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百二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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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慶元年,宿州刺史李直臣坐贓當死,直臣賂中貴人為之申理,僧孺堅執不回。穆宗面喻之曰:“直臣事雖僭失,然此人有經度才,可委之邊任,朕貸其法。”僧孺對曰:“凡人不才,止於持祿取容耳。帝王立法,束縛雄,正為才多者。祿山、硃泚以才過人,濁亂天下,況直臣小才,又何屈法哉?”上嘉其守法,面賜金紫。二年正月,拜户部侍郎。三年三月,以本官同平章事。
初,韓弘入朝,以宣武舊事,人多言,其子公武以家財厚賂權幸及多言者,班列之中,悉受其遺。俄而父子俱卒,孤孫幼小,穆宗恐為廝養竊盜,乃命中使至其家,閲其宅簿,以付家老。而簿上具有納賂之所,唯於僧孺官側硃書曰:“某月,送牛侍郎物若干,不受,卻付訖。”穆宗按簿甚悦。居無何,議命相,帝首可僧孺之名。
敬宗即位,加中書侍郎、銀青光祿大夫,封奇章子,邑五百户。十二月,加金紫階,進封郡公、集賢殿大學士、監修國史。
寶曆中,朝廷政事出於幸,大臣朋比。僧孺不奈羣小,拜章求罷者數四。帝曰:“俟予郊禮畢放卿。”及穆宗祔廟郊報後,又拜章陳退,乃於鄂州置武昌軍額,以僧孺檢校禮部尚書、同中書門下平章事、鄂州刺史、武昌軍節度、鄂嶽蘄黃觀察等使。江夏城風土散惡,難立垣墉,每年加板築,賦青茆以覆之。吏緣為,蠹弊綿歲。僧孺至,計茆苫板築之費,歲十餘萬,即賦之以專,以當苫築之價。凡五年,墉皆甃葺,蠹弊永除。屬郡沔州與鄂隔江相對,虛張吏員,乃奏廢之,以其所管漢陽、汶川兩縣隸鄂州。文宗即位,就加檢校吏部尚書,凡鎮江夏五年。
太和三年,李宗閔輔政,屢薦僧孺有才,不宜居外。四年正月,召還,守兵部尚書、同平章事。
五年正月,幽州軍亂,逐其帥李載義。文宗以載義輸忠於國,遽聞失帥,駭然,急召宰臣謂之曰:“范陽之變奈何?”僧孺對曰:“此不足煩聖慮。且范陽得失,不繫國家休慼,自安、史已來,翻覆如此。前時劉總以土地歸國,朝廷耗費百萬,終不得范陽尺鬥粟入於天府,尋復為梗。至今志誠,亦由前載義也,但因而撫之,俾扞奚、契丹不令入寇,朝廷所賴也。假以節旄,必自陳力,不足以逆順治之。”帝曰:“吾初不祥,思卿言是也。”即命中使宣。尋加門下侍郎、弘文館大學士。
六年,吐蕃遣使論董義入朝修好。俄而西川節度李德裕奏,吐蕃維州守將悉怛謀以城降。德裕又上利害雲:“若以生羌三千,出戎不意,燒十三橋,搗戎之腹心,可以得志矣。”上惑其事,下尚書省議,眾狀請如德裕之策。僧孺奏曰:“此議非也。吐蕃疆土,四面萬里,失一維州,無損其勢。況論董義才還,劉元鼎未到,比來修好,約罷戍兵。中國御戎,守信為上,應敵次之,今一朝失信,戎醜得以為詞。聞贊普牧馬茹川,俯於秦、隴。若東襲隴坂,徑走回中,不三抵咸陽橋,而發兵枝梧,駭動京國。事或及此,雖得百維州,亦何補也。”上曰:“然。”遂詔西川不內維州降將。僧孺素與德裕仇怨,雖議邊公體,而怙德裕者以僧孺害其功,謗論沸然,帝亦以為不直。其年十二月,檢校左僕、兼平章事、揚州大都督府長史、淮南節度副大使、知節度事。
