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百一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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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璠,字魯玉。父礎,進士,文辭知名。元和五年,擢進士第,登宏辭科。風儀修飾,履甚堅,累闢諸侯府。元和中,入朝為監察御史,再遷起居舍人,副鄭覃宣於鎮州。長慶中,累歷員外郎。十四年,以職方郎中知制誥。寶曆元年二月,轉御史中丞。
時李逢吉為宰相,與璠親厚,故自郎官掌誥,便拜中丞。恃逢吉之勢,稍橫。嘗與左僕李絳相遇於街,車而不避。絳上疏論之曰:“左、右僕,師長庶僚,開元中名之丞相。其後雖去三事機務,猶總百司之權。表狀之中,不署其姓。尚書已下,每月合衙。上百僚列班,宰相居上,中丞御史列位於廷。禮儀之崇,中外特異。所以自武德、貞觀已來,聖君賢臣,佈政除弊,不革此禮,謂為合宜。苟有不安,尋亦合廢。近年緣有才不當位,恩加特拜者,遂從權便,不用舊儀。酌於羣情,事實未當。今或有僕初除,就中丞院門相看,即與參何殊。或中丞新授,亦無見僕處。及參賀處,或僕先至,中丞後來,憲度乖宜,尊卑倒置。倘人才忝位,自合別授賢良;若朝命守官,豈得有虧法制?伏望下百僚詳定事體,使永可遵行。”敕旨令兩省詳議。兩省奏曰:“元和中,伊慎忝居師長之位,太常博士韋謙削去舊儀。今李絳所論,於禮甚當。”逢吉素惡絳之直,天子雖許行舊儀,中書竟無處分,乃罷璠中丞,遷工部侍郎。尋罷絳僕,以太子少師分司東都。其權怙寵如此。
璠二年七月出為河南尹。太和二年,以本官權知東都選。十月,轉尚書右丞,敕選畢入朝。三年,改吏部侍郎。四年七月,拜京兆尹、兼御史大夫。十二月,遷左丞,判太常卿事。六年八月,檢校禮部尚書、潤州刺史、浙西觀察使。
八年,李訓得幸,累薦於上。召還,復拜右丞。璠以逢吉故吏,自是傾心於訓,權幸傾朝。九年五月,遷户部尚書、判度支。謝,召對浴堂,錫之錦彩。其年十一月,李訓將誅內官,令璠召募豪俠,乃授太原節度使,託以募爪牙為名。訓敗之,璠歸長興裏第。是夜為軍所捕,舉家下獄;斬璠於獨柳樹,家無少長皆死。
璠子遐休,直弘文館。李訓舉事之,遐休於館中禮上,同職駕部郎中令狐定等五六人送之,是悉為亂兵所執。定以兄楚為僕,軍士釋之,獨執遐休誅之。
初璠在浙西,繕城壕。役人掘得方石,上有十二字,雲:“山有石,石有玉,玉有瑕,瑕即休。”璠視莫知其旨,京口老人講之曰:“此石非尚書之吉兆也。尚書祖名崟,崟生礎,是山有石也。礎生尚書,是石有玉也。尚書之子名遐休,休,絕也。此非吉徵。”果赤族。
