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豪傑胸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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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二這間香閨那可是沒話説,數遍張家口也找不到第二處像這麼豪華,這麼香的。
沒瞧見金百萬,屋裏只金二一個。
瞧瞧,香冷金猊,被翻紅,一對發亮的銅鈎鈎着紗帳,牀頭兒繡花枕一對,要多動人有多動人,想想每天晚上,可真讓人為這位一朵花兒似的金二叫屈可惜。
怎麼着金二枕畔也不該是那麼一顆腦袋。
老天爺可真會作人。
真的,連金二心裏都直抱怨,平裏還好點兒,今兒晚上這種抱怨就更強烈,就跟塊大石頭丟進了本就不太平靜的湖心似的,那就不能叫漣漪了,濤一個比一個高。
金二人也累了,坐在妝台前面對着大鏡子,就那麼沒打采,連抬手拔簪都懶。
慢慢的抬手摸了摸臉,她打心底嘆了口氣。
命啊!怎麼這麼薄,廿多年了,今兒晚上頭一回碰上,卻只是那麼一會兒,以後不知道還見着見不着了。
對了,他不是説要來拿四百兩銀子的麼?唉!不會,人家哪看得上這四百兩。
金二突然目光一直,一雙鳳目睜得老大。她看見他了,在鏡子裏,一點不錯,真的是他。
真是啊,心裏想什麼眼前就會現什麼,可知想得有多麼厲害,這樣下去非害相思病不可。
“二,恕我打擾。”咦?背後怎麼還有話聲,難不成耳朵也…
金二霍地轉過了身,天!不是眼花,不是耳錯,真是他,就站在窗前。
金二一陣難言的驚喜站了起來,一顆心不用提跳得有多厲害了,她想説話,可是説不出來。
“二別見怪。”
“不。”終於衝口説了一聲,説完了臉好燙,怎麼“不”這是自己的香閨,怎麼能隨便讓別的男人闖進來?
她知道不該説,可是她並不後悔,一點也不,這不是老天爺可憐麼,喜都來不及,怎麼會後悔?
“你,你坐。”二紅着臉,好不自在地低低説了一句。
“謝謝二。”他沒客氣,走過來坐在不遠處一張椅子上。
“二也請坐。”二想坐卻沒坐下,她道:“我去給你拿銀子去。”他笑了:“二別誤會,我不是為區區四百兩銀子來的。”瞧!沒錯吧,人家哪會把微不足道的這四百兩銀子看在眼裏。
他不是為四百兩銀子來的,那是為…
二的一顆心都要跳出來了。
他接着説道:“我來跟二打聽兩個人。”金二聽的一怔,訝然抬眼,道:“你…你要跟我打聽兩個人?”他道:“是的,還請二幫個忙。”金二心裏不住有點失望,她沉默了一下道:“你要跟我打聽誰?”他道:“二可知道趙麻子跟丁禿瓢兒?”金二道:“知道啊,你要打聽他們兩個…”
“不。”他道:“我要打聽的是被他兩個賣到綠雲班的一個姑娘。”金二“哦”地一聲道:“你要打聽的是那被他們倆賣到綠雲班的一個姑娘?是哪一個啊?”他目光一凝道:“聽二的口氣,似乎他們倆經常往綠雲班裏賣人?”金二道:“這個…對了,你怎麼不去問他們倆…”他道:“我問過他們倆了,他們倆也已經承認把我要找的這位姑娘賣進了綠雲班,可是後來綠雲班散了,他們倆不知道我要找的這位姑娘現在在什麼地方。”金二道:“那麼你怎麼跑來問我?”他道:“他們倆告訴我,二當在綠雲班待過。”金二紅着臉低下了頭,低聲羞語的道:“是的,我以前是在綠雲班待過,我是這麼個出身。”他道:“二,看人要看後半截,這種出身並不丟人。”金二猛然抬起了眼道:“真的?你,你不會輕看我?”他道:“那怎麼會,俠女輕常出風塵,風塵之中也有奇女子。”金二看了看他道:“謝謝你,你打聽的這位姑娘姓什麼,叫什麼?”他道:“姓解、叫秀姑,二知道麼?”金二鳳目一睜,訝然道:“原來你打聽的是秀姑啊…”他忙道:“二見過她?”金二道:“何止見過,她進了綠雲班後跟我最要好,我們倆跟姐妹似的,你不知道,秀姑好可憐,你不知道,她…”目光忽地一凝,道:“對了,我還沒問你呢,你是她的什麼人,找她幹什麼?”