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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狡計欺猛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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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手上路之後,單劍飛這才到焦慮起來。他想:“經”

“典”

“兵”三儒雖説是白衣七儒中成就較高的三個,然觀諸‘藝”

“雅”

“樂”

“法”等四儒輕易遭人一舉掃數擊斃之事實“經典兵”三儒是否是那位什麼黃衣分宮主的敵手,實在大有疑問。

單劍飛心中不安,腳下也就不由地益發加快起來。他一路追下去,起初尚好,因為路是直的,而且雪地上不時還可以發現一二處零星的腳印和血跡。然而,下了山峯,離冰雪地區,事情便麻煩了。滿山滿谷,都是叢樹雜草,放眼一片葱綠,所有的線索,至此全告中斷。怎辦呢?該追去哪一個方向呢?單劍飛猶豫了片刻,知道一切惟有給老天安排,處此情形下,人力是無可作為的。於是,他循着較平坦的山道,繼續向山外奔出。走出山區,天已昏黑,陣陣風沙撲臉,舉目一片蒼茫。

在沙漠中走夜路,是十分危險的,任你武功通玄,一旦起了風暴,一樣會給漫天風沙活埋。單劍飛辨清方位,決定沿山腳東行,走在山腳下,危險總比較少些。就這樣走了約莫一個更次,單劍飛偶然四顧,忽於右前方不遠看到幾點暗黃而閃爍的燈光。那些燈光,似是由厚厚的帳包中透出來的,單劍飛大喜,知道遇上了牧人,連忙展開輕身工夫,向那邊趕去。到達較大的一座帳包外面,單劍飛輕輕叩着帳包向裏喊道:“喂,裏面的大叔,方便一下好嗎?”裏面有人驚醒了,不一會,篷布掀開,自帳包內探出一張睡意惺鬆的面龐。這人約莫三旬上下,長方臉、膚黝嘿,頭上纏了一幅已經發黃了的白土布,他朝單劍飛眯起眼睛打量了一陣,然後點頭,同時將篷布挑起,示意單劍飛可以進入帳包之內。單劍飛躬道了一聲謝,低頭跨入。裏面佔地大約丈五左右,地上睡了好幾個人,一名鬍鬚花白的老人已聞聲坐起,單劍飛向中年漢子問道:“請問這位大哥,你們是落以前到達這兒的嗎?有沒有看到三四個人打這附近經過?”那名黑膚漢子凝望着他,不知道是沒有注意聽,抑或聽不懂他的話,直愣愣的,一聲不答。單劍飛耐着子,賠笑説道:“這位大哥懂不懂我的意思?我是説,你們今天在落前後,有沒有看到什麼人自這兒經過?”那名漢子仍然一聲不響地望着他,既不答腔,臉上也無聽不懂的表示,單劍飛有點着惱了。心想:這傢伙究竟是聾子?還是白痴?如説耳朵有問題,剛才我喊話,他怎麼聽到的?如説神志有問題,也一點不像,他先前不是明明白白招呼我進來的嗎?磋到這種人,真是一點辦法兒都沒有。他惱忖着,只好比着手勢又道:“其中有三位是穿的白長衣,像在下身上這種長衣,顏則跟您頭上包的布差不多,不過還舅白一點,聽得懂嗎?”説着,指指地下又接道:“假如聽不清楚,我在沙上寫字,咱們筆談如何?”漢子徑自轉過臉去,不知向那個欠坐着的老人説了句什麼,老人點點頭,同時丟過來一小竹枝。中年漢子一把將竹枝抄住,轉過身來,遞給單劍飛,同時點了一下頭,意思似説:要問什麼還是用寫的吧!單劍飛心想:既然聽不懂,何不早説?真是他接過竹枝,蹲下身子,開始在沙上寫道:“請問今天落前後…”一個後字才寫了一雙人傍,頭頂轟然一震,後腦已然捱了重重一拳。單劍飛不虞有此,直給打得滿眼金星亂冒,一時竟然失去跳起反擊的氣力,但聽老人大聲喝道:“傷不得、小虎,點他道!”發聲清晰,赫然竟是豫魯一帶口音!單劍飛正待倒翻出去,背上“神堂”已給點中,認之準,出手之快,競不啻一名點名手。

單劍飛一個寒顫,周身力道頓失。那漢子朝跌坐在地,雙目中充滿驚怒之的單劍飛抱拳一拱,帶着幾分歉意地賠笑道:“尚望原諒,小弟並無惡意。”單劍飛又怒又氣,心裏罵道:去你的!看你一臉忠厚相,想不到卻是一名下黑匪,哼,沒有惡意,難道這是你們的待客之禮不成?他因為大受制,説話費勁,同時也懶得跟這種人多耗舌,於是不屑地啐了一口,哼着別開臉去。帳包內隨即騷動起來,一個個先後披衣而起,人人臉上浮現出無比的喜悦,一個媳婦模樣的年輕女人,匆匆拉過一條短氈裹住身,光着兩條健美修直的大腿,一把抄起鍋台上的油燈,趕來單劍飛身旁,舉燈向單劍飛照了又照,口中不住噴噴讚道:“好俊,好帥,噴噴噴…”單劍飛又惱又奇,心想這女人顯然即為這個什麼“小虎”的媳婦兒,這樣當着自己丈夫去讚美另一個年輕男人,小虎忍受得了麼?他想着,止不住拿眼角朝那名中年漢子溜過去,詎知結果大出意料之外,小虎嘻嘻傻笑,好像完全同意自己媳婦的看法,神之間,得意非凡。單劍飛搖頭暗歎:瘋瘋癲痴的一家子,我怕是遇上狐鬼之類的怪物了。接着,鬍鬚花白的老人推開被頭站起身來,穿衣、戴巾、柬帶,就像要出遠門,中年漢於也忙着打扮,一面並推了推他媳但道:“盡瞧啥?去備牲口呀!”

“備牲口?”單劍飛一怔:我幾時成了繪像通緝的要犯?聽他這口氣,不明明是要將我押送到某個地方去差?!他看不懂,也想不透,只在心底發着狠;這年頭人心太險這次不死,以後走在外面,對任何陌生人都得存上幾分警覺。沒有多久,外面馬匹備好,裏面父子倆也已準備停當。小虎讓他老子走在前面,然後一把提起單劍飛,跟着走到帳包外邊,這時才不過二更左右,風沙靜止,皓月在天,與剛才的景象完全兩樣.單劍飛大懊惱,心想:大概是自己氣運該絕要早有這種月,自己又哪會沿山腳走來這種地方。