賈餗,字子美,河南人。祖渭。大父寧。餗進士擢第,又登制策甲科,文史兼美,四遷至考功員外郎。長慶初,策召賢良,選當時名士考策,餗與白居易俱為考策官,選文人以為公。尋以本官知制誥,遷庫部郎中,充職。四年,為張又新所構,出為常州刺史。太和初,入為太常少卿。二年,以本官知制誥。三年七月,拜中書舍人。四年九月,權知禮部貢舉。五年,榜出後,正拜禮部侍郎。凡典禮闈三歲,所選士七十五人,得其名人多至公卿者。七年五月,轉兵部侍郎。八年十一月,遷京兆尹、兼御史大夫。九年四月,檢校禮部尚書、潤州刺史、浙西觀察使。製出未行,拜中書侍郎、同平章事,進金紫階,封姑臧男,食邑三百户。未幾,加集賢殿學士,監修國史。
其年十一月,李訓事發,兵殿廷,軍肆掠。餗易服步行出內,潛身人間。翌,自投神策軍,與王涯等皆族誅。餗雖中立自持,然不能以身犯難,排斥纖,脂韋其間,遂至覆族。逢時多僻,死非其罪,世多冤之。
舒元輿者,江州人。元和八年登進士第,釋褐諸府從事。太和初,入朝為監察,轉侍御史。
初,天寶中,玄宗祀九宮壇,次郊壇行事,御署祝板。元輿為監察,監祭事,以為太重,奏曰:“臣伏見祀九宮貴神祝板九片,陛下親署御名,及稱臣於九宮之神。臣伏以天子之尊,除祭天地宗廟之外,無合稱臣者。王者父天母地,兄姊月。而貴神以九宮為目,是宜分方而守其位。臣數其名號,太一、天一、招搖、軒轅、咸池、青龍、太陰、天符、攝提也。此九神,於天地猶子男也,於月猶侯伯也。陛下為天子,豈可反臣於天之子男耶?臣竊以為過。縱陰陽者言其合祀,則陛下當合稱‘皇帝遣某官致祭於九宮之神’,不宜稱臣與名。臣雖愚瞽;未知其可。乞下禮官詳議。”從之。尋轉刑部員外郎。
元輿自負奇才,鋭於進取,乃進所業文章,乞試效用,宰執謂其躁競。五年八月,改授著作郎,分司東都。時李訓丁母憂在洛,與元輿俱詭,乘險蹈利,相得甚歡。及訓為文宗寵遇,復召為尚書郎。九年,以右司郎中知台雜。七月,權知中丞事。九年,拜御史中丞,兼判刑部侍郎。是月,以本官同平章事,與訓同知政事。而深謀詭算,熒惑主聽,皆生於二兇也。訓竊發之,兵自內出。元輿易服單馬出安化門,為追騎所擒,送左軍族誅之。
郭行餘者,亦登進士第。太和初,累官至楚州刺史。五年,移刺汝州,兼御史中丞。九月,入為大理卿。李訓在東都時,與行餘親善,行餘數相餉遺,至是用為九列,十一月,訓竊發,令其募兵,乃授邠寧節度使。訓敗,族誅。
羅立言者,父名歡。貞元末,登進士第。寶曆初,檢校主客員外郎,為鹽鐵河陰院官。二年,坐糴米不實,計贓一萬九千貫,鹽鐵使惜其吏能,定罪止削所兼侍御史。太和中,為司農少卿,主太倉出納物,以貨厚賂鄭注,李訓亦重之。訓將竊發,須兵集事,以京兆府多吏卒,用立言為京兆少尹,知府事。訓敗,族誅。
長安縣令孟琯貶硤州長史,萬年縣令姚中立朗州長史。以兩縣捕賊官受立言指使故也。初立言集兩縣吏卒,萬年捕賊官鄭洪懼禍託疾,既而詐死,令家人喪服聚哭。姚中立陰知其故,恐以詐聞,不免其累,乃以狀告洪之詐。仇士良拘洪入軍,洪銜中立之告,謂士良曰:“追集所由,皆因縣令處分,予何罪也。”故中立坐貶,洪免死。
