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滿月宴上的崔千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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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滿月宴上的崔千總漕連府喜得貴子,梗枝的三個嫂嫂皆住了進來,陪着小姑坐月子。蓮香、蕊兒卻是忙着買化毒丹、甘草、勾藤胡、黃連替小兒開口,洗三、送紅蛋、打衣包,足足鬧了半月,接着又是置辦滿月酒。
因是連震雲的長子,這滿月酒辦得極是隆重,紅貼遍灑城內官宦士紳、鹽商巨室,九省漕上大豪更是來得齊全,酒席辦了近百席,賓客盈門,好不熱鬧。
齊粟娘從女眷席上退下來,了一口氣,想尋個清靜地休息休息,便向西園裏的水榭而去。
“大哥,姓崔的居然也來了,還送了五十匹湖綢、兩副金項圈的禮。俺們府裏藏了私鹽?他這麼肯下功夫?”李四勤翻着書桌上的禮單,皺眉道。
連震雲皺了皺眉,“他斷不會為了慶賀而來,他現在在何處?”
“小的們無能,他起先從席上退出去更衣。”連大河蒼白着臉,“結果轉個頭就不見蹤影了,大船正帶人搜。”李四勤與連震雲對視一眼,眼中皆有怒,李四勤叫道:“姓崔的到底想幹什麼?竟敢在俺們家裏這樣鬼祟,功夫高了不起麼?他是想找金子,還是想找——”猛然臉
大變,跳起來叫道:“俺知道他找什麼,他在找齊三的妹子!”連大河驚了一跳,立時明白過來,“夫人護轎衙役增到了五十個,平
裏就是小的們都難靠近。陳大人也防着他呢。他尋不到空檔見夫人,算定了夫人今
一定會來我們府裏喝滿月酒,所以才——”連震雲慢慢站起,“夫人現在在哪裏?”連大河連忙道:“夫人下了席,向水榭裏去了。”李四勤幾步搶到門邊,一把拉開書房門,急急向後宅而去。
“不能讓崔地和她搭話,可不能讓她和姓崔的攪一塊去和俺們做對…”連震雲一邊急步跟在他身後。一邊吩咐,“去,叫大船多派人手,把姓崔的翻出來,不能讓他靠近水榭。”連大河連聲應了,轉身正要去,卻看得連大船滿頭大汗。面帶喜從西園門
裏跑了出來,“大當家,找着姓崔的了,他正向水榭裏去,小的正讓兄弟們去圍水榭,來個甕中捉鱉!”李四勤怒罵一聲,“混蛋!”撥腿就向西園裏跑。
齊粟娘慢慢走在通向水榭的曲廊上,湖邊綠柳生芽。桃花含苞,風吹拂着她銀
紗綢衣和桃紅遍地寬邊裙。她見得如此*光,不由在曲廊上停步,平伸出手中的湘妃泥金白紗團扇兒。
兩隻小小地黃蝴蝶兒慢慢悠悠飛了過來,繞着隱帶荷香的白紗扇子轉了幾圈,有一隻不怕人地停在“芳風”兩字上抖了抖翅膀。又慢慢悠悠地飛走了。
齊粟娘輕輕笑着,“我今累得很,沒力氣撲蝶,放過你們罷。”轉身邁步,又向水榭走去。她推開花格門,見得裏面空無一人,心中歡喜,走到楹杆依坐,微微閉目,傾聽楹欄下的水聲。
李四勤奔近水榭。隱約見得一個男子推開花格門走了進去。心中大怒,正要衝入水榭。被連震雲一把拖住,“來不及了,你這樣衝進去,她要生疑的,結果還是一樣。”李四勤氣道:“就讓他這樣進去?她一人在裏面呢。”連震雲道:“就是她一人在裏面才讓他進去,她的子,難道還會單獨和個素不相識的男子搭話?必會退出來的。姓崔的若是不識相,還要糾纏,我們圍上把****府台夫人地登徒