小虎將他結結實實捆在馬鞍上,然後躍上馬背,父子同時揚鞭,馬蹄翻飛,眨眼將身後的帳包,以及站在包前揮手歡送的兩名婦人和一個幼童丟出老遠。無風有月的沙漠之夜,景之美,不是可以想像得到的,但是,單劍飛已失去欣賞的心情,他惟-可做的,便是竭力認清並記住所去的方向,以使萬一能身後不致在這片廣大的沙漠中失路徑。馬行方向仍是沿着山腳向東,先後約莫馳奔了一個更次光景,馬頭一撥,突然轉入了一條狹谷,穀道之狹,僅容一人一騎,有幾次,單劍飛的手背擦在巖壁上,皮破血,痛不可當。忽然間,兩匹馬一陣昂嘶,四蹄並舉,同時收住奔勢。但聽前面有人沉喝道:“誰?”老人揚聲答道:“韓虎父子!”前面又喝道:“夜半何事闖寨?”老人壓低聲道:“又送上一名,比先前送來的那一個更強得多,胡總管如有不信,不妨下來看看,小老兒説什麼也不敢在胡總管面前打訛的!”前面問話者沒有再開口,沙的一聲,一條人影凌空飛落馬前,沉聲道:“人在哪裏?”老人回身道:“小虎,讓胡總管看看。”小虎剛應得一聲是“沙沙”腳步聲已經移了過來。單劍飛勉強扭頭望去,只見來人是個四十上下的勁裝漢子,背後斜斜着的,也不知道是什麼兵刃,鼻粱削如刀,雙目奕奕有神,一身武功,顯然不弱。來人停下腳步,僅拿眼角飄了單劍飛一下,忽然輕輕一哦,轉正身軀,認真在他臉上細細端詳起來。前面那叫韓虎的老人笑道:“如何?”胡總管嗯了一聲,沒有開口,轉身向寨內揮手道:“打開柵門!”柵門打開,兩騎策人,胡總管則搶在前面通報去了。

單劍飛僅能看到一邊,他看到的這邊是塊相當寬廣的空場,空場上散放着一些石擔石鎖之類的練功用具,遠處,視線所及,似乎有着不少房舍,樓堡重疊,好像是一個武林人物秘密聚居的處所。兩匹馬走得很慢,彷彿不敢在這種地方放肆馳驅,過了好一會,遠遠有人走過來問道:“老韓,此人會不會武功?”韓虎沉了一道:“武功當然會,不然怎麼敢夜裏在天山腳下出現?不過,身手究竟如何,小老兒卻不清楚。”來人又問道:“人是你們拿下的,怎能説不清楚呢?”韓虎苦笑道:“這次是小虎下的手,小虎稍微用了點心計,本沒給對方還手餘地,所以,小老兒實在無從估量…”那人唔了一聲道:“這樣説起來,武功大概也有限得很。”韓虎連忙賠笑道:“是的,是的,必很有限。”那人接着説道:“這兒是三百兩紋銀,胡總管説這次這人的確很出,所以老夫人吩咐另外多加了一百兩。”韓虎一疊聲道謝道:“謝…謝謝郝總管,改小老兒請您老去玉門風樓喝一杯。”單劍飛聽得氣為之結,他沒有想到他今天竟被人家當貨物一般地買賣,而自己身價竟只值三百兩紋銀。他接着忖道:聽雙方談內容,好俾並不是為了他是七星門下才將他誘擒,似乎前此不久,雙方還剛剛完成過一宗易。前被賣來的那人是誰呢?這兒的老夫人專門收買年輕的男人又為了什麼呢?但聽韓虎代道:“小虎點的是神堂,不論這位年輕朋的武功如何,在老夫人發落前,郝總管似乎仍以留心一點為妙。

接着,單劍飛被松捆移上一張竹榻,韓虎父子撥馬離去。單劍飛平躺着,抬榻的是兩名女婢,另有兩婢提燈前導,那名郝總管在榻後,生做什麼樣子,單劍飛還沒有看到。竹榻抬上一級級的石階,穿過一座大廳,一道院落,然後七拐八彎的轉到一座小紅樓面前停下來。

樓上有個老婦人的聲音道:“抬來了麼?”沒等人應答,接着又道:“小青掌燈,小紅來扶老身下去看看,唉唉,紅丫頭,你手腳輕一點好不好,唉唉,老啦,而你們這些丫頭也沒有一個比得上以前的小百合…”竹榻抬進屋內,一陣枴杖點梯之聲,夾雜着一二聲間歇的息聲中,自樓上顫巍巍地走下一名黑衣老婦。單劍飛甫將黑衣老婦面目看清,心中立即為之略寬。這名黑衣老婦人看上去是那麼樣的贏弱,而又是那麼樣温文慈祥,眼睛看人時,眸珠中閃耀着令人動的憐憫光輝。單劍飛心想:這座府第中,縱然蓄滿豺狼虎豹,但憑這位老夫人這副慈和形象,情形大概也不會壞到哪裏去吧?黑衣老婦人步履維艱地走到榻前,藉着女婢手中燈光,將單劍飛周身上下詳詳細細端視了好一陣,退人一張太師椅坐落,深深噓出一口氣,嘆息般地自語道:“叫他們再賞韓氏父子…重重的賞…這樣看來,老身這把老骨頭,大概還有機會歸葬中土…”單劍飛迅忖道:這裏一家人是避仇來關外的?他們這樣做法,難道是要收我為徒,待我練成絕藝後,一方面報仇,一方面重光門楣…?但聽一婢低聲道:“要不要請小姐過來一下?”黑衣老婦怒道:“為什麼?老身看了還會有錯?你們也可以看呀你們這些丫頭莫非都沒有生眼睛麼?”那名女婢連忙垂下頭去道:“是的,婢子該死,老夫人息怒。”黑衣老婦卻又嘆了口氣道:“不過,去叫那丫頭過來看一下也好,這畢竟是她自己的終身大事,老身説好,她不中意也是枉然…”單劍飛傻了,原來是“招親”?他不在肚子裏冷笑:真是一廂情願的想法和做法,你們中意了我,難道我就非中意你們不可?嘿!沒隔多大一會,環佩叮噹聲中,一名年約二八的絕少女款步走進廳來。少女穿的是一身淡紫宮裝,瓜子臉、新月眉、烏眸、菱,羞人答答,嬌媚勝仙,外形略似玫瑰聖女雲師師,但神韻卻與玫瑰聖女雲師師迥然不同,若説玫瑰聖女是朵醉人的玫瑰,此女則好比一朵含苞的芙蓉。單劍飛見了,大意外,他原以為既是以這種方式招親,女的不是有甚缺陷,也必然醜得可以,不意事實上竟是大謬不然。老實説,他對這位老夫人,以及進門的這位小姐,印象都不壞,假如這位小姐能像玫瑰聖女和白衣楚卿卿那樣自然的與他結識,他實在不敢説他就不一定不會與她發生情。然而,現在的情形是,他完全在受着擺佈,這在自尊心強烈的他,是無論如何忍受不了的。有此反,情形就完全不一樣了。紫衣少女入室抬頭,恰好跟單劍飛望個正着。四目相接之下,單劍飛尚不怎樣;紫衣少女卻止不住微微一愕,烏眸中閃出一片異樣光彩,雙頰同時泛起兩朵淡淡紅暈,赧然俯首,婷婷然走去黑衣老婦身後站下。