時中尉王守澄用事,多納纖人,竊議時政,中事密,莫知其説。一,延英對宰相,文宗曰:“天下何由太平,卿等有意於此乎?”僧孺奏曰:“臣等待罪輔弼,無能康濟,然臣思太平亦無象。今四夷不至侵,百姓不至散;上無,下無怨讟;私室無強家,公議無壅滯。雖未及至理,亦謂小康。陛下若別求太平,非臣等所及。”既退至中書,謂同列曰:“吾輩為宰相,天子責成如是,安可久處茲地耶?”旬間,三上章請退,不許。
會德裕黨盛,垂將入朝,僧孺故得請。上既受左右説,急於太平,人伺其鋭意,故訓、注見用。數年之間,幾危宗社,而僧孺進退以道,議者稱之。
開成初,搢紳道喪,閽寺權,僧孺嫌處重籓,求歸散地,累拜章不允,凡在淮甸六年。
開成二年五月,加檢校司空,食邑二千户,判東都尚書省事、東都留守、東畿汝都防禦使。
僧孺識量弘遠,心居事外,不以細故介懷。洛都築第于歸仁裏。任淮南時,嘉木怪石,置之階廷,館宇清華,竹木幽邃。常與詩人白居易詠其間,無復進取之懷。
三年九月,徵拜左僕,仍令左軍副使王元直齎告身宣賜。舊例,留守入朝,無中使賜詔例,恐僧孺退讓,促令赴闕。僧孺不獲已入朝。屬莊恪太子初薨,延英中謝,語及太子,乃懇陳父子君臣之義,人倫大經,不可輕移國本。上為之涕。是時宰輔皆僧孺僚舊,未嘗造其門。上頻宣召,託以足疾。久之,上謂楊嗣復曰:“僧孺稱疾,不任趨朝,未可即令自便。”四年八月,複檢校司空、兼平章事、襄州刺史、山南東道節度使,加食邑至三千户。辭,賜觚、散、樽、杓等金銀古器,令中使喻之曰:“以卿正人,賜此古器,卿且少留。”僧孺奏曰:“漢南水旱之後,民待理,不宜淹留。”再三請行,方允。
武宗即位,就加檢校司徒。會昌二年,李德裕用事,罷僧孺兵權,徵為太子少保,累加太子少師。大中初卒,贈太子太師,諡曰文貞。
僧孺少與李宗閔同門生,尤為德裕所惡。會昌中,宗閔棄斥,不為生還。僧孺數為德裕掎摭,加之罪,但以僧孺貞方有素,人望式瞻,無以伺其隙。德裕南遷,所著《窮愁志》,引裏俗犢子之讖以斥僧孺。又目為“太牢公”其相憎恨如此。僧孺二子:蔚、。
蔚,字大章,十五應兩經舉。太和九年,復登進士第。三府闢署為從事,入朝為監察御史。大中初,為右補闕,屢陳章疏,指斥時病。宣宗嘉之,曰:“牛氏子有父風,差人意。”尋改司門員外郎,出為金州刺史,入拜禮、吏二郎中。以祀事準禮,天官司所掌班列,有恃權越職者,蔚奏正之,為時權所忌,左授國子博士,分司東都。逾月,權臣罷免,復徵為吏部郎中,兼史館修撰,遷左諫議大夫。鹹通中,為給事中,延英謝,面賜金紫。蔚封駁無避,帝嘉之。逾歲,遷户部侍郎,襲封奇章侯,以公事免。歲中複本官,歷工、禮、刑三尚書。鹹通末,檢校兵部尚書、興元尹、山南西道節度使。在鎮三年。時中官用事,急於賄賂。屬徐方用兵,兩中尉諷諸籓貢奉助軍,蔚盡索軍府之有三萬端匹,隨表進納。中官怒,即以神策將吳行魯代還。及黃巢犯闕,乃自京師奔遁,避地山南,拜章請老,以尚書左僕致仕。卒,累贈太尉。子循、徽。