子打個半死,也是容易的。”李四勤一呆,頓時笑了出來,連連點頭,“對,她肯定不會理他的。當初那時節,大夥兒住一個廟裏,俺天天想和她搭話,她正眼兒都沒有看俺一眼。直到後來刺了俺一釺子,才笑着叫了俺一聲李四哥。那姓崔的敢糾纏,不用俺們動手,也會被她整個半死。”連大船卟哧一聲笑了出來,連大河忍笑瞪了他一眼,連震雲失笑搖頭,拉着李四勤慢慢走近水榭。
齊粟娘突地聽到花格門響,一個男子的腳步聲傳了過來,立時睜眼,隱約見得眼前十步處,有一個穿着頂帶官袍男子的身影,揹着光,看不清臉,卻知道不是身邊的人。
齊粟娘舉扇掩面,微施一禮,匆匆從他身邊走過。她的手方碰到花格門,忽聽得身後那男子輕嘆一聲,“粟娘,你不識得我了?”齊粟娘一驚,轉過頭來,此時那男子也慢慢轉身,雙手取下頭上地白水晶頂大官帽,出了面目。
齊粟娘一時呆住,半晌回過神來,大喜道:“小崔哥,你怎麼在這裏。”滿臉歡欣,轉身向他急急走去,“方才你揹着光,我沒有認出來,誰叫你每回都戴個大帽子,生似別人看着了你的臉,你就少了塊。”崔浩大笑兩聲,幾步
上,走近齊粟娘,細細端詳於她,“六七年沒見了,你今年十八歲了罷?都説女大十八變,若不是明知是你,我一時也不敢認。果然長成大姑娘了。”齊粟娘卟哧一笑,“小崔哥,我都嫁人好幾年了,還什麼大姑娘?”指了指他手上的白水晶頂子官帽,“正六品?是什麼官兒?上回你説要派到外頭給主子辦事,這幾年都在揚州?”崔浩低頭看了看身上的官袍,道:“河標千總。在淮安呆了幾年,才調任到揚州的。”説罷,只是看着齊粟娘微笑。
齊粟娘只覺滿肚子話要説,一時卻説不出來。也只是看着他傻笑,兩人互看了半晌,崔浩終是笑出聲來,“傻笑什麼呢?都是正四品的誥命了,看着和船上那時節一樣傻。人家是欺君死罪了,你還跟着一起,也不知道惜惜命。我當初怎麼沒看出粟娘還是個要立貞潔牌坊地烈女?”齊粟娘沉默下來,過了半晌。抬頭道:“小崔哥,我生不出孩子。我當時若是給他生了一兒半女,我就帶着孩子逃了,可是我…”崔浩微微一愣,凝視她一會,柔聲道:“無事,你們成婚都四年了。他仍是待你極好,將來便是納妾生子,也會對你好的。”齊粟娘嘆了口氣,“你別再教訓我怎麼和妾室相處。”崔浩愕然失笑,齊粟娘又振作神,瞪他道:“小崔哥,你今兒是偶然遇上我,還是特意來找我?我來了快半年。你也不遞個信兒給我。”崔浩笑道:“我聽説你來了,一直想見見你。你平
裏深居簡出,出門被衙役守得鐵桶似的,門下的丫頭又守規矩得很,半個字都遞不進去。我們到底不是血親,為免誤會。也不能直接和你夫君説求見府台夫人,等了這許久,才等到這個機會。”齊粟娘頓時喜歡,笑道:“我今晚回去,就把當初的事兒和陳大哥説明白,他一定會請你過府,我親手做個席面給你吃。”歪頭道:“小崔哥,我記得沒有河標千總夫人來遞過貼子。你還沒娶夫人吧,早些娶一個,我常和她走動。這樣我們就親近了。時時也可以見面了。”崔浩慢慢搖了搖頭,“別和你夫君説這事。也不用請我過府。你就當不知道我在揚州。我也當從來沒找着機會見到你…”齊粟娘愕然道:“為什麼?”又笑了起來:“你放心,陳大哥好着呢,他不會胡亂猜疑的。”崔浩看了她半晌,“這事兒你聽我的就是了。可記得?”齊粟娘遲疑半會,看着崔浩地臉,終是慢慢點了頭,“你既是這樣説,我就聽你的。”崔浩面