他道:“不瞞二,我是她的鄰居,自小跟她一塊兒長大的,在我們那兒,我是個孤兒,她爹把我看得跟自己的兒子一樣…”金二忽然説道:“你是不是姓費?”他一怔道:“不錯,我是姓費,難不成秀姑…”金二嬌靨上的神忽然變了,變得讓人難以言喻,她緩緩説道:“她跟我提過,她説你是個孤兒,自小受她爹照顧,她爹把你當親生兒子一樣看待,而你卻是個沒良心的人,要不是你,她不會離家,也不會落得這麼一個下場。”姓費的臉上飛快地掠過一絲搐,道:“二,這是一個誤會。”金二道:“是麼?秀姑冤枉了你?我從她的話裏,可以聽出她對你的情,一個女人淪落到那種地方,那是女人之中最悲慘的,要是為個男人淪落那種地方,那更是這世界上最可憐的人,我是個女人,我知道這種受。”姓費的臉上又掠過了一絲搐,道:“金二,我是個孤兒,自小在秀姑的爹照顧下長大,他把我當親生的兒子,我也把他當成生身之父,我們之間的情就是親父子也比不上。我明白他的意思,他想把他的家跟他的女兒都給我,這我不是不明白,可是我不願意一輩子待在葫蘆溝裏種莊稼、打獵,我只有咬着牙離開了他們,我想到外頭闖一闖,過個三年五載等有點成就後再回來奉養老人家。我走的時候,老人家跟秀姑都沒説什麼,我知道他們心裏夠難受,夠失望的,我沒跟秀姑説什麼,秀姑也沒跟我説什麼,我一直把秀姑當成我的妹妹,本沒留意她對我的情…”金二道:“就因為這,她説你沒良心。”姓費的搖搖頭道:“我在外頭混得不怎麼好,在一般人眼裏,我是個響馬…”金二嚇了一跳,輕叫説道:“響馬?”姓費的道:“是的,響馬。江湖上有人要殺我,官府到處捉拿我,我不敢回去,我怕連累了他們,我人沒回去,可是消息會傳回去,葫蘆溝經常有駝隊經過,那些人整天在江湖上跑,跟包打聽似的,什麼都知道,他們自然會談起江湖上出了個大響馬,這是第二樣讓他們傷心失望的…”金二要説話…
姓費的已然接着説道:“有一年,我救了一個女人,她無家可歸,我把她安置在我住的地方,她恩圖報,要跟我,我不能為這要她,沒答應。我時常出門,她一直住在我那兒,把她自己當成了我的人。那一年大卅兒晚上我趕回去過年,進門就看見有個人抓着她要污辱她,我趕過去伸手抓起了那個人,那個人心口已了一把刀,那是我的刀,就在這時候,進來了幾個捕快,人抓在我手裏,心又着我的刀,試問,我還有什麼話好説…”金二忙嘴問道:“她…那個女的難道沒説…”姓費的淡然笑笑道:“金二,我是個響馬,人抓在我手裏,心口又着我的對,即使她告訴那幾個捕快人不是我殺的,誰肯信?何況她本沒吭氣兒。”金二聽得一怔道:“怎麼説?她沒吭氣兒?”姓費的道:“二,害你的人會幫你説話麼?”金二猛然睜大了一雙鳳目,道:“她害你?這怎麼會,你不是救過她麼?”姓費的道:“二,這是江湖上的仇怨,你不會懂的,這打始至終本就是個圈套,除了用這種方法,他們本沒辦法奈何我。我吃了官司,判了死刑,他們滿意了。”金二道:“你跟那幾個捕快走了?”姓費的微一點頭道:“不錯,我跟那幾個捕快走了,一句話都沒説。”金二道:“你,你怎麼這麼傻,既然明知道是她設的圈套害你,你為什麼不説話?”姓費的淡然一笑道:“二,人抓在我手裏,那人心口上的又是我的刀,尤其我是個官府到處緝拿的響馬,誰會相信我,即使那幾個捕快相信我,他們也不會放了我這個響馬是不是?何況她跟那幾個捕快事先已經勾搭好了。”金二道:“她跟那幾個捕快事先已經勾搭好了,你怎麼知道?”姓費的道:“要不然官府不會知道我住在哪兒,更不會來得那麼巧,我前腳進門,他們後腳就到了。”金二道:“你既然這麼明白,為什麼還跟那幾個捕快走,你會武,為什麼不反抗?”姓費的淡淡地笑了笑道:“二,有些事一時是説不清楚的。”金二道:“這有什麼説不清楚的?”姓費的沒答話,徑自轉移話鋒道:“這消息傳到了葫蘆溝,這是第二件讓他們傷心失望的事。老人家氣得生了病,沒多久就去世了。最傷心的是秀姑,她料理了老人家的後事之後,跟着趙麻子跟丁禿瓢兒的駝隊離開了葫蘆溝。就為這,秀姑説我沒良心。”金二道:“真是這麼樣?”姓費的道:“這些話是我説的,信不信還在二。”金二沉默了一下,看了他一眼道:“真要是這樣的話,秀姑的確是誤會了,這不能怪你。”姓費的道:“謝謝二。”金二道:“那麼你現在找秀姑是…”姓費的道:“我欠解家很多,秀姑要是過的很好,我可以不管她,可是現在…我不能不找着她。”