徽,鹹通八年登進士第,三佐諸侯府,得殿中侍御史,賜緋魚。入朝為右補闕,再遷吏部員外郎。乾符中,選曹猥濫,吏為弊,每歲選人四千餘員。徽貞剛,特為奏請。由是銓敍稍正,能否旌別,物議稱之。
巢賊犯京師,父蔚方病,徽與其子自扶籃輿,投竄山南。閣路險狹,盜賊縱橫,谷中遇盜,擊徽破首,血被體,而捉輿不輟。盜苦迫之,徽拜之曰:“父年高疾甚,不駭動。人皆有父,幸相垂恤。”盜之而止。及前谷,又逢前盜,相告語曰:“此孝子也。”即同舉輿,延於其家,以封創,饘飲奉蔚。留之信宿,得達梁州。故吏恩,爭來奔問。時僖宗已幸成都,徽至行朝拜章,乞歸侍疾。已除諫議大夫,不拜。謂宰相杜讓能曰:“願留兄循在朝,以當門户,乞侍醫藥。”時循為給事中,丞相許之。
其年鍾家艱,執喪梁、漢。既除,以中書舍人徵,未赴,疾作。以舍人綸制之地,不可曠官,請授散秩,改給事中。從駕還京,至陳倉,疾甚,經年方間。
宰相張浚為招討使,奏徽為判官,檢校左散騎常侍。詔下鳳翔,促令赴闕。徽謂所親曰:“國步方艱,皇居初復,帑廩皆虛,正賴羣臣協力,同心王室。而於破敗之餘,圖雄霸之舉,俾諸侯離心,必貽後悔也。以吾衰疾之年,安能為之扞難。”辭疾不起。明年,浚敗,召徽為給事中。
楊復恭叛歸山南,李茂貞上表,請自出兵糧問罪,但授臣詔討使。奏不待報,茂貞與王行瑜軍已出疆。上怒其專,不時可之,茂貞恃強,章疏不已。昭宗延英召諫官宰相議可否。以邠、鳳皆有中人內應,不敢極言,相顧辭遜,上情不悦。徽奏曰:“兩朝多艱,茂貞實有翼衞之功,惡諸楊阻兵,意在嫉惡。所造次者,不俟命而出師也。近聞兩鎮兵入界,多有殺傷,陛下若不處分,梁、漢之民盡矣。須授以使名,明行約束,則軍中爭不畏法。”帝曰:“此言極是。”乃以招討之命授之。及茂貞平賊,自恃浸驕,多撓國政,命杜讓能料兵討之。徽諫曰:“岐是國門,茂貞倔強,不顧禍患。萬一蹉跌,挫國威也,不若漸以制之。”及師出,復召徽謂之曰:“卿能斟酌時事,岐軍烏合,朕料必平,卿以為捷在何?”徽對曰:“臣忝侍從諫諍之列,所言軍國,據理陳聞。如破賊之期,在陛下考蓍龜,責將帥,非臣之職也。”而王師果衄,大臣被害。
徽尋改中書舍人。歲中,遷刑部侍郎,封奇章男。崔胤連結汴州,惡徽言事,改散騎常侍。不拜,換太子賓客。天覆初,賊臣用事,朝政不綱,拜章請罷。詔以刑部尚書致仕,乃歸樊川別墅。病卒,贈吏部尚書。
,字表齡,開成二年登進士第,出佐使府,歷踐台省。乾符中,位至劍南西川節度使。黃巢之亂,從幸西川,拜太常卿。以病求為巴州刺史,不許。駕還,拜吏部尚書。襄王之亂,避地太原,卒。子蟜,位至尚書郎。
蕭俛,字思謙。曾祖太師徐國公嵩,開元中宰相。祖華,襲徐國公,肅宗朝宰相。父恆,贈吏部尚書。皆自有傳。俛,貞元七年進士擢第。元和初,復登賢良方正制科,拜右拾遺,遷右補闕。元和六年,召充翰林學士。七年,轉司封員外郎。九年,改駕部郎中、知制誥,內職如故。坐與張仲方善,仲方駁李吉甫諡議,言用兵徵發之弊,由吉甫而生。憲宗怒,貶仲方。俛亦罷學士,左授太僕少卿。