李孝本者,宗室之子也。累官至刑部郎中,而依於訓、注以求進。舒元輿作相,訓用孝本知台雜,權知中丞事,最預訓謀。竊發之,孝本從人殺內官十餘人於殿廷。知事不濟,單騎走投鄭注。至咸陽西原,為追騎所捕,族誅之。坐訓、注而族者,凡十一家,人以為冤。
史臣曰:王者之政以德,霸者之政以權。古先後王,率由茲道,而遂能息人靖亂,垂統作則者。如梓人共柯而殊工,良奕同枰而獨勝,蓋在得其術,則事無後艱。昭獻皇帝端冕深帷,憤其廝養,鏟宮居之弊,載澄刑政之源。當宜禮一代正人,訪先朝耆德,修文教而厚風俗,設武備以服要荒。俾西被東漸,皆陶於景化;柔祗蒼昊,必降於闕祥,自然懷德以寧,無思不服。況區區宦者,獨能悖化哉?故豎刁、易牙,不廢齊桓之霸;韓嫣、籍孺,何妨漢帝之明。蓋有管仲、亞夫之賢,屬之以大政故也。此二君者,制御閽寺,得其道也。而昭獻忽君人之大體,惑纖狡之庸儒。雖終橫經,連篇屬思,但得好文之譽,庸非致治之先。且李訓者,狙詐百端,陰險萬狀,背守澄而勸鴆,出鄭注以擅權。只如盡隕四星,兼權八校,小人方寸,即又難知。但慮為蚤蝨而採溪蓀,翻獲螾蜓之患也。嗚呼明主!夫何不思,遽致血濺黃門,兵青瑣。苟無籓後之勢,黃屋危哉!涯、餗綽有士風,晚為利喪,致身鬼蜮之伍,何逃瞰室之災。非天不仁,子失道也!
贊曰:奭、旦興周,斯、高亡秦。禍福非天,治亂由人。訓、注偽,血頹象魏。非時乏賢,君倒置。
部分譯文李訓,肅宗時宰相李揆之族孫。原名李仲言。進士及第。形貌魁梧,神情瀟灑大方,言辭機智思維捷,善解人意。寶曆年間,他的叔父李逢吉任宰相,因李訓陰險善於謀劃,越發親近和厚待他。當初與茅匯等人打算中傷李程,等到武昭之事發作,李訓獲罪遠遠放嶺南,後遇赦才得以回京。又遭母喪,居處洛中。
這時李逢吉任留守,想重做宰相,加上深恨裴度,時常鬱鬱不樂。李訓理解他的心思,便出奇計打動他。李訓自稱同鄭注有情。李逢吉信以為真,給李訓價值數百萬的金珍寶,讓他帶到長安,用以賄賂鄭注。鄭注得了賄賂十分高興,尋機將李訓推薦給中尉王守澄,王守澄便將鄭注的煉藥術、李訓的《易》學造詣,一併推薦給文宗。王守澄説李訓衣著鄙,難入宮,皇上便命他改換戎裝,號稱王山人,同鄭注一道入宮。皇上聽他分析《易》理,覺得不同凡響。等到李訓下戎裝,便留在京師了。大和八年(834),李訓從一無官階補任四門助教,被皇上召入內殿,面賜緋衣銀魚袋。這年十月,調任國子《周易》博士,充當翰林侍講學士。入院那天,皇上賜宴,宣召法曲弟子二十人到院中演奏法曲以示恩寵。中書門下兩省諫官俯身閣下極力勸諫,説李訓為人,海內盡知,不宜讓他侍奉聖上。皇上始終不聽。