大松,笑了起來,轉頭看看天時,“我要回席上去了,久了怕惹出麻煩。”齊粟娘一呆,“什麼麻煩?”崔浩笑了笑,“你不愛應酬這些,就在這兒待著罷,我可不能不去。”説着,將官帽戴上,伸手去開花格門,到得門前又轉頭看向齊粟娘,“我一直擔心你,當初在漕船上雖是跟着我學了不少規矩,面上似模似樣,心裏卻未必把那些規矩當回事兒。如今行事説話仍是少了些避忌…”頓了頓,嘆了口氣,“生育之事,不應向男子提及…”慢慢走了回來,凝視齊粟娘,“要安安分分守規矩,別像她們倆…”齊粟娘看着他,她來這世裏,雖是跟着小崔和陳娘子學了上下尊卑、婦德規矩,不過是圖個活命存身。那些個規矩,不過是要進得去,也要出得來,能為她所用,卻不能被它所困,違了真
。
皇宮內院,阿哥貴人面前稍不留意就是個死字,貴人們可以橫行無忌,用些虛言掩飾,她卻得一舉一動死守着規矩,不敢半點破綻。
回了高郵鄉下,所居所食雖是遠不及皇宮內院,但每裏卻能進走于田間溪頭,與村婦妯娌自在説笑,便是手腳上地
繭難以磨去,心上那一層虛掩地殼卻淡去許多。
與陳演成親,來到清河。天高皇帝遠,她辛苦持,不要奴婢,不過為了在陳演眼皮子底下有幾分自在。進入揚州,為了陳演地體面再不能喬裝丫頭,無法隨意出門。但若要她平
起居行止全依了這世裏的上下尊卑,自個兒把自個兒當奴才,一門心思奉承主子,或是學了蓮香她們一般,揭個簾子都要怕違了婦德,守在內宅半步不出,滅了她地前世裏的真
,卻是斷無可能。
齊粟娘想起這些,便是至親如陳演、齊強也不能開口,自也不能和崔浩解説,不由怔怔失神,突見得崔浩再次轉身要走。她想起心中難言之事,終是忍耐不住,一把扯住他左手袖子,把心裏埋藏許久的話説了出來,“小…小崔哥,你説,是不是因為我當初地癲症,我以後都不能生孩子了?”崔浩腳步一頓,轉頭看向齊粟娘,見得她咬着,勉強忍住了眼中的淚水,面上帶着絕望又希望的神
直直地看着他,似乎想從他嘴裏得到什麼,卻又恐懼着什麼。
崔浩慢慢伸出右手,摸着齊粟孃的頭,柔聲道:“無事,那病已經好了,會有孩子的。”齊粟娘顫抖着,終是無法忍住滿腔的悲傷,哭了出來,“小崔哥…陳大哥要是納了妾,我不知道怎麼辦…”崔浩一下一下撫摸着齊粟孃的頭,“無事,等那妾生了兒子,你想把她怎麼樣,就把她怎麼樣罷…”齊粟娘一邊看着崔浩,一邊哭着,“你如今怎的又這樣教我了…”
“如今和當初不一樣了,你和他經了生死,情份不同,便是你做出什麼,他也會讓着你地…”慢慢嘆道:“你是正室嫡,你就是內宅裏的規矩…”早
的風,尤有一些冷意,滲在崔浩的嘆息聲中寒透了齊粟孃的心,在妾室面前,嫡
便是規矩。在****面前,夫君便是規矩。在奴才面前,主子便是規矩。齊粟娘站在花格門邊,看着崔浩慢慢離去,滿腔悵然,久立不去。
水榭另一頭,李四勤呆立半會,突地轉頭對連震雲道:“陳大人最近要納妾了?”連震雲半晌未語,連大河看了看連震雲的臉,小聲道:“小地沒聽説這個消息…”李四勤一聽,鬆了口氣,又笑道:“那姓崔的倒也是個漢子,沒把****拖進來攪事,白讓俺着急了半會。”頓了頓,疑惑道:“看着很是親近,難不成他們以前是相好?”連大河閉緊嘴巴不出聲,連震雲轉頭看了李四勤一眼,“不管他們以前是什麼,他心軟不肯拉她下水,省了我們一個**煩。他不過是個河標千總,手段雖是狠辣,這些年咱們也沒輸給他。最多也就能壓住我們不販私鹽。陳大人卻是揚州知府,又兼了河道,河漕上的事兒他都能
手,能下絆子的地方太多,若是她攪進去了,才是讓人頭疼。”李四勤連連點頭,“大哥説得對,她非要和我們對着幹,俺難道還能去把她宰了不成?俺也下不了這個手啊…”連震雲慢慢道:“姓崔的我們是不用擔心了,只是,十四阿哥已經出京了…”----今
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