黑衣老婦反臂於肩上抓起紫衣女一雙脩潤如琢的纖纖玉手,輕輕‮撫‬着,嘆息地噓了口氣説道:“儀兒,這一次你丫頭總該…”紫衣少女急急低喚道:“!”黑衣老婦自知失言似的於咳了一聲,改口接下去道:“總該…咳…總該明白天外有天,人上有人了吧?你丫頭一向眼高過頂,自詡無論在武功或文事方面,都不稍讓鬚眉,如今請來這位少俠,只須調教他三兩個月,信不信由你,到時候你丫頭等着看吧!”紫衣少女低低哼了一聲道:“‘請’來的?請人都是這麼個請法麼?”黑衣老婦蹙額道:“老身一再吩咐他們…唉唉…他們總是左耳朵進,右耳朵出,當做耳邊風。”頭一抬,向屋外喝道:“郝總管在不在外面?”門人有人恭應道:“奴才在!”黑衣老婦道:“進來。”門外應了一聲“是!”接着一名矮矮胖胖的中年勁裝漢子躬身走人。黑衣老婦指着竹榻上的單劍飛沉臉道:“要不是經儀丫頭提醒,老身幾乎忽略了,這是誰叫你們這樣做的?”郝總管並不推諉或分辯,聞言之下,連忙上前為單劍飛將道解開。單劍飛血脈一暢,立即躍身下榻。單劍飛這時雖然有着一肚子怨氣,然而,這兒並不是他出氣的地方,同時這兒也沒有他出氣的對象,這次事件,最可惡的是那對韓氏父子,所以,他稍稍猶豫了一下,反朝黑衣老婦作了一揖道:“晚生告辭了,謝謝老夫人高抬貴手。”語畢,也不等黑衣老婦有甚表示,轉過身軀,大踏步向屋外走去。

單劍飛估量他刻下絕不會這麼容易就能走出這座宅弟,所以,他向屋外走出時,一身真氣已然暗暗運布,這叫做先禮後兵,只要有人出手相阻,他便可以放手硬拼硬闖。可是,事實證明他的猜測完全落空,他一直走出門外,身後竟未見有任何響動,單劍飛微後悔,這豈不是自己顯得不夠風度麼?單劍飛正自暗悔之際,忽聽身後黑衣老婦唉了一聲道:“不子,你何故走得這麼急呢?這麼晚了,歇一宿,等天亮後再走也一樣麼?唉唉,就是一定要走,也該叫人替你打個燈籠送你一程呀!”單劍飛得轉圜機會,連忙轉過身來一躬道:“不必了,請夫人恕罪,晚生之所以這般急於離去,實是因為有要事在身。”黑衣老婦微微一笑道:“不是藉口吧?”單劍飛怔了怔道:“藉口?”黑衣老婦笑了笑接下去道:“你的意思是説,因有要事在所以才急於離去。換句話説,你並不討厭這個地方,以及這兒有的人;設非有事待辦,你不但不在乎留上一宿,甚至留下來桓個一年半載的也沒有關係是嗎?”單劍飛一時無以為對,期期地道:“是,是的。”黑衣老婦接着又道:“那麼,假如你的事有人代你去辦呢!”單劍飛情急之下,連忙搖頭道:“不,我這件事誰也無法辦。”黑衣老婦笑意一斂,輕嘆道:“好個自負的年輕人!”單劍飛不敢再加解釋,正想告個罪就此身時,黑衣老婦後的紫衣少女忽然哼了一聲冷冷説道:“應該這樣説,好個誠實的年輕人!”單劍飛不惱了,臉一抬,注目責問道:“請問這位大姊在下哪點不誠實?”紫衣少女不答,轉臉向黑衣老婦冷笑着道:“也是。人家説要事,當然是要事了。要緊到什麼程度要緊到‘誰也無法代辦’!您老難道還好意思再追下去問那是件什麼‘要事’,何以‘誰也無法代辦’不成麼?”黑衣老婦向單劍飛歉意地笑了笑道:“我説如何?孩子。丫頭就是這些地方倔強。孩子,好好窘她一下,老身相信你説‘無法代辦’事實上就一定誰也無法代辦,不過,老身現在鼓勵你把那件事的內容説出來,因為老身要瞧瞧這丫頭等會兒如何下台!”單劍飛心想:別的不好辦,要出難題兒還不容易?於是,毫不思索地道:“晚生受人之託,想找四川唐門後人,如果這位姊姊能夠指點那兒可以找着,自是再好不過。”

“四川唐門”幾個字一出口,屋中上上下下,臉全都一變,單劍飛大意外,訝忖道!有什麼不對了?黑衣老婦目不轉瞬地問道:“找唐門後人有何恩怨待結?”單劍飛定神答道:“無恩無怨。”黑衣老婦注視如故道:“老身是問託你之人。”單劍飛從容答道:“都一樣。”黑衣老婦追問道:“那你要找唐門後人做什麼?”單劍飛知道事情有點不尋常,這位黑衣老婦如非唐門後人,可能即為唐門仇家。無論如何,其與四川唐門之淵源或仇隙,一定相當深切。

不過,他並不在乎這些,因為他與丐幫上下,一向都跟四川唐家毫無來往,不管這黑衣老婦屬於哪方面,也不至不利於自己。饒是如此,單劍飛仍不想將事實一下子説出來,目前武林,最大的隱患都在一個神威宮,這一家子,會不會與神威宮有關係呢?這一點,很難説;所以,他決定先就這一方面試探一下。