文宗情正直嫉恨惡,覺得宦官所享權力恩寵過多,後會成禍,加上元和末年那幫“誅殺叛逆”的人尚在身邊,雖然表面上重用他們,內心卻不能忍受。想要斬草除,報仇雪恨,但身陷深宮,難對將相明説。先前曾與侍講宋申錫謀劃,謀劃未妥,卻差點被反咬,從此宦官更加橫行。現因鄭注受王守澄寵幸,讓他協助李訓,想來宦官們不會生疑。李訓到翰林院後,乘講解《易》理之時,不時談及宦官之事,便一再表示憤,以打動皇上。皇上因他極善分析,認為他必能成事,於是吐真心同李訓、鄭注商議。從此二人獲寵,意見無不被採納,但密謀之事往往傳到外面。皇上擔心宦官猜疑,便將五條《易》義理的詳註,詔示百官覽閲,有能超過李訓之説解者給予獎賞,其用心是想讓百官知道皇上不過把李訓當作師友寵幸而已。大和九年(835)七月,李訓改任兵部郎中、知制誥,充任翰林學士。九月,升禮部侍郎、同平章事,依例賜紫服金魚袋。詔令李訓於平章職事之閒暇,三五到翰林院去一次。
李訓既掌大權,立即策劃誅殺宦官。宦官陳弘慶,自從元和末年享受誅殺叛逆的美名,忠義之士無不憤恨。當時陳弘慶任襄陽監軍,便將他從漢南召回,等他行至青泥驛,派人用御賜之杖將他打死。王守澄從長慶以來執掌樞密院,統率軍,作威作福。李訓做宰相後,讓王守澄任六軍十二衞觀軍容使,罷免他統率軍之權,不久賜藥酒將他毒殺。此後李訓愈加受皇上恩寵,每逢在便殿奏對,別的宰相沒有不順着他説話的,宦官或軍遇見他都恭敬揖拜。李訓原本靠細機智成功,到他門下趨炎附勢的,大都是狂放怪誕陰險奇異的人,李訓當時也能啓用一些正直之人,利用他們的崇高聲望,來安定人心。天下的人,有寄希望於李訓實現國家太平的,不只是皇上被他的話所惑。
李訓雖由鄭注引薦得以重用,等到他官高祿厚,便與鄭注勢不兩立,假託朝中朝外相應合,派鄭注出京任鳳翔節度使。等到誅殺宦官時,便同時設法除掉鄭注。約定當年十一月誅殺宦官,必須憑藉兵力,於是派大理卿郭行餘任。。寧節度使,户部尚書王。。任太原節度使,京兆府少尹羅立言臨時掌管太尹職務,太府卿韓約為金吾街使,刑部郎中知雜李孝本臨時掌管中丞職務,這些人均系李訓心腹。要求王。。、郭行餘赴鎮之前,廣為召募豪俠及金吾府隨從,協助完成大事。
當月二十一,皇上駕臨紫宸殿。朝臣分班站定,韓約不報平安,奏道:“金吾左仗院石榴樹,夜來有甘,臣已具狀奏稟。”於是手舞足蹈再拜,宰相百官依次稱賀。李訓奏道:“甘降下吉祥,俯(福)在宮。陛下應親倖左仗院觀看。”即刻退班,皇上乘軟轎出紫宸門,由含元殿東階升殿,宰相侍臣分立於側階,文武兩班官員,列隊站立殿前。皇上命宰相及中書門下兩省官員先去察看,看罷回來,奏道:“臣等擔心並非真的甘,不敢輕易發言。一言既出,四方必來稱賀。”皇上道:“韓約胡説嗎?”於是命左右軍中尉、樞密內臣前去察看。
中尉、樞密去後,李訓召王。。、郭行餘説道:“來領聖旨!”王。。害怕不敢上前,郭行餘獨自拜於殿下。當時兩鎮官兵,皆手持武器守候在丹鳳門外,李訓已下令召他們前來,只有王。。的隨從軍士入宮,郭行餘的軍隊竟然不來。中尉、樞密來到左仗院,聽見帳幕下有兵器聲,驚恐跑出,把門人打算將門鎖上,被宦官呵叱,手持門閂而不敢放下。內官回稟皇上,韓約心懼汗,不敢抬頭。宦官問他:“將軍為何到這地步?”又奏道:“事情緊急,請陛下入內。”隨即舉軟轎接皇上。李訓在殿上呼叫:“金吾衞士上殿來,護衞聖駕的,人人重賞。”