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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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着了!”月下在櫃子最下層摸出厚厚三大迭的泛黃畫紙,裏頭的畫技生澀幼稚,畫着像貓的虎、像雞的鳥、像廢紙團的牡丹花、像筷子的湘竹,那是她自小學習的畫作,她盤腿坐地,花了好幾個時辰在大迭的紙間尋到那張當年斐知畫繪的他與她。
“還以為丟了哩。”她捧着畫,坐回畫桌,仔細將這幅畫再瞧清楚。
“好稚拙的兩個人噢,他那年十歲了沒?小頭一顆。”她的手指滑過畫裏的他,他那時都不笑,繃着臉,活似大家都欠了他二五八萬的,現在則不一樣…不,從她的畫像添在他身邊開始,他就對她很好很好,好到對她百般放縱,説起話來總是輕輕軟軟,多説一句重話也不曾,不再不理她,也不再對她視若無睹。
結果反而是成天被爺爺數落着沒用、差勁、配不上他的她開始遠離他,並且將所有不快轉嫁在他身上。
“我們都長大了,這幅畫也該長大才是。”呵。
方才執筆發楞許久的她,知道自己要畫什麼了。
一個現在的斐知畫和一個現在的月下。
“以後再畫三十歲的斐知畫和二十七歲半的月下;再過十年,畫四十歲的斐知畫和三十七歲半的月下;再十年,五十歲的斐知畫,鬍子都斑白了吧?笑起來眼角也有紋路了,四十七歲半的月下…還是年輕美麗,最多隻有一兩白頭髮;然後六十歲的斐知畫…”從年少畫到年老,每跨過一個年歲,就讓畫裏的人跟着他們一塊長大,這覺也不差的。
不過她只開心了片刻,又突地收起笑。
“…不對,過幾年,他身邊就有了媳婦兒,沒有位置填我,三十歲的斐知畫旁邊是另一個二十七歲的姑娘——”四十歲、五十歲、六十歲…一塊變老的人,都不是她。
這個認知,讓月下心裏有些不暢快,握筆的手緊了緊。
“還有什麼好畫的,以後讓他跟他的媳婦兒一塊畫好了!”她憤嗔地丟開毫筆,強迫自己離開畫桌,將身子摔向一旁的軟榻,臉蛋埋在枕間。
反正以後畫的另一邊,不會是她…
為什麼她會這麼討厭這個念頭?討厭到光去揣想,就泛起頭疼…
“如果我叫他不許娶,他應該會聽我的話吧?”她五指揪着枕巾,傻傻看着指節自言自語“他一定會。了不起在他面前幾滴淚,他就心軟了…他説過喜歡我的,還作不作數?”可是她總是跟他説討厭他,再有耐心的人也會被磨光磨透吧…
“斐知畫,不准你娶別人。”她伸直指,用力戳着枕面,將它當成斐知畫的口,惡霸又任地命令。
“為什麼——他一定會這樣問。我就回他——因為…因為我不喜歡你娶,你就不許娶!因為…那畫裏另一半的位置,是我的。”她抿抿嘴,覺得自己的行徑很愚蠢。自己跟自己在對什麼話呀!像個傻子似的…
“乾脆將那幅畫給撕了算了,這樣我就不會胡思亂想吧。”也不用看到那幅好久之前的畫作而覺得心裏失落。
咬了,下定決心,她自軟榻上爬起,拖着有些沉的腳步,回到畫前,看着畫裏的他與她,他沒太多表情,她卻笑得好甜。
雙手只要上下一拉開,畫紙就能輕易撕裂為兩半,將畫裏兩人分離,可是——“要是撕開,畫裏的兩個人就孤單了,不是嗎?”這麼一想,又捨不得了。
“好吧,在你找到畫裏另一個姑娘之前,我先勉強跟你擺在一塊好了,等她補上另邊位置後,再把畫撕開,你歸你,我歸我,反正你不孤單,有人陪了,多我少我也沒什麼差別,撕掉畫之後,你也無話可説吧。至於我的話…已經孤單那麼久了,似乎也早有準備,應該不會太難熬才是…”雖然口氣説得很闌珊,最後她卻找了師傅將這幅將來要撕掉的畫給裱褙起來,掛在畫房牆上。
她時常看着畫,幽幽嘆氣兼發呆。
“到底是怎麼回事?天香心情差到無法動筆寫文,你也跟着在情緒低落什麼?”曲無漪翻着一迭沒動過的畫紙,就知道月下這些天又沒畫圖了。
“曲爺,我沒有情緒低落,只是不知道要畫什麼,最近沒特別想畫的。”她無趣地打個呵欠。她心情確定不太好,因為從上回找爺爺探問斐知畫挑的媳婦兒是誰,又爆發她拖着斐知畫到牀上去狠狠**的醜事之後,一個月來,她沒辦法回月家討捱揍,沒想到斐知畫竟然也沒送來半點消息,那她那天對他上下其手,他都無動於衷嗎?他都不會她給個解釋或道歉嗎?好歹…也該來見她,指責她也行嘛。
都不出現,算什麼呢?
“畫宮圖的畫師除了男女纏之外還能畫什麼?”曲無漪嗤笑。
“老是畫那些也很無趣,有些膩哩。”不是牀就是桌,再不然鞦韆、草皮、水池、馬背也都畫過了,找不到新奇的歡好之地。
“以往有天香寫的文字,我還能照着她寫的來畫,現在天香不寫了,害我也發懶起來。”月下半趴在桌上,又是嘆氣,身子隨着心境的沉重而顯得好慵懶。
“不然你請主子允你和天香一塊出府去散散心,順便安安天香。你們都是女孩子,有些私密話比較能私下聊,你看如何?”曲練提議。
“好呀,這主意不錯…我想去金雁城的梅莊賞牡丹!”月下也覺得自己要找些事做,才能驅趕盤旋在腦子裏的紊亂思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