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要看書網
主页 推荐 分类 短篇 小説 阅读记录

第十八章除逆誅仇

如果出现文字缺失,格式混乱请取消转码/退出阅读模式

胡三冷冷看了他一眼,道:“你懂什麼?費慕書鬼得很,萬一要是他跟姓杜的串通好了,施了這麼一着苦計…”賙濟道:“苦計?他為什麼要用苦計?”胡三道:“他知道咱們了。”矮胖中年人臉一變,旋又搖頭道:“不可能,壇主,要是他知道了咱們,翠娟跟柳舞陽他們可沒有…”胡三搖頭説道:“你們沒懂我的意思,我是單單指咱們。”矮胖中年人道:“他要是單單知道了咱們,以他姓費的身份,他用不着施什麼苦計,他早帶着人到咱們門口來了,再説,他要是知道了咱們,要有什麼行動,翠娟跟柳舞陽他們一定會知道,他們一知道還會不馬上報回來麼?”胡三着點頭説道:“這倒是,這麼説來是我多心了,那他無緣無故請你吃的什麼飯?”賙濟道:“許是前些子屬下請過他,他今個兒回請。”胡三冷笑一聲道:“和坤手下那些狗腿子是那種人麼?他們不但吃人還喝人的血,他會會回請你?”矮胖中年人道:“以屬下看,怕是他想讓咱們幫忙對付姓費的。”胡三想了想,抬眼望着賙濟道:“你只管去你的,不管他跟你提什麼事兒,當面不要答應,等回來稟報我之後再説。”賙濟一欠身,恭謹答應了一聲。

晚飯時候,賙濟一身深藍的褲褂兒,手裏拿把摺扇,瀟瀟灑灑地到了東來順。

北京城裏誰不認識胡府的周爺?夥計躬身哈賠着笑,跡近巴結的問着安往裏讓。然後帶着賙濟上了樓,進了一個雅緻的小套間。

杜毅裏頭喝茶等着呢,半張臉還有點腫,賙濟裝看不見,打着哈哈,杜毅把賙濟讓上了桌。

夥計獻茶的獻茶,遞手巾把的遞手巾把客氣,殷勤裏頭透着恭謹。

等到賙濟擦了把臉,杜毅擺手命上菜。夥計恭應着退了出去。

賙濟端起茶喝了一口,含笑説道:“杜爺今幾個怎麼想起賞兄弟杯酒喝了?”杜毅道:“待會兒再説,待會兒咱們再詳談。”賙濟不便再問,心裏可有了幾分譜兒,當即移轉話鋒天南地北的扯了起來。

扯着扯着菜上來了,只有暫時打住。

頭一杯酒斟上,杜毅舉起了杯,道:“胖子,這麼多年來我吃的雖是官家飯,可是出得外城來也常承胖子你照顧,來,我先敬你一杯。”賙濟舉起杯來面泛詫異要説話,杜毅一抬手道:“喝了再説,我還有後話。”賙濟沒奈何,只得先把這頭杯酒幹了。

放下了酒杯,杜毅一邊拿壺斟酒,一邊道:“胖子,我現在告訴你吧,這頓酒,一為謝你這麼多年來的照顧,二為跟你辭行。”賙濟可着實聽得一怔,道:“怎麼説,杜爺,辭行?您這話…”杜毅笑了笑,笑得有點勉強,道:“沒什麼,不想再吃這碗官家飯了,這碗飯崩牙。”賙濟剎時明白了一大半,可是他裝了糊塗:“這碗飯崩牙,您這是怎麼了?杜爺。”杜毅搖搖頭道:“沒什麼,你只知道我不想再吃這碗官家飯就行了,來喝酒。”他不讓賙濟問,直勸酒。顯然,這跟賙濟來前幾個人所做的推測是南轅北轍,大相徑庭,這麼一來,賙濟自然也就減低了戒心。

