衣,我不置評,但你不是!”燕鐵衣皺皺眉道:“我該怎麼樣證實給你看呢?”忽然狡猾的笑了,駱志昂像有了幾分信心:“你決不是燕鐵衣,否則,你的武功便是最好的證明!”彷佛這才被提醒了一樣,燕鐵衣笑道:“對了,不是你説,我還差點忘了。”退後一步,駱志昂及手握緊,緊張的道:“我不會放你逃跑的,我一定要抓住你--”燕鐵衣道:“真巧,我們的目的相同。”又展出那種金童也似純真的笑容,他接着道:“駱志昂,我們要不要賭一賭?你決無法和我持續到五招以上,如果你要的,我也保證你跑不出我的房間門口--”駱志昂壯着膽道:“你試試!”微喟一聲,燕鐵衣乾脆架起了二郎腿:“很抱歉使你的夢想歸於幻滅--你不能成為大人物,得不到眾人的欽仰與讚美,得不到令尊的誇譬,更無法使你姐姐難堪,相反的,你只能以你的愚昧自嘆,你為你自己找來災禍,替你的家人留下悲傷與失望,駱志昂,人生若有憾事,這也算是一樁了,還有什麼比適得其反的企求更令人沮喪的呢?”駱志昂扭曲着臉孔厲喝:“住口,你也只是在自説自話而已,有本事你就上來試試!”燕鐵衣一笑道:“是你攻我呢?還是我先攻你?”雙目如火,駱志昂切齒道:“少羅嗦,我隨你的便!”搖搖頭,燕鐵衣道:“結果卻可能有異,駱志昂,你先動手,至少尚有出一招的機會,若我先動手,老實説,我懷疑你有沒有這擋一招的能耐!”磨牙嚓嚓,駱志昂幾乎氣炸了肺:“什麼東西?你簡直不知你是何物了!”燕鐵衣道:“我是燕鐵衣,這已足夠。”就在這一剎那,駱志昂的眼神突然一瞪,像閃電也似,他暴起撲向牀沿邊坐着的燕鐵衣,來勢猛疾之至!

坐着未動,燕鐵衣的黑披風發出“呼”聲兜風驟響,彷佛一片烏雲般自斜側裏捲到,又準又巧,剛好着駱志昂的面門罩去!

駱志昂大吃一驚,雙臂後掄,整個人凌空倒翻,雙腳卻飛彈敵人口!

被風在燕鐵衣手中猝然又變成了一條扭絞的布卷“刷”的纏繞駱志昂腳踝,駱志昂迅速縮腿拳身,倒翻的身形又猛的直立,而就在他甫始沾地的一瞬,那條原來纏向他腳踝的布卷已奇妙無比的倏他的右

這出乎意外的攻勢,令駱志昂閃避不及,他拼命後仰之下同時雙手齊抓,想扯住那捲披風,但是,雙手是沾上了披風,他卻覺得一股渾厚的力量驀然將他手掌彈開,幾乎不容他有第二個意念興起,那形同布卷的披風前端已“咚”的搗在他心口間,兜將他撞翻!

眼前一黑,駱志昂只覺膈間血氣翻騰如壓千斤巨石,呼窒翳,不過氣來,他一個勁的掙扎扭動,卻像連喉嚨也被掏住了!

好一陣子--駱志昂總算慢慢看清眼前的景象了,膛內的血氣漸順,呼也暢通了些,由濛又模糊的視線中,他發現燕鐵衣仍然坐在原處,但是,就這須臾間,他已經換了行頭,又恢復成那青衣小帽,天真童稚的“小郎”了…。

那種憤怒與羞辱的火焰幾似能燒得駱志昂血沸騰,他張口大叫--天,除了喉管所發出的“呼嚕”聲外,他驚恐的發現他居然不能出聲了,他竭力抬舉着四肢,同樣的,四肢竟像全已麻痹,全已癱瘓,死死的動也不能動!

汗出如漿又加上無比的恐懼與急躁,駱志昂拼命想喊叫,拼命想掙扎,但卻彷佛遭到了什麼制,中了什們咒一樣就是發不出聲,就是絲毫無法動彈!