“對。”金二點了點頭道:“找着她也可以跟她解釋一下。”姓費的微一搖頭道:“我倒沒這個意思,解家之有今天,我也有責任,當初我要不離開葫蘆溝,也就不會有這種事了,無論如何我要找到她,還請二幫我個忙。”金二道:“我只知道班子散的時候,我跟了我的老爺子,秀姑跟着綠雲走了。”姓費的神情一震道:“怎麼説,秀站跟綠雲走了?到哪兒去了?”金二道:“我記得聽綠雲説要到京裏去,是不是真到京裏去了我就不清楚了。”姓費的滿臉詫異之道:“她怎麼會跟綠雲走了,難不成綠雲知道…”金二道:“你説什麼,綠雲知道什麼?”姓費的道:“二,綠雲就是當年害我的那個女人。”金二一怔,差點沒叫出聲來,她詫異絕地道:“怎麼説,綠雲就是當年害你的那個女人?這,這怎麼那麼巧,你要跟我打聽的另一個就是綠雲?”姓費的點了點頭道:“是的,二,就是她。”金二怔住了,一時沒再説話。
姓費的忽然站了起來,一抱拳道:“我要告辭了,謝謝二,那四百兩銀子就算我謝二了,雖然在二眼裏四百兩銀子不夠一局豪賭,跟金老的財產比更是九牛一,可是那是我一點心意,等我上京找到秀姑之後,我會再重謝二。”話落,他轉身往後窗行去。
就在這時候,金二定過了神,忽然揚手叫道:“你等等。”姓費的停步轉身道:“二還有什麼事兒麼?”金二嬌靨紅了一紅,遲疑了一下道:“我幫了你的忙,你能不能也幫我一個忙?”姓費的臉上掠過一絲訝異之,道:“二只管説就是,只要我做得到,我一定效勞。”金二低下了頭,紅暈泛上了雪白的耳,那模樣兒好動人,她低低説道:“我,我想讓你帶我走。”姓費的為之一怔,道:“二怎麼説?”金二一顆烏雲臻首垂得更低了,話聲也更低了:“我想讓你帶我走。”姓費的訝然説道:“二這是…二要到哪兒去?”金二道:“你到哪兒去我就到哪兒去,我願意跟着你。”姓費的神情震動了一下,詫異絕,道:“二這是為什麼?”金二道:“你不要問,這還用問,我願意跟你,只你不嫌我…”姓費的道:“二,你是個有夫之婦…”金二道:“我知道,可是那只是名義上,你不知道,他一天到晚只知道算他的錢,關心他的財產,有我跟沒我沒什麼兩樣,你看看,到現在他還在他的書房裏撥算盤子兒呢,他想的跟我想的完全不一樣,每個女人都有自己的打算,都有她的理想,我打十幾歲的時候就憧憬着將來嫁個什麼樣的丈夫,過什麼樣的子,可是命運人,我先淪落風塵,繼而又跟了金百萬,一直到今天才讓我碰見你,我不能再錯過,所以我只有厚顏求你帶我走。”姓費的這當兒已趨於平靜,道:“二,金老家大業大,人稱百萬,你吃好的,穿好的,而我卻是個殺人越獄,官府緝拿,江湖仇人甚多的響馬…”金二道:“我知道,我要愛虛華,貪享受,我不會厚着臉皮求你帶我走,我吃的好,穿的也好,可是這種子我受不了,我不管你是幹什麼的,我願意,哪怕只讓我跟你一天…”姓費的皺了皺眉,旋即正説道:“二看得起我,我,一個人追求自己的理想也不是罪惡,可是我不能帶二走…”金二猛然抬起了頭,鳳目圓睜,嬌靨上還帶三分紅暈,道:“你,你不願意…”姓費的道:“二,不是不願意,是不能,這跟君子愛財,取之有道的道理一樣,二,這是你的家,你是金百萬的人,你要是不願意跟他,當初你就不該讓他為你贖身,他那你從火坑裏拉出來,對你有恩,你不能這樣對他,二你今天有這種念頭,那是你一時的衝動,將來你會後悔,你會愧疚,我不能讓你的良心一輩子不安,二,心是拿心換來的,只要你拿真心對金百萬,總有一天他會關心你的,二,你可以冷靜下來照我的話去做做試試。”金二臉白了,緩緩低下頭去。
姓費的道:“二,今天我要帶你走,將來你會恨我,二你也不能為一時衝動落個愧疚一輩子。二,你照着我的話去做做試試,將來咱們還會有見面的一天,到那時候你會我。”只聽一陣沉重的步履聲傳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