內官踢倒殿後屏風,抬轎疾奔,李訓攀住軟轎喊道:“陛下不能入內。”金吾衞士數十人,跟隨李訓入內宮。羅立言率府中役卒從東邊衝過來,李孝本率府中役卒從西邊衝過來,共四百餘人,上殿大打出手,內官死傷數十人。李訓這時愈加焦急,繞道進入宣政門。皇上怒目呵叱他,內官郄志榮奮力揮拳擊中他的部,李訓立即僵仆在地。皇上進入東上閣門,門便關閉,內官連聲呼喊萬歲。一會兒,內官率兵五百人,拔刀衝出閣門,逢人便殺。宰相王涯、賈飠束、舒元輿正在中書署衙會餐,聽説禍事發生便逃走了,眾官署吏員被殺死六七百人。
當天,李訓中拳仆地,知事已失敗,便單人匹馬跑到終南山,投奔寺僧宗密。宗密同李訓素來相好,打算給李訓剃髮讓他藏在寺中,被手下人勸止,於是李訓只好奔鳳翔,企圖投靠鄭注。出了終南山,便被周至守將宗楚捉住,加了械具押送京師。行至昆明池,李訓害怕到軍中倍受拷打,便對兵士説:“到處有兵,捉住我就能富貴,不如攜帶我的首級前行,免被別人奪取。”於是兵士殺了李訓,帶着他的首級趕路。李訓弟仲景、隔房堂弟户部員外郎李元皋,皆被誅伏法。
仇士良因宗密收容李訓,派人將他綁赴左軍,譴責他犯有不舉報之罪,打算將他處死。宗密鎮靜自若地説:“貧僧認識李訓很久了,也知他反叛朝廷。然而本師教導佛法,遇苦難即解救,不吝惜自己的生命,縱然一死本也甘心。”中尉魚弘志讚揚他的品格,奏請赦免他的罪過。
鄭注,絳州翼城人,最初以藥術遊於長安權豪之門。本姓魚,冒姓鄭氏,故當時號稱魚鄭,鄭注被重用時,人們稱他為“水族”元和十三年(818),李訫任襄陽節度使,鄭注前往投靠他。李訫得益於他的藥力,因而優禮相待,委用他為節度衙推。鄭注跟從李訫移鎮徐州,又任職事,軍政大事之可否,李訫均與他商議決定。鄭注為人詭秘陰險狡猾,善於揣摩他人心思,與李訫籌劃商議,從無不符合李訫意圖的。然而他心懷念玩手段,專好作威作福,軍府上下都認為是個禍。當時王守澄為徐州監軍,非常惱恨鄭注。一,將軍中輿論以鄭注為禍害之事告訴李訫,李訫道:“他雖如此,但的確是個奇才。將軍試同他談,如果不滿意,再讓他離開猶未為晚。”李訫即令鄭注謁見監軍,王守澄開始面有難,及至讓他坐下同他談話,鄭注機警善辯談鋒縱橫,完全符合王守澄的心意,於是請入內室,促膝而談心志契合,真是相見恨晚。次,王守澄對李訫道:“的確如公所言,實在是個奇士啊。”從此鄭注任意出入王守澄之門,毫無阻礙。李訫任用他為巡官,當作貴賓對待。
及至王守澄入朝執掌樞密院,時值長慶、寶曆之際,國政多為他所壟斷。鄭注白晝蟄伏夜間活動,結拉攏贈遺賄賂,起初只是那些讒狡之徒依附他以圖進取,數年之後,大官權臣,都爭相擠進他的門庭。屢屢在山東、京西諸軍任職,歷任衞佐、評事、御史,又檢校庫部郎中,任昭義節度副使。直到鄭注以陰私之事誣陷宋申錫,恪守人道的正直之士,這才對他怒目相看。
