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祖孫相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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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天上午,入監教育分監區安排上大課,由獄政科的教官講授犯人記分考核辦法的實施細則。沒開課前,一個隊長走到已經整齊坐好的犯人前面,叫了一聲:“七班劉川!”劉川應聲:“到!”然後站了起來。
隊長説:“出來一下。”劉川又應了一聲:“是!”隨即走出隊列。
劉川被帶到管教辦公室裏,分監區長杜劍正坐在裏面。杜劍沒讓劉川坐下,便開口説道:“劉川,今天我們把你接過來了,讓她來看看你。”劉川有點不信似的,直勾勾地看着杜劍。杜劍沒細琢磨劉川的表情,接着往下説道:“呆會兒見到你,神面貌要振作一點,要讓你的親人看到你這兩個月的改造成果,不要讓親人為你擔心。不利於改造的話不要説,讓家裏人聽了不放心的話也不要説,聽清了沒有?”杜劍還以為劉川一定大喜過望,一定涕零,一定會大聲而又動地回答“聽清了!”他哪料到劉川竟然哆哆嗦嗦地發出了質疑:“我不知道我出事了,她怎麼會到這兒來?”杜劍説:“我們告訴她了,你不是想念家裏人嗎?你不是你惟一的親人嗎?你不想見見她嗎?”劉川突然氣急敗壞地喊了起來:“誰讓你們告訴她的!她有病受不了刺你們幹嗎非把她到這兒來!她要氣死了你們負不負責任!”杜劍愣了,一個隊長正好推門進屋,也愣了。杜劍厲聲喝道:“劉川,你這人怎麼回事,你是瘋狗啊,怎麼對你好你也咬啊!咱們監區對你這麼關心,咱們鍾監區長專門去你們家看你,專門陪她去醫院看病是為了什麼,啊!我們不為了你好好改造,不為了你爭取好成績早點出去和親人團聚我們為了什麼,啊!我們這麼多隊長在這兒沒黑沒白地工作為了什麼!為了陪你玩兒是吧!你大的人怎麼好賴不知啊!你要這樣的話你今天還別見了。這是你,又不是我,又不是從小把我養大的親,你非不願意見我們也不能強迫你。小齊,你把他帶回監號去,他這個態度,今天課也別聽了,回頭考不及格是他自己的事!”齊隊長把劉川帶出去了,把他帶回了監號,讓他在小板凳上坐下,説了句:“你坐這兒,好好想想。”便出去了。
他出去時看到,劉川眼睛發直,不知在想什麼。他走回管教辦公室裏,看到杜劍還在生氣,便倒了杯水想安幾句:“這小子也太渾了,不是為他好嗎,怎麼發那麼大火!”杜劍喝了口水,説:“關鍵還是身份沒有擺正,一般犯人哪敢這麼明着頂撞的,何況又是為了他好。”齊隊長問:“他原來在遣送科那會兒,脾氣就是這樣?”杜劍説:“遣送科他沒幹幾天,誰知道是不是這樣。反正家裏有錢的孩子,脾氣都好不到哪去。”齊隊長説:“那今兒這事怎麼處理呀,這麼大吵大鬧當面頂撞的,按説又該送十天閉了。”杜劍用手撥着杯子,想了一會兒,無可奈何地出了口氣,説:“算了,他好不容易接過來了,還是得説服他去見面,你叫他來,再做做工作吧。”齊隊長搖頭苦笑,又出去了。
五分鐘後,劉川被齊隊長押着,走出監號,重新進了管教幹部的辦公室裏。十分鐘後,又改由杜劍親自押着,兩人一前一後,走出了一監區的樓門,朝遠處空曠無人的場走去。
這是劉川入獄兩個月來,第一次獨步橫穿整個監獄場。如果算上看守所羈押的那段時間,他已很久沒像今天這樣,獨自置身於如此廣闊的空間,如果忽略了身後杜劍的腳步,整個天地間彷彿只有他孤身一人,在清風與陽光中自由地行走。
劉川的是鍾天水和小珂一起接出來的。這天一早小珂親自把她媽做好的早飯送到這套租給劉川的房子,讓老太太吃了,然後又親手給老太太梳洗打扮一番。老鍾來的時候老太太的頭還沒有完全梳好,老鍾還在客廳裏等了半天。
