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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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山派一條婉蜒火龍在快要接近山麓,距伏虎寺還有十里來遙,就突然熄去了燈球火把,在黝黑的山徑上,放輕腳步,朝伏虎寺快速行進。
雙方都熄滅燈火,都是志在給對方一個驟不及防的心理威脅。
現在雪山派的人已經迅速的進入伏虎寺前面一片石砌的廣場,他們人數來得不少,大概總有一百二十來個之多!
當前一個皓首濃眉、身穿白袍的老者,望了伏虎寺大門一眼,沉聲一笑道:“繼武,你去告訴峨嵋派的人,説為師請他們掌門人無禪師答話。”他正是雪山派掌門人人稱通天教主的隗通天。
話聲甫落,排立在他身後的弟子不待吩咐,立即點燃起燈球火把,把寺前一片廣場照耀得如同白晝!
同時站在他身後的佟繼武答應一聲,立即越眾而出,急步走向伏虎寺大門,但他堪堪離大門三丈光景站停下來,還沒開口!
伏虎寺內已響起一個蒼老的聲音説道:“不用了,隗掌門人遠蒞峨嵋,老袖有失遠,卻已恭候多時了。”老和尚話聲出口,伏虎寺大天井兩旁,一百名僧侶,同時點起氣死風燈,分作兩行,魚貫從大門走出,在大門前像雁翅般排開,右手懷抱禪杖,左手高挑風燈。
接着由無禪師為首。監寺無塵法師和八位長老,及廿十一名弟子隨後,相繼走出了山門。
這一下直看得魄通天暗暗一怔,他原以為峨嵋派一無戒備,自己一行熄燈疾行,到得寺前,才點起燈球火把,可以讓峨嵋派的人驟兵臨城下,難免驚慌失措,逞自己威風,也正是挫對方的鋭氣!
那知峨嵋派居然早有準備,等候着自己,而且連擺出的陣仗,人數也和自己一行相等,無老賊禿果然是個勁敵!
想到這裏;不覺洪笑一聲,抱抱拳道:“老禪師久違了,十年來,兄弟一直想登山拜妨,藉以了結咱們兩派之間的過節,今晚夤夜上山打擾貴寺清修,還望老禪師海涵。”無禪師一直走到廣場中間,才腳下一停,雙手合十,躬身道:“隗掌門人好説,貴我兩派三十年前,只是為了兩個門人弟子一時誤會,以致雙方失和。其實只是細故,並無深仇大恨,江湖武林,異派同源,老衲佛門中人,敝派弟子也都是佛門弟子,深望隗掌門人能夠盡棄前嫌,化干戈為玉,實乃貴我兩派之幸。”隗通天呵呵一笑道:“老禪師悲天憫人,不愧是佛門高僧,但兄弟乃是武林中人,講究恩怨分明,先師弟陸曉天被貴派‘伏虎掌’震傷內腑,不治身亡,總是事實,兄弟為他師兄,忝掌敝派,總不能置師弟之死於不顧?所以三十年前兄弟只要貴派出兇手,三十年後的今天,兄弟還是這句話,除非貴派出兇手,咱們兩派這場過節,才能了結。”無禪師連連合十道:“隗掌門人垂察,老衲已經一再奉告,敝師弟當年中了貴派一記‘透骨陰指’,傷及手太陰肺經,雖經救治,但終年咳嗽咯血,已成殘廢之人。當雙方不幸之事,老衲也曾一再懇求隗掌門人高抬貴手,放過一個終身殘廢之人,如果因此怨冤相報,增加兩派門人死傷人數,也增加了貴我二派的仇恨,實非二派之福,還請隗掌門人三思才是!”隗通天厲笑道:“好,老禪師只要説出令師弟姓名,現在問處?雪山派可以不手,和貴派也毫不相干,咱們之間的過節,自然也一筆勾消。”
“阿彌陀佛!”無禪師疑惑的道:“隗掌門人這話,老衲聽不懂。”這話丁天仁也聽不懂,他回過頭去,悄聲朝小師兄明遠問道:“小師兄,你聽得懂,聽不懂?”明遠搖了搖頭,表示也聽不懂。
“嘿嘿,嘿嘿!”隗通天一陣乾笑,然後説道:“只要老禪師説出令師弟的姓名下落,這件事就可以由公化私,與咱們兩派無關了。”
“善哉!善哉!”無禪師雙手合十,低沉的道:“隗掌門人原諒,老衲還是聽不懂。”丁天仁依然聽不懂。
師傅説出已成殘廢的師叔姓名,怎麼會由公化私,與兩派無關了呢?