於是,他望着黑衣老婦道:“老夫人知不知道一位號稱神威宮主的人?”黑衣老婦聽得一呆,怔怔地道:“神威宮主?”單劍飛察顏觀,看出黑衣老婦確非虛裝,只見黑衣老婦雙眉微蹙,喃喃接下去道:“老一輩中沒有這一號人物,聽這稱號,又不似一名剛出道的後生晚輩,怪了,此人是誰?”臉一偏,向那名矮矮胖胖的郝總管問道:“老郝,你知道嗎?”郝總管躬下身子道:“奴才知道的事,不會不稟報老夫人道的!”黑衣老婦又復向單劍飛問道:“神威宮主何許人?”單劍飛答道:“晚生也是僅聞其名,而不知其人,晚生要找四川唐門後人,即因丐幫七老被這位什麼神威宮主手下人謀下毒,生命危在旦夕,受丐幫掌令之託,想找到唐門中人討解藥救回七老命…”黑衣老婦咦了一聲道:“丐幫七老乃何等人物,怎會這樣易的中暗算呢?”單劍飛遂將丐幫一名副支舵主貪叛幫,潛返總舵伺機下的經過約略説了一遍,黑衣老婦聽完,忽然問道:“你適才所的要事就是這一件麼?別的還有沒有?”單劍飛有點發慌,忙接道:“就這一件難道老夫人認還不夠重要麼?”黑衣老婦接着問道:“七老尚能熬多久?”單劍飛不善謊言,想了想,據實答道:“半個月前,晚生該幫總舵出發來天山時,據該幫巡堂孟香主説,約能拖延一個左右,昨天池隱翁楊老前輩已經先一步趕去,楊老前輩説他不能解毒,卻有方法可以將時間再延三個月。”黑衣老婦聽得天池隱翁之名,臉上毫無震訝之,僅皺了眉頭道:“楊湖鷗幾時變得這麼吝嗇…”單劍飛知道黑衣老婦所指何事,忙為之分辯道:“老夫人可誤會,楊老前輩僅存的一瓶丹蓮冰雪散,晚生趕抵時,恰為州白衣七儒取去。”黑衣老婦噢了一聲點頭道:“原來是這樣的。”頭一抬,又向單劍飛問道:“你為丐幫奔走,丐幫有沒有給你什麼信物?”單劍飛以為黑衣老婦要驗看,遂將小叫化舒意給他的那面掌令丐令符取出道:“晚生持有該幫掌令丐令符。”黑衣老婦一伸道:“給老身瞧瞧。”單劍飛大方地雙手奉上,黑衣老婦接過,看也沒看信手朝郝總管面前一丟,淡淡代道:“郝總管辛苦一趟。”單劍飛瞠目茫然,既不便爭,又不便出手奪回,呆在那裏,侷促不知所措。黑衣老婦轉過臉來微微一笑道:“四川唐門,的確有後人,不過,當今武林中能知唐門後人下落的卻不多,你這次算是闖對了地方,一月之內,包你將唐門後人找來也就是了!”單劍飛又驚又喜,又信又疑,訥訥地説道:“那麼,我,我…”黑衣老婦微微一笑道:“聽便,可以到別的地方走走,一月之後再來這兒聽迴音,假如不嫌這兒荒僻,就留在這等也可以。”説着,側身指了指紫衣少女,又笑道:“這丫頭是老身惟一的一個女孫,小名心儀,今年一十又六,脾氣壞,不懂事,你大概稍長她一二歲,如果你肯留下,天山附近的風景,她可説沒有一處不悉,當個嚮導絕無問題。”單劍飛臉孔微紅,心下甚難決,像黑衣老婦這等人,絕無設詞騙他一面掌令丐令符之理,所以,她説能代他找得唐門後人,應屑十九可信,為了七老七條寶貴的生命,他沒有理由拒絕。現在只剩下這一個月何去何從的問題。留在這裏,固然諸多不便;可是,走呢,這一個月又走到哪裏去呢?這時,忽見紫衣少女朝黑衣老婦冷冷説道:“儀兒累了,慢慢求人家吧!”説着,向隨來的兩名女婢一招手,向後面便門款款走去。

單劍飛毅然決定留下來。老婦人這麼大年紀,處處為他着想,雖有挽留之意,卻不出諸勉強,他憑什麼一定要做得那麼不通人情呢?關於對方有意招親之事,那也全在自己,自己只須找個機會表明一下,相信問題是不難解決的。另外,他仍不釋於“經典兵”三儒的下落,這一家在這一帶勢力廣被,能借此助力找着“經典兵”三儒固然大佳,否則,在這一月之中,趁便將七星劍法勤練一番也是好事,於是,他向黑衣老婦躬身道:“只怕打擾了老夫人府上…”單劍飛當夜臨時被安置在一間書房中,直到第二天醒來,他才發覺到這間書房的緻之處。室中窗明几淨,纖塵不染,一邊又放着一隻書架,架上韋排列得井然有序。另一邊牆壁上,除了名人宇畫外,尚掛着瓣,笙、笛、琴等古古香的樂器。單劍飛對別的都不興趣,只有那隻書架,對他有着無比的誘惑力。書桌上,盥洗之具,以及美的早點,已不知在什麼時候什麼人送進來放在那裏了。單劍飛知道沒有什麼好客氣的,盥洗完畢,便吃早點,吃早點,他終於忍不住向那書架走去。老夫人既不將他當外人看待,他看完了,只要不損壞,仍舊放回原來的地方,應該不會有什麼不妥的。單劍飛走過去,信手出一本詞話,剛將扉頁打開,一陣微風過去,忽自書層中飄落一張紙片,俯身撿起一看,紙上竟是一幅着牡丹,單朵淺放,綠葉扶持,神韻秀豔絕俗,這是誰人的手筆呢?彩清新,好似畫成還沒有多久,這當然不是古人的作品,難道難道是那位紫衣少女的傑作?單劍飛由花想到人,不神思悠往,口低道:“若叫解語應傾國,任是無情也動人!”身後忽然有人輕輕一咳道:“翻書問過主人沒有?”單劍飛回頭一看,站在門口,一手支在門框上發話的,正是昨夜那位不知其姓,但知芳名叫做心儀的紫衣少女。紫衣少女今天穿的雖然仍是-身紫,但已由長可曳地的宮裝改成窄袖束的箭裝,換穿箭裝的紫衣少女,纖一擺,更見嫋娜輕盈,單劍飛剎時明白過來,這兒原來是她的書房。紫衣少女睥睨着接下去道:“昨晚連客人都假惺惺的不肯做,今天卻公然以主人姿態東翻西尋,先後不過兩三個時辰,變化何其速也?”單劍飛已深知這位大小姐十分難纏,文武細統統都用不上,總以不得罪為佳,因此赧赧一笑,自認不是道:“對不起,在下非常抱歉”紫衣少女一擺手,阻住他説下去,道:“且慢,容我想想看。”跟着,臉一偏,眸珠不住向上翻,思索着自言自語道:“在下?以‘下’字為名固屬可以,不過,唔,趙、錢、孫、李,周、吳、鄭、王,看有沒有個‘在’字這個姓…”單劍飛臉孔一紅道:“在在下姓單。”紫衣少女噗哧一聲,掩口道:“誰問你了?”單劍飛見這位紫衣少女雖然難纏,卻也朗得可愛,僅僅三言兩語,已使彼此間距離縮短了不少。單劍飛將那本詞話合起來放回書架,走上前含笑道:“我還忘了請教儀妹尊姓。”紫衣少女豎起一玉指掩口道:“又是一變!”單劍飛瞠目惑然道:“哪一變?”紫衣少女笑道:“昨天一口一聲:這位姊姊,‘這位大姊’現在卻成了‘儀妹’,難道這一變還不夠大麼?”叫笑聲一收,忽然瞪眼道:“我知道你的姓,你知道我的名,你儘可以直呼我一聲‘心儀’,我也可以徑喊你為‘單大哥’,倒不必再問我的姓,我也不再追問你的名,這樣豈不是很好嗎?還問問什麼呢?”單劍飛猛然想起一事,問道:“如有武林人物出入天山,心儀妹妹是不是能夠打聽出來?”紫衣少女傲然道:“別説是人,幾隻鳥,幾隻獸都一樣可以查得出!”單劍飛將白衣七儒之遭遇説出,最後請求道:“儀妹妹是、能幫我打聽一下?”紫衣少女一招手道:“馬上走!”兩小於莊前上馬,馳過廣場,直奔數十丈外的木柵,沿途有男女,無不側退垂手躬,狀至卑順拘謹,木柵傍山綿延,知所極,每隔十來步,便有一座堅實的刁斗,出谷處更建有兩座石堡,昨夜韓氏父子,便是在堡外經過喝問後才放進來的,-時,不待二人馬至,兩堡之間的柵門,已然自動打開。出柵門,馳過峽谷,外面便是有名的“庫木什”大沙漠。