打扮停當之後,他們把老人連人帶輪椅一起抬下樓去,抬進了鍾天水開來的一輛汽車。老人今天穿得非常體面,白髮一絲不亂,臉上掛着鄭重而嚴肅的神情。若不是這副神情,那些看見老人上車的鄰居,准以為今天是子孫們接她出去過節。
車子一直開到天監,一生見多識廣,監獄卻是頭回造訪。小珂跑去辦了會見的手續,領了會見證,今天不是親屬會見的子,會見廳裏安靜得很。如果在會見廳裏會見,犯人和親屬還要隔着一層玻璃隔斷,通過受到監控的電話,才能述説家長裏短。鍾大和小珂推着劉川的,在會見廳的門前未做停頓,徑直走向裏面的一間大屋。那間大屋像個機關的會議室似的,居中擺着一張亮漆長桌,兩側的椅子也排列得正正規規,劉川的被推進屋子的時候,劉川已在桌邊坐得端端正正。
被小珂推着,向劉川緩緩走去。她看到劉川站起來了,聽他剛剛叫出一聲“”臉孔就因強忍哭泣而扭曲變形。
和劉川一樣,這也是小珂第一次見到劉川,劉川比她想象的還要黑瘦,荒蕪的臉黯淡無光。劉川哭的時候沒有聲音,可以看出他多次試圖讓自己不哭,他多次想對做出輕鬆的笑臉,但笑在此時猶如苦刑。
劉川的同樣沒笑,她的面目非常嚴肅,她那堅強的語氣有點像單位大會上的政治報告,但説出的內容卻讓小珂為之心酸,為之動。
説:“劉川你不許哭!想看你笑!”於是劉川就笑了,嘴咧着,把不能抑制的哭泣,用笑的表情完成。
説:“劉川你是個大人了,跌倒了要有本事爬起來,要有本事笑,有本事開心地笑!要讓大家全都看見,看見你在笑!”這次親人會見,效果很好。劉川在會見以後情緒明顯提高,學習和訓練的成績也都變得正常起來。鍾天水從杜劍及其他入監中隊的幹警口中,聽到的多是肯定,少有批評,都説這小子就這麼下去就行,否則,連劉川這樣底子並不壞的犯人都改造不好,説出去可不是監區的榮耀。
犯人當中對劉川的反應也説得過去,據隊長們側面瞭解,多數犯人覺得劉川雖然不愛與人,但從不惹事,背地裏從不發牢騷,不挑是非,俗話是:沒那麼多事吧,你不惹他他不惹你,跟一般人都能和平共處。
只有和劉川打過架的孫鵬,還有點耿耿於懷似的,公開在班務會上批評劉川沒放下過去的架子,沒擺正犯人的身份。具體例子都很小,比如從來不拿正眼看人啊,對同號犯人愛答不理啊,等等,沒什麼實質內容。
鍾天水又找劉川談了一次話,讓他談談會見親人的受。劉川就一本正經地説了些監區領導政府的話,但鍾天水擺着手不屑一聽:你別説這些,就説説你見了你是怎麼想的。劉川説:心裏很難受。鍾天水問怎麼難受啊?劉川説:我從小對我抱了很多期望,管我特別嚴格,每一步都得按她定的路線去走,可我走到現在這步,我沒臉再見她了。我不是她心裏最喜歡的劉川了,我很失敗,她也很失敗。我對不起她,也對不起我的爸爸媽媽,我爸爸媽媽要是知道我現在這個樣子,他們在地底下準會抱頭大哭,準會抱頭大哭…
劉川的眼窩又湧了些眼淚,他仰起臉,不讓它們下來。鍾天水沉默良久,並沒有像常規那樣,好言相。此時此刻,任何好言相也許都沒效果。一個人的痛苦、一個人的處境,別人永遠無法代替。惟一能使之消磨平復的,大概只有時間。
鍾天水於是結束了這次談話,但在結束前還是提了幾點要求。他説劉川,你的心情我都瞭解,剛剛進入監獄這種地方,幾乎每一個人都會到壓抑,到恐懼,到緊張,對未來到幻滅,這都是正常的。劉川,我別的先不多説,我只要求你做三件事情,第一,你得接受現實,適應現實,這個現實你遲早都要接受,都得適應,早比遲好。第二,你得向我,向你們分監區的民警,把心敞開,民警不會害你,只會幫你,你自己封閉自己,你會活得更難。第三,一個人無論到哪兒,都必須處理好人際關係,都要禮貌待人,都要能忍,更不要説在監獄這種地方了。到這兒來的人在社會上都狂慣了,內心都非常自我。所以監獄這個地方,就必須要求每個人都講禮貌、守規矩,養成這個習慣對你沒有壞處。我説的這三點你能做到嗎?
