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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回天綱不振還一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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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回、天綱不振還一振、婦行無終迄不終每想雙肢舉,嘗思半臂橫。擅郎何必學吹笙,一任海棠花底蝶蜂爭。

碧沼深深入,幽溪細細行。夜闌頻自喚卿卿,攪得心神亂骨頭輕。

《南柯子》且説三娘子風騷,輕薄兒郎少年子弟,與他州外縣的人,都曉得百花張三娘子。

到了三二月,桃紅柳緣,正經女子未免有傷意思,何況三娘子蕩久了,阿龍湊他的趣。

尋了個馬修癢,慣會做馬泊六,引誘良家子弟,與那小户人家的不學好婦人,他便於中取利。卻不敢在有勢有錢的人家做甚歹事。

阿龍領了他進來,見過了三娘子,他道:“三娘子的標緻風,蘇城再沒第二個了。”各處稱揚。倒也帶了十多個蕩子,或打從大門裏,或打從內板壁裏,與三娘子任意作樂。三娘子沒一個不憑他吃飽了才去。

二月十九,滿城都往觀音山燒香。也有專心燒香的,也有借燒香的意思,男看女,女看男的。三娘子叫了一隻不大不小的遊山船,帶了姆、丫鬟,往觀音山頑耍去。一路船山船海,也人山人海。船裏有打十番的,有吹簫唱曲子的。

那些人老的、少的、長的、短的、肥的、瘦的、標緻的、醜陋的、帶帽的、帶巾的,還有女子,十個五個共一船的,好不熱鬧。三娘子見了標緻後生,恨不得飛過他船去,或是招他過船來,與他親近一親近。

到了西新橋住了船,河小船多,擠在一堆。岸上那山轎,轎後安放了觀音紙馬香燭,跟的男人也不帶一個,大模大樣,三乘轎子,上去燒香。一路的人看見了,有説像是小娘兒,有説還是私窠子。又看看姆抱着頭兩歲的孩兒,便道:“這是良人家,為何這等輕薄?”又有見了他身上穿着百蝶灑線襖,呵呵笑道:“是了!是了!這是東半城極要的百花張三娘。”説的説,笑的笑,三娘子雖然臉是老的,膽是大的,不覺滿臉通紅,把扇子遮了。

到了觀音殿前,姆低低問道:“娘娘,昨夜不曾和那小官麼罪過!罪過!

如何燒香?”三娘子道:“我已洗了又洗,不妨得了。”姆道:“娘娘,使不得的。不如等我代燒了香,你在此站一站兒,我燒了香,下來同去。”三娘子只得叫秋花立在身邊,站在殿門外等。

姆去了一會兒,忽然一個小後生,走過了幾步,迴轉頭來,笑一笑道:“原來張三娘娘在這裏!”三娘子打一看時,卻是半月前極會的一個郭四,因為他得好,三娘子留他住了三四夜,故此認得真切。三娘子正怕下山,又一路有人羅皂,便道:“郭四哥,我不曾帶得管家來,三個女人又叫了山轎,你可同我下山去。我改謝你。”郭四道:“不妨,今是一班小兄弟在船裏打十番,燒過了香,便用葷酒,三娘娘竟在我船裏,回去大家暢懷一暢懷,也算風一度。”三娘子道:“你站一站,且待姆來商量。”只見姆也來了。三娘子説了這意思,姆道:“良人家,不可太輕狂了。”郭四道:“如今下船不要説是張三娘娘,待我只説是李乙娘,有誰知道呢?”三娘子命中所招,該是如此。不覺滿心歡喜道:“姓了李,實是沒人認得我。

在家氣悶,且落得疏散一疏散。姆,你同大丫頭在自己船裏,我在大船裏頑耍一會兒。到了閶門,大船也進不得城。

我自過船進城便了。”姆見他執意要同郭四去,口得憑他了,一齊都上了轎。路上的人還多,只是有了個男人,就沒人言語。

到了船邊,姆、秋花下了原來的船,郭四是卷梢大船,直在港口。又走了一箭地。郭四先下了轎,拉三娘子上了船,滿船的人都作了揖,問道:“四哥,這位娘是那裏請得來?”郭四道:“李乙娘是初出來的,小弟特特請來,與諸兄們一會。”大家又打了一套十番,吩咐開船,早已擺了酒餚來,行令吃酒,三娘只推不會行令,也不肯監令。一班浮子弟,如狂蜂蝶,好不騷發。