“玉門關”則遠在兩三百里外的東南方。

紫衣少女揮鞭在前,沿着山腳,縱騎西行,每遇到遊牧土著,便以一種單劍飛無法懂得的關外方言上前查問,那些人好像都認識這位紫衣少女是誰似的,一見紫衣少女攏近,人人均以沙漠中最隆重的合掌禮相。單劍飛只能在紫衣少女每次問完返轉時,上去問一聲:“怎麼樣?有消息沒有?”每次,紫衣少女均是無打采的搖搖頭,漸漸的,失望次數多了,紫衣少女已忍不住有點煩躁起來,單劍飛過意不去,安她道:“沒有關係,除了今天有明天,急也急不來,慢慢的打聽吧,你想想看,對方四人身手都是那麼高,沙漠中地幅又如此廣大,怎能怪他們這些牧人呢?”紫衣少女倔強地道:“不信,如不問出眉目我就不回去!”單劍飛大驚道:“這怎麼行?”紫衣少女輕哼道:“我已準備這樣做了,絕無更改餘地,你要是害怕,儘可以先回去,我又沒有一定要你跟着我。”單劍飛緊皺雙眉道:“這原是為了我的事,我是説,萬一因夜深出了差池,你叫我如何對得起老夫人,我若是早知這樣…”紫衣少女道:“早知這樣又怎樣?”單劍飛嘆了口氣道:“沒有什麼,隨你吧,我跟定你也就是啦!”紫衣少女噗哧笑道:“麻!無賴!”回眸又是一笑,縱馬急馳而去。

單劍飛無可奈何,只好加鞭追隨。

,終於完全黑下來了。芳名”心儀”的紫衣少女,在選擇坐騎時,顯然將較好的一匹給了單劍飛,所以,單劍飛騎術雖然不及對方,但由於馬好的關係,一路迫下去,倒也不甚吃力。只不過天已太黑,前面紫衣少女仍無回程之意,這-點,使他相當心焦,一夜不回去,老夫人將會有什麼想法?單劍飛實在忍不住了,緊揮一鞭,迫上去大喊道:“喂,你看你,到底怎麼打算?!”紫衣少女緩下去勢,一邊以鞭柄掠了掠散披的鬢角,一邊於馬上回身側目道:“餵你在跟誰説話呀!”單劍飛催馬攏上去,以鞭梢一指,沒好氣地道:“你看,邊荒山,一邊窮漢,也許你不在乎,但今天你是跟我出來的,你得為我這個做客人的設想一下吧!”紫衣少女扮個鬼臉道:“好個大男人!”單劍飛道:“不管大男人,小男人,我只是請你回頭,你番盛意,我已十分謝了!”紫衣少女道:“你再説説清楚,你到底擔心什麼?”單劍飛道:“難不成這一宵要在馬上度過?你難道就一點也不顧慮到老夫人在府中將會如何掂掛着我們?”紫衣少女掩口道:“大男人也者,原來不過是如此而已!”説着,玉手一揚“沙”的一聲輕嗤,一點火星向空直在必必剝剝一陣脆響之後,突於高空中現出一朵紫藍的火花,火花浮葫空中,光彩明滅,極為好看。單劍飛惑然不解道:“你這是做什麼?”紫衣少女掠了他一眼,笑道:“你不是擔心馬背上不能過麼?為你找個舒適的宿處呀!”單劍飛訝然道:“這附近你有人?”紫衣少女沒有回答,抬頭仰望空中,好似有所等待。空中那朵紫藍火花,冉冉而降,降至離地三四丈處,一閃而滅。

紫衣少女蹙額喃喃道:“奇怪…”單劍飛眨眼道:“何事奇怪?”紫衣少女沒有開口,眼光望向一處山窪中,不稍一瞬,神情甚為專注;單劍飛順着她的眼光望過去,山窪中雜草叢生,怪石嵯峨,夜中只能見到幢幢魅影,其他什麼也沒有。就在這時候,兩盞紅燈突于山窪中升起。紫衣少女眼中一亮,欣喜地噢了一聲,不過,緊接着卻又皺起眉頭自言自語道:“難道那假和尚不在?”單劍飛完全傻住了!

“假和尚”?不論這“和尚”是“真”是“假”其為男人,當已無疑問,堂堂一位閨閣千金,怎會連這種朋友也有呢?單劍飛疑惑着,一時卻又不便啓口相問。紫衣少女回過頭來笑道:“既然燈亮了,我們就進去吧!”她忽然覺到單劍飛的木愣神態,不笑道:“聽不懂什麼叫做假和尚是不是?”單劍飛見她説得十分神秘,心中已自有數,猜想這位假和尚,可能是位武林奇人。好奇之心一起,立即點頭道:“是呀,和尚就是和尚,那來的什麼真假?而且你説燈亮了,就可以進去,這既然是你們聯絡的暗號,那你又從什麼地方看出主人可能不在家的呢?”紫衣少女笑道:“這兒看過去好像很近,其實不下里半之遙,我們跑慢點,邊走邊説吧!”單劍飛點點頭,兩人控轡徐行,紫衣少女開始接下去説道:“要談這位‘假和尚’話可就長了。他跟我們這一家,認識得相當早,我記得我在四五歲的時候,就曾見過他好幾次。後來,我們搬來天山這座秘谷,不知怎麼的,沒隔多久,他忽然也搬來了。不過,我們這次住得雖近,平常卻很少往來。據家祖説,他家和我家的情形一‘樣,不希望行蹤被外人知道。我們之間曾經訂有默契,雙方無論誰訪誰,都必須於一裏之外,先行放出一枚信炮。我們用的一種,剛才你已經看到過,叫舊天星,晚間看去一蓬火花,白天則如一朵彩雲。他用的一種比較簡單,叫‘過天虹,,無論是白天或晚上,打出時,半空中僅見紅光一閃迅即息滅。對方見到信炮,必須先以響箭相應,然後,白天現出相,晚間則以三盞紅燈表示歡之意。”單劍飛忍不住口道:“剛才他沒有放出響箭,而現在挑的紅燈又只有兩盞,我們怎可貿然進去?”紫衣少女點頭道:“是的,這就是適才我猜測主人也許不在家的原因。”單劍飛道:“另外有人跟他住在一起?”紫衣少女道:“除了他,還有一名忠誠的啞僕,所以我想可能是那啞僕表示謙遜,主人不在,因而減懸一盞…”單劍飛覺得有理,點點頭,沒再開口。紫衣少女笑了笑道:“其實,我們這次也並非有事相訪,人在不在,可説都是一樣,只消借地度過一宵也就行了。”單劍飛又問道:“此人姓什麼?叫什麼?”紫衣少女搖頭道:“不知道。”單劍飛訝然道:“是説笑話?還是不方便告訴我?”紫衣少女道:“不是不方便告訴你,也不是説笑話,而是的確確不知道廠單劍飛不解道:“這怎麼可能呢?你説你從小就認識他,一點,可以證明他與尊府當屬世,難道你就不會問你祖母嗎!”紫衣少女道:”問過無數次了,祖母只是不肯説。”單劍飛注目道:“什麼理由?”紫衣少女道:“祖母説此人身份極是重要,人多口雜,能少一個人知道,還是少一個人知道的好!”單劍飛又道:“那麼,他每次去府上,也不顯真面目了?