三個月的入監教育馬上就要結束了,犯人們馬上就要各奔東西,分到其他監區或者其他監獄去。劉川的去向,原定是分到清河監獄去,清河監獄關的犯人,大多刑期較短。為這事鍾天水找監獄長鄧鐵山和主管的副監獄長強炳林都談過,他的意見是,把劉川留在天監,最好是留在一監區,完成為期五年的服刑改造。
鄧鐵山表示可以考慮,劉川在入監教育階段雖然進過一次反省隊,但後期表現尚可。對劉川這種犯人,應當“教”大於“管”一監區對他了解比較透徹,有利於今後採取針對強的教育方法。但副監獄長強炳林對留下劉川有些異議:因為劉川以前曾在天監工作,和許多幹警都,按照迴避的原則,似乎不適合留在天監服刑。但鍾天水説服道,據監獄局一三六號文件第七條的規定,只有親屬、同校的同學、户口所在地由同一派出所管轄街區的鄰居,才在規定迴避之列。劉川是公大畢業的,和咱們這兒的幹警既不是同學,又不住鄰里,非親非故,應當不在明文迴避之列。而且在入監教育中隊三個月的改造生活中,也未發現有幹警偏袒甚至徇私枉法的現象,所以留在一監區改造應該不違反原則。最後鄧鐵山拍板:那就留下吧,只要有利於犯人改造,這不算什麼原則問題。
其實,鄧鐵山同意劉川留在天監,還有一個不宜明説的理由,那就是:當初讓劉川取代龐建東執行放單成功逃的“睡眠”行動,就是由他做出的決定。當然,那次“睡眠”與劉川現在的噩夢,並無必然的因果關聯,其主觀上法律觀念不強,個過於衝動,才是導致他後來一失足成千古恨的主要內因。鄧鐵山同意讓劉川留在天監,倒也並非想分擔一些心理上的責任,而是希望劉川能在五年的刑期之內,有一個良好的改造環境,有利於這孩子順利度過人生低谷,將來回到社會上還是一個心理健康的好人。
鄧鐵山知道,鍾天水又何嘗不是這個想法,人同此心,心同此理,只是這個“理”不宜與外人道罷了。
入監教育結束後,劉川被留在了一監區。
儘管,他的入監教育結業試考的各項成績都在中游,不上不下,有些項目還不及孫鵬。孫鵬的隊列訓練成績還評了個八十五分,比只得了七十分的劉川高了一大截呢。但劉川還是和其他犯人一樣,在入監教育結束後,考取了罪犯計分許可證。也就是説,可以按照罪犯考核辦法的規定,按照每天的改造表現,積累自己的分數了。罪犯今後在獄中的一切生活待遇、享受何種處遇等級、能否得到減刑假釋,都要依據分數高低,公開公平地排名決定。所以,分數對於一個服刑人員來説,要比考大學的學生還要重要,還要命運攸關!