悠閒的一笑,燕鐵衣道:“稍安勿躁,稍安勿躁,駱志昂,就算你咬碎了牙,掙裂了五臟六腑,你仍然不能出聲不能移動,何不省省力氣?”吁吁氣,駱志昂雙目似在噴火般瞪着燕鐵衣。

燕鐵衣道:“你心裏非常痛恨我,這一點,我很明白,易地而處,我也會一樣,好了,我既然已經知道你的心理,你的想法,你何妨平靜一點?不必在形態上過份表現,否則,就是幼稚了。”臉上浸滿了汗水,駱志昂的面部肌搐不停--。

燕鐵衣道:“剛才我給你的那一下,並沒有成心要搗碎你的腔或震裂你的內腑,所以你現在仍然活着,我的目的只是要以你本身血氣的逆轉而封住你的六脈,你的啞與軟麻六,當然,我的手法特殊,效果更強,因此,除非我替你解,你便會有一段較長時間像這個樣子了…”駱志昂抖了抖,卷卧在地下像雙曲蝦。

燕鐵衣又道:“現在,相信你已確定我不是假冒的了,而我也對你的本領看高了幾分,因為你能與我手三招,實屬不易,可見你平常是下了點苦心的…”駱志昂只在氣,但眼中的光芒已不如方才那樣凌厲動了…

點點頭,燕鐵衣道:“很好,你已經很快的平靜下來了,你應該早點體驗出這個‘靜’字訣的三昧,那會令人受益不淺,駱志昂,一個沉得住氣,定得下心的人,便在最險惡的情勢下,他的遭遇也會比心浮躁者要來得順利。”這時,他站起身來,踱了幾步:“你只是個少不更事把頭小子,心地並不算壞,就是你家的權勢環境把你慣壞寵刁了,我不願意殺你,一來是不屑殺,二來是不忍殺,二來麼,你對我多少有點用處,當然,用處的大小,也還要看令尊個倔強的程度。”駱志昂的眸瞳裏,出震慄不安的表情來,更隱隱帶着一絲悔恨慚疚的意味,此刻,他已體會出自己惹下的禍事是如何嚴重來了。

燕鐵衣安詳的道:“駱志昂,這一次的經驗,也算是予你一個教訓,而你知道,教訓往往需要付出血汗甚至生命的代價來換取的,你還算不幸中之大幸,僅僅帶給令尊一點苦惱便得到這個寶貴的教訓了,我想,今後在你有生之年,至少對你慣有的魯莽,冒失,浮躁的心與惡作劇的習尚該有收斂的刺作用。”駱志昂心中那股子惱恨滋味簡直就甭提了,他並不只是失悔於自己的心大意,也不只是氣憤於遭辱受嘲,他更憂慮的是怕因為他的被擄而令他爹爹難堪,令他爹爹悲憤驚惶而至影響了全盤的大局,果如是,則他將來如何面對親友家人?更怎麼抬得起頭來混那後半生的子--如果他還有後半生的話!

凝視着他,燕鐵衣低沉的道:“你心中很痛苦,我看得出來,但我卻無以為助,因為我首先要考慮到的是怎麼助我自己和我的人--這是你們‘大森府’引出來的問題,叫你們自咽苦果,並不以為過。”駱志昂的太陽不住跳動,汗更急。

燕鐵衣道:“一切的自我折磨全與事實無補,駱志昂,還是坦然承受這無可改易的逆境吧,你不喜歡這樣,我又何嘗喜歡?”又來回走了一步,燕鐵衣道:“我告訴你我要怎麼對待你--今天晚上,我要同我的手下晤面,那時,你即將被給他,然後,你是我們的俘擄,也是我們的人質,我們以你的安全來作為向令尊談斤兩的條件,但是,我並不認為令尊會為了你改變他既定的策略與做太大的讓步,這並不是説令尊薄情寡義,而是他一向倔強的個及周圍的壓力使他不能忍痛堅持,你知道,一個人無法只顧親情,有時候,尊嚴,聲譬,威信與大局的利害更較親情為重--所以,如你爹不願為了你影響他的計劃,他也有他的苦衷,這是你預先就要明白而且心裏上要預做準備的--”駱志昂痛苦的閉上眼睛。

燕鐵衣憐憫的道:“很抱歉總是告訴一些殘酷的事,但若隱瞞你則更殘酷,你也是該到懂事年紀的人了--駱志昂,你在我這裏先待着,自然,你沒有選擇的餘地,而我再致歉,你靜候天黑的地方將是我的牀下。”全身起了一陣痙攣,駱志昂的牙齒已經深深陷入了下裏。

燕鐵衣平靜的道:“從現在開始,我又變回‘小郎’了,晚間,我要去你姐姐那裏,同她拿單子去購物,正如你所説,令姐會安我白天所受的凌辱,我也會更加努力贏取她的好,這,對我以後的工作將大有裨益。”駱志昂幾乎要瘋了。

拂拂衣袖,燕鐵衣道:“同時,你不要期望他們會很快發現你的失蹤,因為你一向是放慣了,我就知道你經常往外跑,呼朋引伴到處作樂,所以你兩天不回來,也沒有人起疑心,另外,我也會加強他們的錯覺,而這其中的緩衝時間,已足夠我利用了--你也不用替我擔心,他們不會連想到我的頭上,我將告訴他們我一直在睡覺,壓就沒看見你來,你想,他們會懷疑我説謊麼?當然不。”現在,駱志昂業已完全絕望,萬念俱灰了,他自覺如同一隻老鼠,面對的是一頭斑花大貓--同處在一個籠子裏,那會有奇蹟發生?