紫衣少女沉着道:“很難説。”單劍飛道:“除了你們一家,他另外還有沒有朋友?”紫衣少女點點頭道:“恐怕很少。”單劍飛道:“他跟府上往,是有什麼淵源麼?”紫衣少女道:“這個説實在的,我不清楚,不過,據我猜想,可能是雙方均對某一方面有着同樣興趣和心得的關係吧!”單劍飛眨眼道:“哪一方面?”紫衣少女道:“藥理。”單劍飛頗意外道:“藥理?”紫衣少女側目微微一笑道:“這有什麼值得大驚小怪的?你忘了家祖母曾告訴過你,四川唐家後人只有我們找得到麼?”單劍飛默默頷首,忽又問道:“這樣説來,這位假和尚一定也跟唐家有來往了?”紫衣少女微笑道:“還用問嗎?”單劍飛猛想起一件事,又道:“對了,説了這半天,我竟忘了最重要的一點,那就是你為什麼喊他假和尚的吧?”紫衣少女笑道:“這以前,每隔三五個月,他都會出現一次,大概是大前年吧,他忽然失去蹤影,我問祖母,祖母笑道:當和尚去啦”單劍飛仍然不解道:“當和尚就是當和尚,怎會有真和假呢?”紫衣少女笑道:“你聽我説完呀!他若是一去不返,當然不會發生真與假的問題。可是,一年多一點,他又回來了,當了一年多的和尚,頭上卻連一個戒疤也沒有,你能説他真的當過了和尚麼?”單劍飛怔怔地道:“投的什麼廟?那廟裏的住持豈不是太馬虎了?”紫衣少女笑道:“廟倒不小。”單劍飛道:“你知道是座大廟?”紫衣少女笑道:“少林寺你也許投有去過,但如有人問你<喇林寺是座大廟或小廟,你回答得出來不?”單劍飛口驚呼道:“少林寺?”他做夢也設想到紫衣少女現在所提到的這位假和尚,原來就是“百塵和尚”師門“白丁雙將”中的“老丁”前後印證,一點也不錯,丐幫那位巡按堂的孟姓堂,不也曾説過七星劍座下的“白丁雙將”都是醫中名手麼?紫衣少女笑道:“你驚訝什麼?是震於少林寺在武林中的大名?還是不信少林寺那種地方居然也會被人混進去一年多?”單劍飛搖搖頭,同時暗一口清氣,含混着沒有加以解釋:他現在只希望對方判斷錯誤希望“老丁”在家。只要見到老丁,一切均不難解決,那時,他就再不需要去仰仗什麼“四川唐家”了。