從反省隊回到入監教育中隊後,劉川的處遇等級被降到了最低,在入監教育將要結束的時候,又恢復到原來的二級嚴管。取得計分許可證後,又從二級嚴管升到普管。牌子也從紅換成了白,又從白換成了黃。從入監教育分監區出去的服刑人員,大部分都換上了黃的牌。
孫鵬也留在了一監區,和劉川一起分到了一監區的第三分監區。孫鵬能留下來的表面原因是他的刑期偏長,實際上是因為他曾在監獄的籃球賽上過一手。他上中學那會兒是北京少年籃球隊的前鋒,基本功相當紮實。其實劉川的籃球也打得不錯,中學大學都是校隊的投手,監獄搞球賽那陣他的心情正逢低落,所以沒有報名,休息的時候也從來不去球場。他不像孫鵬那樣,自己坐了牢老婆要離婚孩子沒人管了,可還是照舊玩兒照舊吃,而且玩嘛嘛成吃嘛嘛香。
留在天監,留在一監區,劉川並沒當做是件好事。天監的幹警都是臉,一看見他們劉川就特別彆扭,就難以忘掉過去,難以忘掉自己過去是幹什麼的,難以忘掉過去的一切理想和榮耀。
劉川最不願意的,是分到三中隊,因為龐建東就是三中隊的。
劉川最不願見到的人,第一是小珂,第二就是龐建東了。幸好龐建東不是劉川的責任民警。按照鍾天水私下的建議,劉川的責任民警由分監區長馮瑞龍親自擔任。馮瑞龍快四十的人了,和劉川過去同事時就不是一輩,這讓劉川心裏多少好受一些。
劉川分到第三分監區後,馮瑞龍也對他一直不錯。後來監獄為犯人辦了一個用品超市,要人去超市幹活兒。這種活兒犯人們都是搶着去的,幾乎人人報名,後來經馮瑞龍提名,分監區研究決定,選中了劉川。也因為劉川那時候的處遇等級又升到了二級寬管,口和牀頭,也換上了藍牌,分配他去超市這種地方工作,在資格上已不構成爭議。
劉川也高興,因為在超市幹活,那覺就像回到了社會,就像是在社會上找到的一份自由的工作,那種覺讓人愉快輕鬆。可劉川一到超市才知道,超市的主管部門,就是監獄的生活衞生科,具體負責這項工作的,就是生活衞生科的幹部鄭小珂。
如果説,劉川不願意見到龐建東,是因為他知道龐建東一直討厭他,那麼他不願意見到鄭小珂,則是因為他知道鄭小珂一直喜歡他。
在遣送大隊工作時他就看出小珂喜歡他,言談話語,行為舉動,都看得出來的。讓女孩喜歡向來被劉川當做一種享受,是他的一份虛榮,所以劉川在小珂面前,一直比較端着,比較注意形象,舉手投足,有點裝酷。他當然不願意讓小珂整天看見他現在這副倒黴的模樣。
超市就設在犯人伙房旁邊的一個大房間裏,劉川在那房間的玻璃隔斷上看到自己的影子,自己都嚇了自己一跳——光光的腦袋,尖尖的下巴,兩眼跟燈似的,早已不是能讓女孩追逐的那種形象。而且,現在就住着小珂家的房子,他在裏面無論犯了什麼違紀的事情,小珂都能回去向學舌。
到超市幹活的頭幾天裏,主要是幫着卸貨拉貨,幫着建立賬目,再把入完賬的貨品,分門別類擺到貨架上。超市正式開張那天監獄領導都來了,各監區還派了些犯人代表,參加開業典禮併成為超市的第一批顧客。鄧監獄長還給大家講了話,給超市命名為“陽光超市”在參觀超市時見到劉川,還問劉川身體怎麼樣,適應不適應之類的。劉川以前當民警時一見鄧監心裏就慌,更別説現在了,他慌得只叫了一聲鄧監,其他什麼都忘了回答。
副監獄長強炳林也和劉川説了話,雖然只是一般事務的囑咐,但口吻相當親切:“你收賬啊,收賬可要心細,算完賬要多複核幾遍。”劉川點頭答應,緊張中他倒並沒忘記叫全了強副監獄長的職務。他當初一分到遣送大隊老同志就提醒過他,對老鍾可以簡稱鍾大,對中隊長馮瑞龍可以簡稱馮隊,連鄧監獄長都可以簡稱鄧監,惟獨強副監獄長不能簡稱強監——不太好聽!