三娘子見了這班人,也十分興動。三杯落肚,滿船都手之舞之,足之蹈之起來。

三娘子卻在一班裏,看上了一個張二官、一個陸二官,把一隻金耳挖與了張二,把一條灑線汗巾與了陸二,暗地問明瞭兩個住處,説:“我叫馬修癢來請你。”一路里亂哄哄捻手捻腳,摟摟抱抱,真像瘋顛的一般,反把個郭四丟在一邊了。

到了閶門,姆、秋花在船等候。不知三娘子如何法兒,把個張二官在自己船裏,一同載到家中,摟着斡事去了。船家把舌頭都伸出來道:“詫異!詫異!原來做了私窠子了。”正是:大風吹到梧桐樹,自有旁人説短長。

且説三娘子老着臉,大着膽,被人慣了。每到天被那風一吹,骨節都趐麻了。便如吃酒醉的一般,直醉到冬裏,再不肯醒。朝張暮李,不知過了多多少少的人。

有一個騎馬徐三,原是少年狂放的秀才。極要嫖,極要偷婆娘的,與三娘子好了。六月天氣,都不穿衣蓋被,比冷天加倍有趣。這一夜,正是十五月圓時,三娘子牀後有個天井,寬綽響亮,極好賞月。

把酒餚搬到天井裏,吃了一會,大家高興起來。就在凳上大。徐三把手提起兩隻小腳,且不進;一眼看定,有輕輕幾,緊緊一條縫,笑道:“這張好,不知經過多少了,等我今夜,趁此月明,碎了心花兒罷!”三娘子笑道:“你若搗得碎,算你是好漠。只怕心花兒不曾碎,你倒拜倒轅門,把我笑哩!”徐三忽地放下兩隻腳,縮下去,把一了滿嘴的騷水,全沒臭氣,只有些腥,笑道:“有趣!有趣!香得緊。”三娘子十分騷發,亟叫道:“我的心肝,快些。”徐三一上一下,一出一進,連連頂,足足有一千多。三娘子雖然放蕩,經得人多,卻不曾經這狠手。在下面沒口兒叫心肝叫親。那騷水卿卿呷呷,得可憐,陰個不住。忽然叫道:“我死了!我死了!心花兒只怕碎在那裏。”昏昏沉沉,就如睡着了一般。徐三慢慢扯,重新活他轉來,叫道:“心肝!

住了罷!我出娘肚皮,不曾見這般會的,我丟得多,實是倦了。”徐三道:“你如今拜倒轅門了麼?”又拽了一陣,方才了。他就做個寄生草曲兒,笑那三娘子的騷。曲兒道:你也真波俏,況兼多貌嬌。我連珠放了衝心炮,你陰門不閉逞威豪。那知我將軍直到囊山窯,女先鋒忙叫,且收兵拜轅門,空留下一場笑。

莫説三娘子在家蕩。張三監生在南京用了些銀子,叫監里門子在堂考子,傳遞了兩篇文字,考了個一等三名。舊例免了三六九走班,只初一十五,到一到監。鎮包了顧節,在舊院裏快活。

看看七夕過了,十五後,到京鄉試的,有得進城。騎馬徐三秀才,原僥倖有科舉的,也搭了朋友,從通濟門旱路入城。尋下處在鈔庫街,與舊院相近。

慕顧節的名,到八月初旬,意送初會與他,歇一兩夜,瀉一瀉火,好去進場。

連到他家幾次,説有人包的,不便見客。

這一夜是初四了,徐三同朋友在沙四家吃酒,問起顧節。沙四道:“是你蘇州一個張三籃生包着哩!”徐三想了想道:“想是新家巷那個張三了四爺曾見他麼?”沙四道:“也曾到我家來過,他陪堂的那個,他叫他做楊先生。”徐三道:“不消説是他了。”又吃了一回酒,同了兩個少年狂放的朋友,跑到顧家,立定了腳,道:“要見見你家節娘。”顧家回説:“有客包着。”徐三大罵起來,驚動了張三監生同楊先生走出來。

