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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高郵小院的比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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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高郵小院的比兒這邊齊粟娘正在看人,那邊陳演笑道:“聽説齊強哥和州衙裏的劉師爺相,咱們村學裏的周先生也是劉師爺推薦的,伏名,這些事兒是不是都託劉師爺理的?”伏名笑道:“姑爺明見萬里,小的人生地不的,哪裏安排得這些,確是大爺吩咐我託上劉師爺辦的。”陳演皺了皺眉,“宅子的錢待會我——”伏名忙道:“姑爺放心,銀錢都是大爺出的,專送給姑爺姑。只是劉師爺人面兒,託他尋個穩妥地方罷了。”又看了看陳演的臉,“大爺説,他打小和姑爺一塊兒長成,知曉姑爺便是未做官了,也不會讓姑受委屈,只當是姑陪嫁的齊家別院,大爺若是回高郵拜祭,也要來住的。姑爺好歹別和姑計較這些。”陳演慢慢點了頭,“大舅爺怎麼讓你趕到這邊來接我們?”伏名低聲道:“上回姑寫信過來問河上的事,大爺就覺着不好。一面回信給了姑,一面在京城裏打點。姑爺參奏二十二處河丞的奏摺,大爺也使人抄來看了。除了那十二個彈劾姑爺的,是太子爺門下,大爺使不上勁,其他十處大爺都使錢託人壓了下來。”頓了頓,越發把聲音放低了此,“大爺也打聽到,太子爺門下有人出主意在皇上南巡看察前趕工修補十二處河堤,料着姑爺是要去職的。就命奴才追着皇上地龍駕,從京城裏過來,在高郵城裏安排。只是斷斷沒料到高家堰竟也被修補好了。前幾在州衙裏看到了赦罪的邸報,才敢鬆了口氣,這幾一直在碼頭上等着呢。”陳演聽得此話,看了齊粟娘一眼,見她正對比兒説話。轉頭道:“大舅爺可有書信?”伏名連忙從懷中摸出一封信,雙手呈上。

“大爺命奴才親手給姑爺的。”陳演打開看了,微一沉,“我寫封回信你帶去。”又道:“你幾時起程?”伏名道:“不瞞姑爺,出京已是三月,怕大爺在京城裏等得心焦。今安頓下來,明便要起程。”又道:“姑爺、姑一路勞頓,還請梳洗了早早去歇息。”齊粟娘坐在螺甸三欄廠廳牀前。看着比兒將她隨身的行李包袱抱進了房,把衣裳、首飾等在螺甸衣櫥、妝奩、抿鏡、梳籠各處一一安置。

不多會完,比兒轉身將澡桶掇了進房,注了香湯,將香皂、巾子放在湯板上。她看了齊粟娘一眼,見她未開口要她侍候淋浴,便深施一禮,退了出去。

齊粟娘歪頭一笑。自語道:“倒是個不多話的,只是她這樣子,平常也是個有體面的,也不能叫她替我做飯洗衣。”一邊想着,一邊解了衣沐浴乾淨。

待得陳演回房,比兒重新替他換水注湯。取了澡巾,仍是看着齊粟娘。齊粟娘站起笑道:“比兒,以後爺的事兒你不需理會,我自己來。”比兒一聽,便放下了錫壺,澡巾,仍是一句話未有,退了出去。齊粟娘一邊替陳演解衣,一邊笑道:“進了這門,我説了一籮筐地話。她合起來十句不到。看着倒是個幹練的。”陳演點頭道:“你喜歡就好。她看着是個有體面地,在齊強哥那邊。怕也是個管事丫頭。我明兒上街,去給你買個上灶丫頭回來,你就不用做洗衣做飯,平常我帶着你出去走走,也不用怕別人説。”齊粟娘微微笑着,挽起衣袖,侍候陳演洗澡擦背,陳演微眯着眼,坐在白氣騰騰的浴桶裏,舒服得直哼哼,突地抓着齊粟孃的左手,“齊強哥寫了信過來,你怎的不給我看?”

“他信上寫的,你又不是不明白,看不看有什麼打緊?”齊粟娘右手抓着巾子替他擦背,笑道,“別礙事,你的皮厚着呢,我一支手使不上力。”陳演失笑,把齊粟孃的右手也抓了,“下回你洗澡,我也替你擦背。”轉過身來,凝視着她,“從今以後,我就天天守着你過子。”撫摸齊粟娘地臉,“家裏有騾車,你若是想回鄉下去住,我就給你趕車。早上去,中午到,晚上就能回。咱們一天換一個地方住。”齊粟娘看着陳演,慢慢低頭吻在他上,輕聲道:“好,你作主就是。”第二清早,齊粟娘起遲了,她想起被陳演壓在湯板上的****,頓時有些臉紅。好在比兒看着滿屋的水跡和齊粟娘下的濕衣,仍是那副平常看待的模樣,一句話不説,收拾好了關門而去,讓陳演和她都鬆了口氣。