於是,燕鐵衣,同他走了過來。

晚膳開了。

很熱鬧,廳裏廳外燈火通明,二三十張桌面上坐滿了人,喧譁騰笑與猜拳行令之聲不絕,杯觥錯,酒溢香,倒像是慶功筵了。

燕鐵衣閒閒的倚在一棵桃樹下面天真憨稚之,十分有趣的朝那邊張望着。

當然,他心裏的目的是要等候叢兆。

酒筵進行了大半,燕鐵衣果然發現叢兆由廳門裏醉薰薰的晃了出來,他像是要找個地方小解--燕鐵衣站着的方向剛好黑沉沉的,夠方便。

叢兆搖搖擺擺走了過來,口中含混的哼着小調--“五更想郎”的俚俗曲兒。

醉眼朦中,他不在意的看了樹下立着的燕鐵衣一眼,湊到一邊,拉開褲子便解溲--“譁”就在這時燕鐵衣開了腔:“叢兆,你也不找個隱做點的所在?”慢慢回頭,叢兆噴着滿嘴酒氣:“個龜兒,你管起老子的閒事來…”猛一傢伙,他看清了燕鐵衣的臉,過份的驚駭之下非但噎回去了語尾,連沒解完的也硬硬憋了回去,他提着褲子,像見了鬼一樣張口結舌:“我的…皇天…大…大…大…當家…你怎麼…在這這兒?”噓了一聲,燕鐵衣道:“小聲點--先把褲子繫好!”悚然驚悟,叢兆匆匆穿好褲子,把一雙手在褲上用力擦了兩遍,趕緊走過來情不自的就待施禮--一把扶住他,燕鐵衣低促的道:“不用多禮,這是什麼地方?”急忙站好,叢兆的七分醉意經這一驚一楞,也消散了一多半,他垂手肅立着,惘怔忡的間:“大當家,這真是做夢也想不到的事,你怎麼會來這裏?而且,你這身打扮…”拉着他往陰暗處走了幾步,燕鐵衣小聲道:“我是喬裝之後以假身份混進來,的來歷是鄉下窮人家出門混生活的小子,職務是小廝僕役兼雜工,直接聽候孫大爺差遣。”硬生生了口唾沫,叢兆吶吶,的道:“小廝--僕役--兼雜工?我的祖,大當家,這可是你幹得的?”燕鐵衣低笑道:“只有這種差事容易掩護身份,利於行動,而且又適合我的外形,混進來也比較容易--總不能叫我來幹‘大森府’的‘府宗’吧!”倒了一口涼氣,叢兆道:“大當家,這太危險呀…”燕鐵衣道:“我曉得…這也就合了一句老話了:‘不入虎,焉得虎子’?”叢兆急道:“大當家是來幹什麼呢?”燕鐵衣道:“很簡單,進一步刺探機密,明瞭敵人動向,而且,設法以任何可能之手段就地瓦解他們的企圖!”叢兆喉嚨乾燥的道:“只你--一個人?”笑笑,燕鐵衣道:“在這裏,只我一個人,其實也夠了,外面還有我們的人接觸,在‘麻石坡’,一支選人馬業已到達候令,隨時可以狙擊‘大森府’!”叢兆伸伸舌頭,道:“乖乖,大當家的行動好快好狠好周密,你那裏業已蓄勢待發了,這邊卻還在開會商議,反覆研討呢--”燕鐵衣道:“我知道。”呆了呆,叢兆道:“大當家知道今天‘羣英堂’聚議之事?”輕輕點頭,燕鐵衣道:“不錯,而且那些人蔘加,討論些什麼題目我也曉得。”睜大了眼,叢兆楞了半晌,忽又自以為穎悟了其中奧妙,神秘的道:“大當家有辦法--今天與會的人當中,一定有大當家的眼線吧?”燕鐵衣道:“沒有。”叢兆惘的道:“沒有?那大當家怎麼--?”燕鐵衣道:“因為我就在裏面。”傻傻的看着燕鐵衣,好一會,叢兆才乾笑道:“這--不可能吧?大當家,我就正好在廳裏負責警戒,四上八下全在我們視線之內,連只耗子也躲不過,怎的我就沒看見大當家?”燕鐵衣笑道:“百密總有一疏,我便隱伏在廳頂右側的通氣小窗之下,那排飾木遮擋着,中間形成一道暗格,剛好躲得下一個人,你沒看見我,我卻看見你了,煞有介事的在廊沿底下來回巡護着…”叢兆呆了一會,嘆口氣道:“大當家真是神人,厲害到了這等地步,當着滿廳的能手行家,居然出入自如,宛似進了無人之境…不過,大當家也委實太冒險了…”燕鐵衣平靜的道:“一分耕耘,一分收穫,叢兆,這話是一點也不假的。”叢兆低聲道:“那麼,今天聚議中商討的什麼事情大當家全探悉了?”燕鐵衣道:“全探悉了。”叢兆喜形於的道:“好極了,這樣省掉了我不少麻煩,我還正愁着如何事後去打聽刺探哩,大當家,一定也知道,我們府衞級的角一律沒參加議事吧?我雖守在議場邊緣,卻離着太遠,更怕了形跡啓人疑竇,是而本沒聽清他們在談的是些什麼?只偶而有人嗓門提高的時候聽得個一句半句,卻也連貫不起來,無法獲得一個完整的意義,心裏又急,又得裝作一派如常的樣子,好不要命…”燕鐵衣道:“就是我曉得了你們‘府衞’級的人不參加會議--當然你也不會例外,所以找才冒險潛入竊聽的,我也怕時間耽擱誤了事。”接着,他把今天所探得的機密消息約略告訴了叢兆。