只聽見徐三罵道:“新家巷張三烏龜,他的老婆被我幾乎死,老婆還是我包過的,難道他包的小娘兒,不容我一見我們打進去,不怕他。”張三監生,氣的目瞪口呆,話也説不出來。楊先生道:“你且進去,等我同節娘見他一見,打發他去便了。”張三監生依他言語,自家氣忿忿的進去了。楊先生同顧節出來,見了見徐三。這徐三千不説萬不説,只説:“這姊妹不如張三娘子。丟他在家接客,自己在此包,豈不是舍了黃金抱錄磚?”揚揚的拱了拱手,出門去了。

楊先生同顧節進房,張三監生扯楊先生在天井裏,低低的説道:“我離家太久,像是我家不良之婦,走錯了路了。我左右進場也沒用,監期又將滿了,不如告了假,快些回去。”楊先生道:“出來一場,還該進場走走,胡亂塗幾句在卷子上,只要不貼出來罷了。你不知道,盡有比你更不通的也都進場哩!況你令政,正經不正經,也不在乎這幾。回去也不消張揚,傷了體面。只把內外關防,十分嚴緊,自然清淨了。”張三監生依他言語。

完了場事,在祭酒那裏告了假,買了些送人香皂等物,僱了一大船,往蘇州進發。顧節只為包久了,倒有幾分戀戀不捨之意。送至水西門外,掉了幾點眼淚,才別了自去。張三監生一路氣忿忿的,思量回家把夫綱大振。又忽然自想道:“也是我在南京丟他空房獨守,故有此事。須大家認些不是。”路上行了四

到得家裏,正是八月二十。三娘子連賞中秋,狂蕩壞了身子,下午昏昏沉沉,睡在牀裏。聽見説相公回來了,只得勉強爬起來。

張三監生雖然怒氣衝衝,且不説出。一個作了揖,一個回了福。三娘子問:“一路平安麼?”張三監生道:“家裏醜聲直傳到南京,幾乎氣殺,有什麼平安?”三娘子紅了臉,不敢則聲。張三監生海叫一聲:“收拾些酒餚出來,我與楊先生吃。他吃了還要回家去哩!”竟走出去了。

三娘子一面收拾酒餚出去,一面叫張俊問他,為何相公發惱張俊把騎馬徐三秀才的話,學了一遍。三娘子道:“他往南京差不多一年了,我後生娘子,也十分怪不得我。拼着大家鬧一個開。”張俊道:“娘娘既有些不是,還該忍耐些。”三娘子打發了酒飯,到書館裏去準備要與丈夫放潑。那知張三監生竟在書館裏睡。只把廳後騎門,一具鎖反鎖了。直到早起才許開。三娘子這一夜,怕他驀地闖進來,也不敢在旁門裏招攬人進來睡。正是:縱教掏盡西江水,難洗今朝滿面羞。

三娘子暫時丟過一邊。且説楊先生久不在家,身邊落得百來兩銀子,打帳回家,恢擴房屋,置些傢伙,脾胃一脾胃。誰知走到家裏,原只得兩間小屋,一間做房,一間客坐。在門外正待敲門,忽聽見裏面男人聲音,在那裏説話。楊先生立住了腳,細細一聽,聽得男子道:“我和你快當些。明早我有事,今夜要回去的。”婆娘道:“我偏不許你回去。”楊先生聽了這話,忙把眼在門縫裏一張。只見他的老婆,坐在一個男子身上,像個下身不穿裙子的。怒從心上起,惡向膽邊生,三兩腳把門踢掉了。那男子在半明半亮裏,飛身亂跑。楊先生搶將入去,兩個撲地一,都撞倒在地。急急爬起,男子已跑去了。

楊先生大叫如雷,把老婆打了一頓,把也摔了幾摔,罵道:“不長進的狗婦,為何做這沒廉恥勾當?”老婆道:“獨自一個實是難熬,你不曉得張三娘子,一夜搞個好幾個,我算什麼瞧你這副德,常年累月的不在家,難得有人上門,幫襯着你的,總該謝了人家,你發甚麼脾氣?”楊先生道:“狗的,我倒個八輩子的黴,碰到你這個婆娘,真是家門不幸,今天不是你滾,就是我走!”老婆道:“我住慣了,我不走,隨你走得多遠,任憑你走好了。”楊先生二話不説,一腳踢開邊上的板凳,氣憤憤的逕往門外走了。