陳演在她枕邊留了字條,“粟娘,我去給你買丫頭。”齊粟娘輕輕一笑,起了牀。看着捧水進門的比兒,“比兒,爺什麼時候走的?”比兒將面巾子浼水拎幹,遞給齊粟娘,“奴婢聽着,爺是卯正初刻起牀,到灶間去打水洗漱,卯正二刻奴婢送上早膳,爺和伏官家一起用了。爺吃了兩碗梗米粥,一籠五個搽瓤卷子。然後到書房取了畫具,卯正三刻出門送了伏官家上路,到現在未回。”頓了頓,“外頭天陰着,爺回來時怕是要淋雨。”齊粟娘聽得她心細,笑道:“你到我妝盒裏看看,有個藍布蓮枝紋的錢袋,數數還有多少銀子。今天爺去外頭買上灶丫頭,等買回來,你也可以鬆快些。”比兒仍是角一絲淺笑,也無多大歡喜神,應了聲,到描金妝奩前開了盒,打開錢袋一看,“,裏頭有銀票七百兩,散銀二十八兩七錢,還有這宅子地地契。”齊粟娘一愣,“怎的他未帶銀錢出去?”正想着,那比兒走過來道:“不用擔心,今兒爺也買不回來,上灶丫頭多是要託媒婆領人來看,人市裏是沒有的。”齊粟娘呆了呆,她亦不知曉這些,見得這比兒明幹練,便一邊用梗米粥,一邊和她細細説些家事。

那比兒見齊粟娘託心見問,便道:“以奴婢的小識見兒,第一樁,這宅子裏除了上灶丫頭,斷短不了一個跟爺的小廝。爺做了四年的縣老爺,平常使慣了衙裏地人,沒有小廝隨從也罷了。如今出來了,爺在家雖是親自侍候,家裏的重活也沒得叫爺去動手的道理,更何況還有外頭的禮。爺不説,多是要替爺想着才是。”齊粟娘聽得連連點頭,陳演雖是簡樸,但做了四年的縣老爺,多少人跟前侍候?一時哪裏又轉得過來?家裏多少有些底子,也不該讓他受這些委屈。

比兒替齊粟娘挾了個搽瓤細卷,“第二樁,這鄉下的產業必是要去理清的。爺和四年未回,中間兒多少瑣碎,爺和雖是不計較,大面上也要過得去。況且如今爺不做官了,手裏的銀錢雖是不少,到底比不上鄉下田裏一年一年收租子,才是長久。”齊粟娘咬了一口卷子,嚼了半會,“陳家三百三十畝地,五十畝祭田,齊家二十畝地,兩所屋子。都是族叔手裏掌着,還有一千多兩的租子沒拿。過幾,便回家去看看。”她正這般想着,只聽得外頭大風吹起,不多會,果然便下起雨來,齊粟娘想起陳演在外頭,不住站起走到堂屋檐下看雨。

“奴婢看着,爺和都是省事兒的子,若是家人、田地兩樁事兒定了下來,餘下地也無甚大事,不過是每月裏地用度,親戚家的往來罷了。”比兒泡了盞鹹櫻桃茶,走出堂屋,捧給齊粟娘,“只是還有樁事兒,原是不好説,但大爺既是差奴婢來侍候,奴婢就認一個主子,少不得為打算一二。”齊粟娘連忙接了茶,一手握着比兒地手道:“我也是這般想,你是我哥哥特意送到我跟前的,斷沒有一事兒瞞你的,你有什麼話也只管和我説。”

請安坐。”比兒扶着齊粟娘回堂屋坐下,斟酌道:“大爺最憂心的一樁事兒,就是與姑父成婚三年多,至今沒有生養。大爺擔心老爺為了這事冷落了,又或是納了妾生了兒子,讓受委屈。”齊粟娘半響沒有説話,嘆了口氣,“這事兒原是天意,在這時節,半點勉強不得。便是看病吃藥…”慢慢道:“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比兒烏滑滑的黑眼珠兒看了齊粟娘一會,“奴婢雖是昨方在爺和跟前侍候。卻看得出,如今爺還是萬分疼的。奴婢原想勸趁着爺的心還在身上時,尋個穩妥老實人,給爺納房生子,免得爺將來抱怨,或又是養了外室分了寵。既是沒這意思,奴婢也不多言。只是將來免不了要過這一關…”齊粟娘苦笑一聲,抬起頭,凝視着比兒,“哥哥送你來的意思我明白。我知道你是為我着想,只是這納妾的事,實是沒法子去想。”比兒定定看了齊粟娘一眼,與她對視片刻,點了點頭:“奴婢明白了。”便也不再多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