片刻,叢兆道:“如此説來,‘人森府’果然要延緩舉事了,這中間總算收到了一點牽扯的效果;前晚我回來,同府宗面稟此行經過,他的神氣就不大對,卻只沉着臉聽,沒表示什麼,事後又叫我們住到他的寢居側樓與隨時候傳,由昨晚至今早,一連找了我們四次,反覆詢問此行經過,又叫我們做判斷,一遍又一遍,連我們都膩了--”燕鐵衣卻讚許的道:“這才是一個行事慎密,考慮周全的領導人物作風,他要從細微末節裏找出任何可資研判的徵候來,更不使你們的回報有所遺漏--這中間有一點遺漏就往往導至大錯,嗯,難怪駱暮寒混到了今天的局面,確是有他的長處!”叢兆道:“大當家似是對他頗為欣賞?”輕輕一笑,燕鐵衣道:“敵對的行為,並不能抹殺一個人的才幹,有時候,敵人也有值得欽佩的!”搖搖頭,叢兆道:“我可沒有大當家的這種度量。”燕鐵衣道:“叢兆,今天我來等你,就是要你知道我來了這裏,另外告訴你一件事,駱府的二少爺被我放倒了!”神一變,叢兆震驚的道:“什…什麼?大當家,你把駱志昂宰啦?”又噓了一聲,燕鐵衣轉頭四顧,埋怨道:“別嚷嚷,你沉住點氣行不?”叢兆縮縮脖子,緊張的道:“大當家,屍首呢?”燕鐵衣沒好氣的道:“我沒説宰了他,我只是説他被我放倒了而已,放倒了可以代表許多意義,譬喻他如今叫我制了道就是其中一種…”長長過了口氣,叢兆尷尬的道:“我一時叫這消息震慌了--乖乖,倒是把我好嚇!”燕鐵衣道:“不是我説你,蒙兆,可千萬要曉得銀定,否則常活動裏還不知有多麼個危險法,若叫驚變意外,刺就漏了底,你有十顆腦袋也不夠人家砍的!”叢兆紅着臉道:“是,大當家教訓得是。”又咽了口唾,他吶吶的問:“大當家,你準備把駱志昂--?”燕鐵衣道:“做人質,和他爹談斤兩,也算是我們手中一底賭注!”叢兆憂慮的道:“府宗是個倔子,為人剛烈無比,尤其不肯受人脅制--我擔心他一怒之下引起反效果,他一向就是標榜先公後私的…”笑笑,燕鐵衣道:“反效果也反不到那裏去,充其量他不要兒子,我們多點血而已!”叢兆了口氣,道:“眼看着越來越熱鬧了,等府裏明白了,二少爺失蹤--包管是個雞飛狗跳的局面!”燕鐵衣道:“等我開始暗中一個一個剪除他們的人時,只怕更要熱鬧,更要翻了天呢!”不由自主的打了一個寒噤,叢兆心驚的道:“就在這裏幹?”拍拍他肩膀,燕鐵衣笑道:“這裏風水不是好麼?”——飛雪的小屋掃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