大和七年(833),鄭注被免去。。寧行軍司馬,召入京師,御史李款於紫宸殿彈劾他道:“鄭注內通敕使,外結朝官,兩地往來,牟取財貨,晝伏夜動,竊位求權。人們雖不敢言,但行道怒目而視。請付執法官署。”十內,上章諫奏十數本,文宗不聽納。不久授鄭注通王府司馬,充任右神策判官,朝廷內外人皆驚歎。大和八年(834)九月,鄭注進獻藥方一卷,皇上命王守澄召鄭注到浴堂門應對,賜錦彩。召入應對的當晚,彗星出現在東方,長三尺,光輝耀眼。當年十二月,拜太僕卿、兼御史大夫。
鄭注在善和裏修建宅第,有深巷相通,長廊夾壁,每聚集京師輕浮子弟、方鎮將吏,以圖招徠權勢及財貨。隔入軍,與王守澄親熱,談話不止一個時辰,有時通宵不寐。李訓既依附鄭注而進升,伺隙入府謁見,只見那些輕薄浮躁之人,擠滿了鄭注的宅門。大和九年(835)八月,升工部尚書,充任翰林侍講學士。皇上面賜委任文牒。此時李訓已在宮中,二人相互應合,每侍奉於君側,講習建造太平盛世的方略,以為朝夕之間即可導致太平安樂的局面。兩合謀,天子愈加被其説所惑。此時,李訓、鄭注之權勢,已煊赫於天下。既然其意願得逞,平生之恩仇,點滴必報。因楊虞卿一案,對李宗閔、李德裕懷嫉恨,只要心中厭惡的人,便看作二人之黨徒。朝官相繼被斥逐,朝謁天子的行列大量空缺,人人心中戰慄,猶如畜獸之頭角遭崩摧一般。皇上略知一二,下詔撫,人心稍安。
李訓、鄭注天狂妄,偷巧苟合,至於治政謀略,毫無可稱道之處。當初在浴堂召見應對,皇上詢問有什麼致富的方針措施,鄭注回答可實行茶葉專賣。其辦法,擬將各地百姓茶園,由官府統一管理,據上數量付給報酬,朝廷可命專使主管此事。皇上被其言語惑,於是命王涯兼榷茶使。鄭注又説秦中有災荒,應興土木以禳除災禍。文宗善詩,曾誦杜甫《江頭篇》詩句:“江頭宮殿鎖千門,細柳新蒲為誰綠?”始知天寶以前,環繞曲江池四岸有樓台行宮廨署,心中極為嚮往。聽鄭注奏報之後,立即命左右神策軍差派役工疏浚曲江、昆明二池,並允許公卿士大夫之家在池岸修建亭館,屆時追加賞賜。當時兩軍修造紫雲樓、彩霞亭,宮中賜以匾額。皇上對鄭注言無不從,皆如此類事。
九月,鄭注授檢校尚書左僕、鳳翔尹、鳳翔節度使。這大概是因為同李訓商定如期舉事,企圖造成內外配合之勢。十一月,鄭注得知李訓動手翦滅中官,自鳳翔率親兵五百餘人奔赴京城。至扶風,聽説李訓已敗,便返回鳳翔。監軍使張仲清已得密詔,接鄭注並表示勞,召至監軍府議事。鄭注仗着有軍隊護衞立即前往,哪知張仲清已在帳幕後埋伏了兵士。鄭注剛坐下,伏兵便衝出,斬殺鄭注,將首級送往京師,鄭注的部下皆潰散。鄭注之家屬被屠殺滅門,無一倖免。先前未捕獲鄭注時,京師人士憂懼不已。至此,人人相慶。
鄭注雙目不能遠視,自稱有金丹之術,可消除痿弱腫脹之病。起先李訫自稱得其藥術之效,便引薦給王守澄,王守澄也認為有神奇效驗。從此中官見到鄭注皆親近他,因此他的狂妄計謀終能得逞。而王守澄自遭其禍,後來導致衣冠塗地,難道只是一時中了氣嗎?鄭注家財被朝廷沒收後,查出有絹一百萬匹,其他財物價值與此相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