且説張三監生家隔壁,住着一個秀才,姓朱,也是個好的。自從外地探親回來,曉得百花張三娘子就在自家隔壁,不時地動了念頭,想方設法要勾搭上手。

,從張三監生家門口閒步走過,被張三娘子瞧見,一下子心花怒放,兩個人眉來眼去,好不與頭。朱秀才調轉頭去,正想説話,乍見張三監生踏出門,正往外出來,嚇得他趕緊走回家去,自嘆萬分。

再説張三娘子看在眼裏,想道:“掉在嘴邊的,怎又被溜掉了?”進得裏來,見着內房一個小夥子在那頑耍,走到跟前叫道:“你來,你到隔壁街坊去探聽那位相公是誰?”小夥子道:“隔壁是位朱秀才,剛從楊州探親回來的。”三娘子道:“你去請他來側邊門口説話,我賞你一些好處。”小夥子二話不説就出門了。

朱秀才聽見叩門聲,出來見是隔壁的小廝,兩人問暄後,小夥子傳了話,朱秀才道:“夜晚一定來。”小夥子回來跟張三娘子説了。晚飯用畢,回房時,再要小夥子去説一聲。小廝去後回來,逕到張三娘子房來回話,見着他妖媚撫人,自個也動了火,道:“待的事情,都辦妥了,該給我個好處才是。”小夥子急得很,上前摟着張三娘子摸,三娘子騷癢難當,也順手撥着子小夥子的,正準備大一番,聽着有聲響走近,小夥子驚嚇道:“是朱相公來了,糟了,透相了怎麼處,他來了,怎麼肯去?”三娘子心生一計,回身對小夥兒道:“原來是自家相公,你可躲在牀後,丫頭文璧牀上。我家相公過了,常常出去的,我再來請你。”小夥子依言,往丫頭牀上去躲。他兩個倒是一對成雙,不消説了。

三娘子放了朱秀才進來,朱秀才一把抱住,就要。三娘子道:“我家相公今夜定然進房的,你就去,改再叫馬修癢請你。”朱秀才不由分説,把三娘子推倒在牀。乒乒乓乓大起來。這朱秀才是個極會的,卻因慾過度,犯了癆,這一夜有了幾分酒,見三娘子標緻風騷,狂興大發。

到三更時分,三娘子只覺得他,沉沉重重壓在身上,竟不動了。下面的滾滾出,心外都有。三娘子慌了道:“不好了!是走陽死了。”不敢推他下身,只管口對口打氣,半晌也沒些動彈。沒法了,輕輕卸他在外牀,自己爬起來。只得叫那小夥兒與丫頭文璧,把旁門開了,抬他出去。憑他活與不活,也顧不得了。

小夥兒道:“娘娘,死了個人,虧我幫襯了出去。須把我些東西,滅我的口。”三娘子只得把五十兩一封銀子,遞與了他。約他改再來。小夥兒怕是非,也不説與人知,再也不來了。

朱秀才竟死在裏。這裏緊緊閉了門,足足十來不敢開。朱秀才家只道是醉死在路,收拾殯殮,沒甚話説。只有文璧丫頭心上怏怏,思量尋個空兒要與張三監生説。

只因張三監生,自恨不讀書、不長進。請了個飽學廩膳秀才龔先生,早晚在館讀書,指望上進。每月只進房與三娘睡一兩夜。騎門依舊夜夜鎖的。三娘子收拾了外房,鋪一張涼牀。若是張三監生進來,反同他在涼牀上睡。因此大牀板壁的門隨時開啓,再不知覺。

光除似箭,月如梭,兒子已長成五歲了。姆被他老公來吵,要領他去。

三娘子留他做幫手,那裏肯放他。又與了他老公銀子十兩,再僱二年。從此滿蘇州城裏,那年少的標緻的,或有會斡事的,只怕也沒個不與三娘子過。

未知後來如何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