減低了戒心只是減低了戒心,並不是全不存戒心了,是故,半天下來,他喝的少,杜毅喝的多。

越是心裏有事兒的人越不能喝,舉杯澆愁愁更愁,這話是一點也不錯。

杜毅先有了酒意,一有了酒意嘴就不聽控制了,他把昨兒晚上慶功宴上的經過全説了出來。

賙濟還裝糊徐,叫道:“有這種事,我看往爺您跟他情不是不錯麼?”杜毅眼裏又現了血絲,道:“那是以前,以前他初進門,的確跟我不錯,可是現在不同了,自從他當上了大領班,就全不是那麼回事兒了,尤其剛立那麼一樁功,邀得了寵信,連走路都抬着頭。畫龍畫虎難畫骨,知人知面不知心,這年頭兒人太現實了,過河就把橋拆了,他也不想想他當初是怎麼進這個門兒的,沒我姓杜的他能有今天?的,越想越不是味兒。”他重重地在桌上拍了一下。

賙濟道:“兄弟可沒想到那位費爺是這種人。”杜毅道:“你以為他是哪種人?有情有義,懂這四個字兒恩圖報?,他他孃的簡直…我都不知道該怎麼罵他,總之一句話,是什麼人就是什麼人,天生的賊種就是賊種。”賙濟哈哈一笑道:“杜爺罵的好。”杜毅搖頭説道:“我姓杜的不是罵街的潑婦,也不是今天我背地裏罵他,你不知道,他本來就是個賊。”賙濟道:“黑道出身?”杜毅道:“何止黑道出身。他是…胖子,提起來你是知道的,那天在天橋,巡捕營的人不是硬指他是那個殺人越獄的費慕書麼?”賙濟道:“難不成他真是費慕書?”杜毅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道:“讓你説着了,一點兒沒錯,他就是那個響馬費慕書。”賙濟怔了一怔道:“我説嘛,巡捕營是憑圖認人,怎麼會有錯…”兩眼猛地一睜道:“杜爺,您要想對付他,兄弟倒有個主意。”杜毅忙道:“你有什麼主意?”賙濟壓低了嗓門兒,探着身子道:“密告他去。”杜毅吁了一口氣,勉強笑着搖了頭:“這法子我想過了,不靈。胖子,他現在是中堂府的紅人兒,以他的身份,他要是不承認,誰敢動他?萬一他要是再反過來咬我一口,胖子,到那時候倒黴的可就是我了。”賙濟眉鋒微皺道:“也是,那…”杜毅一抬手道:“別了,胖子。我知道我惹不起他,我惹不起我總躲得起,我走。我不吃這碗飯,這總行吧!”賙濟道:“你就這麼認了?”杜毅道:“不認又能怎麼辦?胖子,你不知道,只光衝着他,這氣還好受點兒,最讓人受不了的是這年頭兒人太勢利,他現在紅了不是?哈!乖乖,全都轉到他那兒去了,沒一個不護着他的,別人不提單提姚老,你是知道的,我跟了他多少年了,雖然沒為他過血,可為他過不少汗,就算沒功勞,也該有苦勞吧!現在好,一筆勾銷,連他都板着臉派我的不是。你説,我還有什麼幹頭兒,我寒心了,胖子。”他臉越來越白,眼珠越來越紅,沒別的,眼裏的血絲越來越多了。

賙濟“頗有同,予以無限同情”嘆了口氣,點頭説道:“也是,不説能不能待,這樣幹下去也沒意思了,您已經離開中堂府了?”杜毅搖頭説道:“還沒有,今兒晚上恐怕來不及了,明兒一早我就找姚老頭兒,我是吃了秤錘鐵了心,他讓我走我走,他不讓我走我也要走,我是走定了。”賙濟道:“您既然主意這麼堅,我也不便説什麼,這樣吧,明兒個還是這兒,我給您餞行。”杜毅道:“別了,餞什麼行,咱哥兒倆有今兒個這一頓就行了。”