對,超市開業後劉川就負責收賬,收賬並不真的收取現金,只是刷卡記賬而已。犯人們手裏都發了一張卡,把自己賬上的錢都存在卡里,買了東西一刷就行。犯人的處遇等級不同,允許花錢的數目也就不同。最低的每月可以花四十元錢,最高的每月可以花二百六十元錢。二百六十元,那能買不少用品和零食呢。
陽光超市由社會上一家大型超市統一供貨,統一結算,不需監獄方面自己聯繫貨源。但陽光超市剛開的那幾天中,小珂和生活衞生科的一位副科長還是不放心地天天盯着,一會兒價簽出了錯誤,一會兒刷卡機又不靈了,運轉初期始料不及的問題層出不窮。後來幾天比較順了,小珂也就不用盯在現場,只須一早一晚過來看看,組織每的盤點,檢查售貨的賬目。她經常表揚劉川,説他記賬記得清楚,字也寫得不錯。關於他的情況,則一句不提。劉川對小珂的態度也同樣中規中矩,小珂有事叫他,他必是規規矩矩地答“到”小珂待完事情,哪怕只是一句“你看一下表幾點了”他也必先規規矩矩地答“是”然後再看牆上的掛鐘,再向小珂報告幾點了。
那一天馮瑞龍帶着三中隊的犯人過來買東西,自己也在這裏買了一塊香皂、一條巾、一套牙刷牙膏和一包碧牌洗衣粉,一共十二塊四,買完要現金。小珂恰巧在場,劉川便請示小珂可否允許收現。小珂説你登記下來,把現金給李隊長就好。李隊長是那天在超市帶犯人的值班隊長。劉川於是收了錢,把那套洗漱用具裝進一隻小塑料袋裏,給了馮瑞龍。馮瑞龍接了那隻袋子後,往劉川面前一放,説了句:“給你買的。”劉川看着那一袋東西,傻愣着。
馮瑞龍説:“你換個好點的牙刷吧,巾也該換換了。神的小夥子,平時打扮乾淨點多好。”小珂走過來話:“讓他自己買,以後牙不刷乾淨就扣分唄。”馮瑞龍説:“劉川是我們分監區經濟最困難的犯人,入獄到現在家裏沒送一分錢來,生活必需品全是用我們分監區結餘的那點錢給他買的。”他又問劉川:“你賬上還有多少錢呀,不到一塊錢了吧。”劉川説:“還有一塊二。”馮瑞龍説:“留着吧,你也別花了。”小珂説:“以後劉川就有錢了,在超市工作是有勞動報酬的。”馮瑞龍問:“你們這兒一個月給多少?”小珂説:“監獄定的最高一個月可以發三十。”馮瑞龍説:“啊,還行。劉川這個星期已經改成一級寬管了,每個月可以花二百六了。每個月家屬都能來探視了。”小珂説:“是嗎。”轉臉又對劉川説了句:“劉川,祝賀你啊。”月底,老鍾開車去小珂家的房子那裏,把劉川的又接過來了。這次是趕了一個親屬會見的子,劉川也是隨着參加會見的犯人,整隊步入會見大廳,隔了一道玻璃隔牆,用電話和面對面地談。
但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劉川在這次會見之後,情緒竟然異常沉悶,那幾天在超市值班的隊長向三分監區反映,劉川不但突然變得少言寡語,而且神恍惚,已經有兩次算錯賬遭致購物犯人的投訴。據這個情況,三分監區決定將劉川從超市調回,換其他表現好的犯人頂替上去。
劉川回來後,三分監區的幹警都有些氣憤,因為劉川是在個人計分排名很低的情況下,考慮到他罪行較輕,文化程度較高,出於鼓勵和信任才把他派到超市工作的,對他本來是一種照顧,是一份榮譽,但沒想到這小子如此不爭氣,不努力,不僅個人受到超市管教幹部的批評,對分監區的集體榮譽也是一種損傷。責任民警馮瑞龍找劉川嚴肅地談了一次話,要求他好好挖挖思想源,找找改造情緒時起時落的原因。
監區長鍾天水在聽到情況以後,對馮瑞龍做了提醒:既然劉川是在親屬會見之後出的問題,那你們趕快去把親屬會見的錄音調出來,從頭到尾聽一聽,看看是不是他家裏出了事情。
家屬會見大廳裏有三十部對講電話,都有數字設施分別錄音。在會見時除了對重點犯人實行現場聽監外,一般都是事後再由各監區決定是否再聽錄音。三分監區據監區長的意見,把劉川和他的會見錄音調了出來,發現問題果然出在這裏。
問題的嚴重在於,劉川的家裏、劉川的,都沒出什麼大事,而是祖孫兩人的對話當中,涉及到了不利於劉川改造的話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