十三年,皇甫鎛用事,言於憲宗,拜俛御史中丞。俛與鎛及令狐楚,同年登進士第。明年,鎛援楚作相,二人雙薦俛於上。自是,顧眄隆,進階朝議郎、飛騎尉,襲徐國公,賜緋魚袋。穆宗即位之月,議命宰相,令狐楚援之,拜中書侍郎、平章事,仍賜金紫之服。八月,轉門下侍郎。
十月,吐蕃寇涇原,命中使以軍援之。穆宗謂宰臣曰:“用兵有必勝之法乎?”俛對曰:“兵者兇器,戰者危事,聖主不得已而用之。以仁討不仁,以義討不義,先務招懷,不為掩襲。古之用兵,不斬祀,不殺厲,不擒二,不犯田稼。安人暴,師之上也。如救之甚於水火。故王者之師,有征無戰,此必勝之道也。如或縱肆小忿,輕動干戈,使敵人怨結,師出無名,非惟不勝,乃自危之道也。固宜深慎!”帝然之。
時令狐楚左遷西川節度使,王播廣以貨幣賂中人權幸,求為宰相。而宰相段文昌復左右之。俛嫉惡,延英面言播之纖納賄,喧於中外,不可以污台司。事已垂成,帝不之省,俛三上章求罷相任。長慶元年正月,守左僕,進封徐國公,罷知政事。俛居相位,孜孜正道,重慎名器。每除一官,常慮乖當,故鮮有簡拔而涉克深,然志嫉,屣重位,時論稱之。
穆宗乘章武恢復之餘,即位之始,兩河廓定,四鄙無虞。而俛與段文昌屢獻太平之策,以為兵以靜亂,時已治矣,不宜黷武,勸穆宗休兵偃武。又以兵不可頓去,請密語天下軍鎮有兵處,每年百人之中,限八人逃死,謂之“消兵”帝既荒縱,不能深料,遂詔天下,如其策而行之。而籓籍之卒,合而為盜,伏于山林。明年,硃克融、王廷湊復亂河朔,一呼而遺卒皆至。朝廷方徵兵諸籓,籍既不充,尋行招募。烏合之徒,動為賊敗,由是復失河朔,蓋“消兵”之失也。
俛介獨,持法守正。以己輔政淺,超擢太驟,三上章懇辭僕,不拜。詔曰:“蕭俛以勤事國,以疾退身,本末初終,不失其道,既罷樞務,俾居端揆。朕加恩超等,復吾前言。而繼有讓章,至於三四,敦諭頗切,陳乞彌堅。成爾謙光,移之選部,可吏部尚書。”俛又以選曹簿書煩雜,非攝生之道,乞換散秩。其年十月,改兵部尚書。二年,以疾表求分司,不許。三月,改太子少保,尋授同州刺史。寶曆二年,復以少保分司東都。
文宗即位,授檢校左僕、守太子少師。俛稱疾篤,不任赴闕,乞罷所授官。詔曰:“新除太子少師蕭俛,代炳台耀,躬茂天爵。文可以經緯邦俗,行可以動神祇。夷澹粹和,深直,進退由道,周旋令名。近以師傅之崇,疇於舊德,俾從優逸,冀保養頤。而抗疏懇辭,勇退知止,嘗亦敦諭,確乎難拔。遂茲牢讓,以厚時風,可銀青光祿大夫、守尚書左僕致仕。”俛趣尚簡潔,不以聲利自污。在相位時,穆宗詔撰《故成德軍節度使王士真神道碑》,對曰:“臣器褊狹,此不能強。王承宗先朝阻命,事無可觀,如臣秉筆,不能溢美。或撰進之後,例行貺遺。臣若公然阻絕,則違陛下撫納之宜;僶俛受之,則非微臣平生之志。臣不願為之秉筆。”帝嘉而免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