“不。”賙濟正説道:“説什麼我也得給您餞個行,您要是跟我客氣,那就是咱們的情不夠了。”杜毅道:“沒那一説,情不夠分兒個我會找你?會跟你説這個麼?你知道,我在京裏認識的人不算少,平裏哪一個見着我不哈賠笑,透着熱絡地叫聲杜爺?可是那不能算朋友,真正夠得上朋友的,也只你胖子一個而已。”賙濟道:“這就是了,那您還跟我客氣?”杜毅道:“我不是跟你客氣,而是咱們哥兒倆今兒個已經聚過了。”賙濟道:“那也行,今兒個這頓算我給您餞行,明兒個我就不…”杜毅道:“那怎麼行,帖子是我下的,倒轉讓你掏包?”賙濟道:“這就是了,明兒個那一頓您不能跑,老地方,老時候怎麼樣?”杜毅遲疑了一下,只有一點頭道:“知之不恭,好吧!”賙濟笑了,舉起杯道:“這才是,來,喝酒。”杜毅也舉起了杯。

賙濟回到了胡府,胡三等着他呢,賙濟一五一十稟報了個清楚,靜靜聽畢,胡三點了頭:“原來是這麼回事兒,咱們料錯了他。”矮胖中年人道:“壇主,屬下有個淺見。”胡三道:“説。”矮胖中年人道:“要是能趁這機會把這個姓杜的拉進來,他在和坤府待的年數比翠娟還久,他知道的事兒也一定比翠娟多,對咱們可是一大臂助。”胡三哼了兩聲道:“這恐怕正是他的意思。”矮胖中年人微愕説道:“您是説他也想…”胡三道:“我敢説他打得就是這算盤,要不他幹嘛單跟賙濟辭行?偌大個北京城裏,他只賙濟這麼一個朋友麼?”矮胖中年人呆了一呆道:“要是這樣的話,那不是正好麼?”胡三道:“好是好,也難保一拍即合,只要到時候賙濟透一點口風,他一定馬上點頭。只是,我還是要防着他點兒,好在還有一天工夫,聽聽翠娟他們的回報再説。”就在胡三幾個商量大計的同時,中堂府裏杜毅帶着酒意找上了姚師爺。

兩個人就在姚師爺屋裏説了起來,起初兩個人的話聲不大,後來兩個人就扯着嗓子嚷了起來,能任誰都聽得見,杜毅嚷着要走,還説這份氣他受不了。

接着就聽見姚師爺拍了桌子:“走就走,沒人留你,我要不看你是個老人,今兒個我就砍了你。滾,給我滾。”砰然一聲門開了,杜毅大步走了出來,兩眼佈滿了血絲,酒氣熏人。

又是晚飯時候。

杜毅跟賙濟在東來順樓上碰了頭。上了菜,喝了酒,話多了,賙濟敬了杜毅一杯之後問道:“杜爺今後有什麼打算?”杜毅道:“擺下飯碗還能有什麼打算?待離京之後再説了,不行嘛,江湖上幹老行去。”賙濟喝了一口酒,吃了一口菜,沉默了一陣才道:“杜爺非要離京不可嘛?”杜毅搖搖頭道:“那倒不一定,只是你知道,我要是待在京裏,誰敢要我,誰敢賞我碗飯吃?”賙濟笑了,是笑。一舉杯道:“來,咱們先喝一杯再説。”兩個人幹了一杯之後,賙濟慢條斯理地道:“有人敢要杜爺您,也有人敢給杜爺您碗飯吃,只不知道杜爺您願不願意吃這碗飯?”杜毅兩眼一睜道:“有人敢要我?有人敢賞我碗飯吃?誰?”賙濟道:“您想,北京城還有哪一個有這麼大膽。”杜毅叫道:“三。”賙濟一點頭道:“不錯。”杜毅忽然搖頭説道:“不,不,不行,我不能給三惹這個麻煩。”賙濟雙眉微揚道:“您要這麼説那是笑話,和中堂當朝一品,但到底他上頭還有個人,而三卻等於是京前地面上的皇上,唯我獨尊,哪一個敢正眼看她一下,尤其三的不是親貴就是大臣,官家要有哪一個想動她,恐怕還得有點顧忌。”杜毅目光一凝,道:“胖子,三真肯要我?”賙濟道:“杜爺,我説的話您信不過?中堂府沒有伯樂,三可早就想借重您的長才,只看您願不願意?”杜毅霍地站了起來,興奮的道:“固所願也,未敢請耳。”一抱拳道:“胖子,別的我不多説,謝了。”賙濟站起來答了一禮,道:“您這是幹什麼,只要您點了頭,從現在起,咱們就是一家人,我不瞞您,胡府的副總管虛懸已久,只等着您呢!”杜毅一怔叫道:“副總管,這我怎麼受得住?”賙濟道:“那是您客氣了,三讓我告訴您,暫時委曲,稍假時,等您悉了府中情形之後,當再把升。”杜毅一陣動道:“三對我太恩厚了。”賙濟道:“也用不着這麼説,不過由此您可知道三對您是多麼看重。”杜毅抓起酒杯一仰而幹,肅然説道:“我知道,胖子,姓杜的敢不披瀝以報,要是姓杜的將來有負三這份厚愛,有如此酒。”賙濟一抱拳道:“杜爺,您言重了,這頓餞行酒改為接風,咱們現在就見三去,也好讓三高興高興。”杜毅一點頭道:“好,我理應即刻拜見三。”賙濟伸手拿起了桌上摺扇,道:“咱們説走就走,兄弟帶路了。”拉開椅子邁步往外行去。