他無心再説下去,抬頭催促道:“我們跑快點吧!”紫衣少女道:“跑到哪兒去?到啦!現在惟一要做的,便是‘請君下馬’,石筍上可不宜馬匹馳驅呢!”單劍飛抬頭一看,果然到了。他一路只顧心念起伏,竟忘了路之遠近,當下赧然一笑,飛身躍落馬背。兩人繫好馬,雙雙縱向山窪中,足點犬牙錯列的石筍,遙遙向那兩盞高高並懸的紅燈奔去。紅燈懸一道狹谷口,入谷,轉過一道石壁,眼前立即出現一塊低低的盆地,盆地僅寬四五丈,西北角巖壁上掛着一盞風燈,風燈下面,似乎隱隱開有一道門户,這時,門前正翹首站立着一名破衣老人。單劍飛見了忍不住揮手高呼道:“貴主人在嗎?”紫衣少女噗哧一聲笑道:“你喊破喉嚨他就聽到了!”單劍飛想起對方是個啞巴,十聾九啞,啞巴多半也是聾子,不啞然失笑。兩人近前,紫衣少女比了個手勢,啞僕搖搖頭。紫衣少女回過頭來道:“果然不在。”接着,又轉過去比劃了一陣,意思説:順道過此,時間太晚了,準備在這兒借個地方,坐談到天亮,明早回去,如有吃的,麻煩點來。啞僕點點頭,側身讓進。石內十分寬敞,所有傢俱,均系就地取材,以石塊製成,石桌、石椅、石牀、石燈,幾乎沒一樣不是石做的,紫衣少女不稱讚道:“這啞巴真可愛,連主人不在都把石屋裏收拾得這麼幹淨。”單劍飛皺眉道:“你怎可這樣不客氣,喊人家啞巴?”紫衣少女笑道:“不喊啞巴喊什麼?反正他又聽不到。”單劍飛不以為然道:“聽説經過訓練的聰明啞巴,有時候但憑對方嘴動作和神,就能知道對方在説什麼,勸你還是改改稱呼的好!”紫衣少女倔強地道:“看,也得用眼睛,他現在人不在,我這樣喊又有何妨?”單劍飛抬頭望了望,不詫異道:“人呢?”紫衣少女道:“這兒不見炊具,廚房想必在別處,他定是為我們整治吃食去了吧!”單劍飛不安地一笑道:“真不好意思”話説一半,突然住口,兩眼發亮地瞪在紫衣少女臉上,好像在想什麼,也好像在傾聽什麼。紫衣少女訝道:“怎麼了?”單劍飛眼光一掃外,轉過臉來低促地問道:“這名啞僕你以前見過役有?”紫衣少女一呆道:“怎麼呢?”單劍飛着急道:“我問你見過沒有,快回答!”紫衣少女想了一想道:“見過兩三次。”單劍飛緊接着道:“那麼你剛才有沒有看清楚?以前你所見到的就是這個人嗎?”紫衣少女眨眼道:“似乎是,不過,時間已經隔了很久,而且,我也從沒有真正留意過你怎麼忽然問起這個來的呢?”單劍飛緊張地道:“我且問你,有個問題你注意到沒有?”紫衣少女怔怔地道:“什麼問題?”單劍飛低促地道:“現在是什麼時候了?三更不到,二更總過了吧?夜這麼深了,他應該早已入睡,倘若如此,他又怎會聽到那枚信炮的響音呢?”紫衣少女檀口微張,愕然無言。單劍飛接下去道:“是的,那陣信炮的畢剝聲,在靜靜的夜晚會傳出很遠,但是,他如真是個啞巴,他會聽到嗎?而且,他追隨他主人這麼多年,主人的一切,他應無不知之理,他如不知道,就不該只掛出兩盞紅燈,如果知道,就該掛出三盞,同時也會先打出一支響箭,江湖暗號,誰都知道,輕易不能更動…”紫衣少女甫了啊得一聲,門外已然有人冷冷接口道:“好個聰明的小子!”單劍飛與紫衣少女驀地騰身而起,手挽手,雙雙貼去壁角,同時目不轉睛地監視着石入口。外人接着冷笑道:“俗語説得好:‘聰明常被聰明誤’真是至理名言。聰明,不,可憐的笨小子呀,你既然看出不對,為何不稍微忍住點,找到機會再向同伴示警呀?你既知道本俠有耳能聽,卻又公然條分縷析,你能説你不笨嗎?抑或是為了亟於向這位美人兒求表現,一時忘情了呢?”單劍飛恨得牙癢癢的沉聲道:“朋友既然如此自鳴得意,想必是有恃無恐,你如有種,敢報出你的身份來歷給小爺聽聽嗎?”外人嘿嘿一笑道:“好個將法!不過,小於,你聽清了,你小於即使不問,本俠也會叫你小子死個明白的。你小於大概聽説過武林中有個神威宮吧?知道嗎?本俠即神威官黃衣分宮宮主是也!”單劍飛眼中一亮,輕輕碰了紫衣少女一下,突然放聲笑道:“哈哈,原來是你這個鼠輩呀?敗軍之將不足言勇,你只能憑下而卑劣的手段暗算“藝雅樂法”四儒,結果卻給‘經典兵’三儒追得上天無路,人地無門,最後算你幸運,居然找到這麼個無主石,苟延殘,虧你還擺得出威風,臉皮之厚,真是天下少有!”單劍飛不能放過“試探”的機會“經典兵”三儒之生死下落,現在,只須對方一句話,便可明白了。外人平靜地道:“這些都是三儒告訴你的嗎?”單劍飛心頭猛然一涼,完啦,餘下的三儒也完啦。這種語氣,明顯之至,完全是一種諷刺,意思不啻説:這些都是三儒告訴你的嗎?是三儒從地下爬出來告訴你的嗎?哈哈,真絕!單劍飛仍然不肯死心,心想:由你嘲去吧,希望不能不存,上蒼保佑,但願我這種想法是由於過。於是,他定一定神,也以平靜的語氣答道:“是的,也許三儒誇大了一點,因為朋友你四肢俱全,中氣充沛,似乎並沒有受到什麼創傷…”外人突然放聲大笑起來,笑聲有如雪夜狼嗥,聽來刺耳之極。單劍飛待對方笑聲停歇後,沉聲道:“尊嗓聽來並不悦耳,你能否説明一下這是屬於聊以遮羞?抑或是屬於氣功表演?”外人又復大笑道:“妙,妙,真想不到白衣七儒七去其四,於亡魂喪膽之餘,竟然作風大改,以前是寧折不撓,現在卻能臉不紅、氣不地大吹其牛,大扯其謊,將自身之經歷,輕輕易暑就推到旁人身上,哈哈哈哈!”單劍飛幾乎忍不住喜極狂呼:“另外三儒沒有死!啊啊,謝謝天,謝謝天老爺保佑!”外笑聲一歇,又道:“回去再問問他們三個吧,看他們三個能活下來,究竟是誰的恩惠?哈哈,既然三個傢伙這樣不要臉,本俠也就不得不讓他們難過難過了,知道本俠何以要放他們一條生路,主動避開他們的原因嗎?哈哈,本俠不過是為了要他們為神威宮,以及本黃衣分宮主,做個活見證,義務宣揚宣揚而已!”單劍飛已不須再跟他兜搭下去,手探際那支桑木,身形微挫,便待乘其不備,驟然搶撲出去。紫衣少女一握他的手,低聲道:“由我來!”單劍飛五指一緊,反握過去道:“不”他這個“不”字下面,有很多很多的意義,一時無法説出來。主要的有:你是女孩子,我是男的,沒有由你先出手的道理。其次,他要以事實告訴她:別以為我中了韓氏父子的算計,就以為我沒有什麼;那只是一時疏忽,未存防人之心所致“七星七式”雖然最後一式的“飛虹寒北斗”尚在揣摩之中,但前面的“笑指紫微”

“鬥換星移”

“璇璣幻滅”

“銀河飛龍”

“星斗滿天”