隗通天沒有説話,只是抬手朝身後招了一下。
他身後立即走出一個一身勁裝,年約三十五六的壯漢子,朝隗通天躬身一禮,就站到邊上。
隗通天目光一抬,吩咐道:“上去見過無禪師。”那壯漢子依言走上三步,抱拳施禮道:“雪山派門下第八代弟子陸繼雄見過老禪師。”隗通天是雪山派第七代掌門人,他自稱第八代弟子,那是隗通天的徒弟了。”無禪師連忙合十還禮,一面朝隗通天問道:“隗掌門人,這位施主…”
“哈哈!”隗通天大笑一聲道:“他就是我師弟陸曉天的兒子陸繼雄,老禪師説出令師弟姓名下落,父仇子報,就是他們兩家的私事了,他報得了仇,報不了仇,甚至報仇不成,被殺而死,都與峨嵋派、雪山派無關,兩派門人也不準再參與其事,豈不和老禪師的主張正好相合了嗎?”無禪師連唸了兩句“阿彌陀佛”才合掌當,正容道:“隗掌門人原諒,老衲實在無可奉告。”
“老禪師不答應?”隗通天追問道:“老禪師一再表示,希望貴我兩派化干戈為玉,但老禪師卻連令師弟的姓名都不肯説出來,那是本不想化解咱們兩派的恩怨了?”
“啊,不,不…”無禪師連連搖手道:“老衲不是這意思。”
“嘿嘿!”隗通天冷笑了兩聲道:“江湖武林,講究恩怨分明,難道我徒兒為父報仇也有什麼不對嗎?”
“阿彌陀佛!”無禪師望着他咄咄人的言詞,不苦笑道:“隗掌門人,敝師弟手太陰經因傷成殘,已是一個老病廢人,三十年前的事,落得兩敗俱傷,也已成過去了,貴派何以不肯放過一個垂死之人…”陸繼雄濃眉掀動,嗔目喝道:“老禪師,佛家首重因果,有昔之因,才有今之果,你應該懂,你師弟以重手法殺死先父,我身為人子,替先父要回公道,難道不應該嗎?現在我不是要你出殺死先父的兇手,只是要你説出兇手的姓名,這要求也過份了嗎?”他口氣越説越憤,繼續大聲道:“雪山、峨嵋兩派三十年來,因這場樑子,已經有過幾次拼搏,雙方互有傷亡,結下不解之仇,為的就是老禪師庇護一個傷殘垂死之人,我試問老禪師值得嗎?”無禪師合十道:“陸施主,令尊和敝師弟,當時是非,且不去説它,因一時誤會而動手,雙方也只是兩敗俱傷之局,敝師弟當時不過計六歲,‘伏虎掌’只有三四成火候,縱或內傷,還不至於奪命…”陸繼雄厲聲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難道還是我誣賴了你們不成?”無禪師道:“陸施主請歇怒,令尊去世,這是意外,因為出家人不打誑語,否則老衲也可以説敝師弟中指之後,傷及手大陰經,不治身亡,豈不就沒事了?陸施主…”
“不用説了!”陸繼雄切齒的道:“殺父之仇,不共戴天,今晚老禪師若是再不肯説的話,那就是峨嵋派存心和雪山派過不去,在下就會把貴派視作殺父仇人,只要陸某有一口氣在,不會放過峨嵋派任何一個人的。”監寺無塵法師合十走上兩步,説道:“陸施主這麼説,不是太霸道了嗎?敝師兄只是本着冤家宜解不宜結,而且雙方同是武林一脈,能夠大事化小,小事化無,那是最好不過。”
“哈哈,你們説來説去,還是不肯説出令師弟的姓名來。”隗通天一手捻鬚,大笑一聲道:“繼雄,老夫會支持你的,也可保證峨嵋派最後一定會説出來的。”無禪師堅決的道:“老衲不能出賣師弟,尤其是一個傷殘的人,因此老衲對隗掌門人深歉疚。”隗通天依然一手捻鬚,微笑道:“老禪師很會説話。”他好像有成竹一般。
無禪師微怒道:“隗掌門人有什麼手段,只管使出來,峨嵋派決不受人威脅。”
“那好,這是老禪師隗某這麼做的了。”隗通天臉上閃過一絲詭笑,拍了下手,喝道:“帶上來。”這話聽得無禪師和無塵法師不期一怔。
他説的“帶上來”帶什麼人呢?
就在此時,只聽隗通天身後,響起數十人異口同聲喊出的一聲:“有!”接着只見魚貫走出數十名手待鋼刀的勁裝漢子,每兩人押一個,共有三十人之多,押着十五個人走到隗通天右首,一字排開。
被押出來的十五個人,赫然全是身穿灰布僧衲的和尚!不用説,是伏虎寺的和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