進胡府,賙濟帶着杜毅直奔大廳。進大廳一看,胡三赫然在座,而且是居中高坐。胡三身左後站的是那矮胖中年人,左右手邊,雁翅般排列着二十二個漢子,有十七個漢子穿黑長衫,另五個漢子則穿黑褲褂,打扮跟賙濟同。

杜毅看得為之一怔,心裏也不為之一震。

賙濟卻跟個沒事人兒似的直走過去,近前恭謹躬身道:“屬下接得杜弟兄到。”胡三含笑站起。杜毅搶過一步躬下身去道:“杜毅見過三。”胡三輕始皓腕,含笑説道:“杜弟兄少禮。”轉望賙濟道:“跟杜弟兄談好了麼?”賙濟道:“回您,談好了。”杜毅接口説道:“三厚愛,杜毅。”胡三淡然一笑道:“杜弟兄,且別忙説這兩字…”她忽一擺手,輕喝道:“開壇。”她身後兩名青衣美婢轉身後行,一人一邊,各在後牆上按了一下,一堵後牆突然中分為二,向兩邊滑開,牆後竟沒着一個神案,紅燭高燒,供品八樣。但卻不見神在哪裏。

杜毅看得剛一怔,賙濟在他耳邊低低説道:“三特為杜爺設壇,杜爺的面子不小。”杜毅訝然問道:“這是…”賙濟道:“馬上您就知道了。”他一欠身,退向後去。

就這兩句話工夫,胡三的座椅已然撤開,地上擺了一個黃綾軟墊,胡三站在墊前,一雙鋭利目光視着杜毅,肅然説道:“杜弟兄現在明白麼?”杜毅滿臉訝異神,道:“三明示?”胡三道:“好。我告訴你,我這兒是白蓮教一處份壇,我就是壇主。本教本上天慈悲旨意,替天行道,拯難救苦。本教教規極嚴,不勉強人入教,不明底細,沒有誠心者不許入教,一入本教便同手足,兄弟們的事是你的事,你的事也就是弟兄們的事。但倘有叛教之心,殺無赦,你現在明白了,假如不願意進我門來,現在還來得及。”杜毅一陣動,道:“三,杜毅已經進入了胡府。”胡三道:“現在你還可以退出去。”杜毅道:“杜毅不是那種人。”胡三道:“這麼説你絕不後悔?”杜毅道:“三,我承認很意外,但我一點也不後悔。”胡三那誘人的香邊泛起了一絲笑意,微一點頭道:“好,獻血。”兩名青衣美婢嫋嫋行過,兩個人各託着一個紅漆木盤,一個木盤上放着一把尖刀,一個木盤上放着一隻盛着半杯酒的酒杯。

杜毅明白,神情一肅,抓起尖刀擄起左衣袖劃了下去。左小臂上破了個口,鮮血湧出。

另一名青衣美婢遞過木盤來接住了滴下的鮮血,接滿了一酒杯,轉身往神案行去,把酒杯放在了神案上。身旁那名青衣美婢則用一塊白布替杜毅裹上了傷口,然後她也走向神案,把那把尖刀放在了神案上。

胡三接着又道:“上香。”一名青衣美婢點着三香過來給了杜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