“七巧玄機”等六式,我可説已然十八九“七星七式”威絕千古,隨便施出一二式,也夠這廝瞧的。然而,紫衣少女明眸盼,似乎於一瞬間,即已全部明瞭他的心意,側臉睨視一笑,輕輕説道:“我不行你再上不遲。”單劍飛拗她不過,且怕爭執下去反為敵人所乘,遂不再爭,僅暗暗運神戒備,準備隨時出手支援。紫衣少女手一揚,一道藍虹應手飛出“達”的一聲,釘入口石壁,接着淡淡吩咐道:“退後點,生命是可貴的!”釘在石壁上的,是支藍釘,全長約三寸許,而入壁僅一寸有零,這在一名內家高手而言,並無驚人之處,可是,説也奇怪,外人見了,竟然發出低低一聲噫呼,人也似乎隨着向後連連退去。紫衣少女手一拉,低喝道:“起!”兩人雙如矢,穿而出,出後閃目打量,那名偽裝啞僕的神威宮黃衣分宮主,果然早已遠離口,站去空地中央擋住出谷通路,雙目一反剛才呆滯之態,這時正灼灼如電般地注視着這邊,臉上有着疑訝不信之,好像要在二人身上找出某種答案似的。紫衣少女右手微握,揚舉過肩,盈盈走出兩步道:“本姑娘也想施點恩惠,讓你能活着打這兒走出去,不過,我想,閣下也許不領情,所以本姑娘只好…”那名黃衣分宮主隨着退出兩步,張目道:“你?”紫衣少女玉容一沉道:“你如敢提名道姓,就請你先嚐嘗本姑娘這一把小玩藝兒的滋味!”那名黃衣分宮主雙睛眨了眨,雙臂一抖,突然倒縱而出,人至谷口,身形略頓,嘿嘿冷笑一聲發話道:“原來你們一家子躲來了天山,嘿嘿,好,今後可有你們好瞧的了!”語音未了,人已再度縱起,眨眼遠去不見。單劍飛大驚奇,目送那名黃衣分宮主身形消失,緊上一步,充滿疑訝地向紫衣少女急急問道:“他為什麼這樣怕你?”紫衣少女回過身來,微微一笑道:“螻蟻尚且貪生,何況乎人?”.單劍飛眨眼道:“你”紫衣少女笑道:“我怎樣?”單劍飛期期地道:“你,你們這一家過去在武林中究竟是倆身份?”紫衣少女笑道:“你也來了,何必一定要問這個呢?”單劍飛喃喃搖頭道:“此人身手之高,堪稱一,他不但無視於白衣七儒,甚至連天池隱翁都似乎不放在眼中,我實在想不出他竟這樣怕你的理由來。”紫衣少女笑道:“我不是已經説過了嗎?武林中,武力便是權威;我既然能要他死,他當然就兇不來了!”單劍飛蹙額道:“你能要他死?憑什麼?你?”紫衣少女右拳揚了揚,笑道:“就憑這個!”單劍飛遲疑注目道:“那是什麼?”紫衣少女神秘地笑着道:“你猜猜看。”單劍飛眨了眨眼道:“一種霸道無比,甚至還淬有劇毒的暗器?”紫衣少女點點頭道:“是的你們錯得完全相同!”單劍飛愕然張目道:“你説什麼?”紫衣少女五指一張,展開手,竟然空無一物!單劍飛呆如木雞,訥訥道:“你,你…”紫衣少女側目一笑道:“我好大膽是不是?”單劍飛不知如何説是好,深深嘆了口氣,沒有開口。紫衣少女微笑道:“愈是心懷機詐的人,愈是不肯以生命作賭,這一手,如果用在你身上,恐怕就不靈了。”單劍飛眼光四掃,忽然向另外一座石奔去。紫衣少女高聲道:“你做什麼?”單劍飛沒有回答,不一會,自石中抱出了一個人,走過來放下道:“還算好,只給點了道。”紫衣少女看清之下,知道現在這名破衣老人才是真正的啞僕,這時,單劍飛已為啞僕解開道,抬頭向紫衣少女道:“我不懂打手勢,你問他吧!”這名啞僕顯然也會武功,血脈一通,立自地上一躍而起,他似乎認識紫衣少女,主動轉向紫衣少女咿咿呀呀的比劃起來。比劃告一段落後,單劍飛問道:“他怎麼説?”紫衣少女轉述道:“他説:他主人已出門二個多月,什麼時候回來不一定,去了什麼地方他也不知道;昨晚他在後山砍柴,突被人由背後暗算,當時只覺眼前一黑,隨即失去知覺。今天,那人又將他拍醒,問他這兒會不會有人來?原來住了幾個人?如果有人來怎麼聯絡?他説他詭稱就只他一個人住在這裏,有人來時,只要於谷外掛起兩盞紅燈籠就行了。依他意思,兩盞紅燈籠與規定記號不合,我們那邊一旦有人來此,他就有獲救機會,他的腦筋倒蠻不錯的呢!”單劍飛微微一笑道:“減懸一盞,不是為了表示謙遜麼?”紫衣少女臉一紅,跺足瞪眼道:“你再説!”單劍飛忍笑別開臉去。那名啞僕在二人身上輪打量了一會,愚後於眼光中出恍然有悟之,咿呀着向紫衣少女眼溜單劍飛,拇指一豎,接着並拳連拱不已,臉上滿布着恭賀的笑意。紫衣少女猛啐一口道:“死啞巴!”啞僕聽不見,但卻看得清楚,他大概以為紫衣少女是在害羞,毫不為意地又指着石比了幾個手勢。意思似説:時間已經不早,裏面石牀很乾淨…紫衣少女臉紅如霞,幾乎要伸手一巴掌刮過去,掙了掙,忽然轉身向谷外奔出。

單劍飛一啊,連忙追上去喊道:“你去哪裏?”紫衣少女頭也不回一下,一直等到已快走出穀道,方始遙遙送來一陣恨恨的語言道:“你不走,儘可留下,你跟這死啞巴在一起倒正好是一對…”單劍飛為之忍俊不,心想:你雖將那名黃衣分宮主打發了,最後卻拿一名啞僕無可奈何,這下你也“兇”不起來了吧?奔出谷外,越過窪地,紫衣少女噫了一聲,忽然頓住身形。單劍飛趕上前一看,原來兩匹馬只剩下一匹,不消問,定是給那名黃衣分宮主騎去了。單劍飛皺眉道:“現在怎辦?”紫衣少女本正以眼角偷偷望着他,一見他如此説法,不由稠又氣、又恨、又失望,哼了一聲道:“是你怎辦,不是我怎辦,對不起,丟掉的一匹是你的!”縱身飛上馬背,一夾馬腹,疾騎而去,單劍飛搖搖頭,深一口清氣,展開提縱術,急起直追。一個人輕功再好,也無法與一匹良馬相比;不過,這條路已悉,追雖追不上,失卻未必,最遲到天亮,照樣也能趕去。所以,單劍飛並不在意,他將真氣調勻,起落不疾不徐,終保持着從容不迫。這樣奔行了約莫頓炊之久,前面人馬早巳消逝不見。單劍飛正馳行間,耳中忽然聽得一陣馬嘶,循聲看去,左前方約七八丈開外,一匹黃膘馬正在啃着山石間的雜草,這匹馬,與紫衣少女的那匹完全一樣,不過馬背上沒有鞍環,似為附近牧人所散失,單劍飛大喜,心想一個人時運一好,真是走到哪裏都像有神靈庇護一般,看吧,好好一匹坐騎不是送上門來了?真氣一提,飛縱而起,輕飄飄落向馬背。這匹馬顯然曾受過良好訓練,馬頭一甩,竟將繮繩自動扔了過來。單劍飛伸手手一抄,同時輕拍馬頸大讚道:“好乖,好乖-”一語未竟,背後巖頂上突然傳下一聲脆叱:“好個大膽馬賊!”唰的一聲,一條身形凌空撲落!單劍飛大吃一驚,頭都沒有來得及轉,就給人由後面攔一把圈住。單劍飛怔了怔,向身後問道:“馬鞍呢?”身後吃吃一笑道:“嫌他太仄也太重,已經扔了,怎麼樣?”單劍飛馬繮一抖,向馬兒叱道:“好起步啦,你這共犯!”轉眼之間,半個月過去了。這半個月來,單劍飛對老夫人及紫衣少女這一家子漸生好。他發覺到,這一家,男女僕婦雖眾,而主人卻就只有老夫人與紫衣少女祖孫兩個。而這祖孫倆,不但武功高不可測,心地也極光明正大。尤其這位叫心儀的紫衣少女,更兼着有玫瑰聖女的温柔、白衣楚卿卿的純真,全非他當初所臆測的那種蕩娃可比。

終於,他明白過來了,這位老祖母實有不得不採取那種“綁架”方式物孫婿的苦衷。

這一家,來關外,顯為避仇,仇家是誰固不得而知,但聽那天那名黃衣分宮主之口氣,對方如非那位神威宮主,也必與神威宮中某些重要人物有關。這兒地處既僻,又不能與外界往,如以普通方式物,實在是不可能!單劍飛心情愈來愈複雜,也愈矛盾。他不敢接受紫衣少女的情意,因為他已認識了一個玫瑰聖女還加一個白衣楚卿卿。同樣的,他也無法對這一家人的身世有所同情或憐憫,因為他自己師門的一付擔子,已經夠重的門所以,紫衣少女不説,他也從不去追問對方的底細,這樣最好,他如清楚了而不身分擔,那不可能的。什麼種籽都會發芽,情的種籽也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