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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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第二十六章崇禎十五年二月十八晚上,月亮剛升上皇極殿的琉璃觚稜①。
①觚稜--宮殿轉角處的瓦脊。
崇禎皇帝心煩意亂,六神無主,勉強耐下心看了一陣文書,忽然長噓一口悶氣,走出乾清宮,在丹墀上徘徊。夜的寒意侵入肌膚,使他的發脹的太陽有一點清之,隨即深深地了一口涼氣,又徐徐地將中的悶氣呼出。他暗數了從玄武門上傳過來的雲板①響聲,又聽見從東一長街傳來的打更聲,更覺焦急,心中問道:“陳新甲還未進宮?已經二更了!”恰在這時,一個太監輕輕地走到他的身邊,躬身説道:①雲板--樂器的一種。明代在紫城的玄武門上,以鼓聲報時,雲板聲報刻。
“啓奏皇爺,陳新甲在文華殿恭候召見。”
“啊…輦來!”上午,陳新甲已被崇禎帝在乾清宮召見一次,向他詢問應付中原和關外的作戰方略。陳新甲雖然明強幹,無奈明朝十多年來一直陷於對內對外兩面作戰的困境,兵力不足,糧餉枯竭,將不用命,士無鬥志,紀律敗壞,要挽救這種危局實無良策,所以上午召見時密議很久,毫無結果。崇禎本來就情急躁,越是苦無救急良策就越是焦急得坐立不安,容易在宮中爆發脾氣,嚇得乾清宮中的太監們和宮女們一個個提心吊膽,連大氣兒也不敢出。晚膳剛過,他得到在山海關監軍的高起潛來的密奏,説洪承疇在松山被圍半年,已經絕糧,危在旦夕,並説風傳清兵一旦攻破松山,即將再一次大舉人關,圍困京城。雖然松山的失陷已在崇禎的意料之內,但是他沒有料到已經危在旦夕,更沒有料到清兵會很快再次南來,所以高起潛的密奏給他的震動很大,幾乎對國事有絕望之。高起潛在密奏中提到這樣一句:“聞東虜仍有議和誠意。倘此事能成,或可救目前一時之急。國事如此,惟乞皇爺聖衷獨斷。”崇禎雖然不喜歡對滿洲用“議和”一詞,只許説“議撫”或“款議”①,但是他的心中不能不承認實是議和,所以在今晚一籌莫展的時候並沒有因為高起潛的用詞不當生氣。關於同滿洲秘密議和的事,他本來也認為是目前救急一策,正在密諭陳新甲暗中火速進行,愈快愈好,現在接到高起潛的密奏,不覺在心中説道:“起潛畢竟是朕的家奴,與許多外延臣工不同。他明白朕的苦衷,肯替朕目前的困難着想!”他為遼東事十分焦急,不能等待明天,於是命太監傳諭陳新甲趕快入宮,在文華殿等候召對。
①款議--關於外番前來歸服的談判。
崇禎乘輦到了文華殿院中。陳新甲跪在甬路旁邊降收盤接駕。崇禎將陳新甲看了一眼,不想起了楊嗣昌,心中悽然,暗想道:“只有他同新甲是心中清楚的人!”龍輦直到文華前殿的階前停下。皇帝下輦,走進東暖閣,在御座上頹然坐下,彷彿他到自己的心情和身體都十分沉重,沒有力支持。陳新甲跟了進來,在他的面前跪下,行了常朝禮,等候問話。崇禎使個眼,太監們立即迴避。又沉默片刻,他憂鬱地小聲説:“朕今晚將卿叫進宮來,是想專商議關外的事。闖、曹二賊猛攻開封半個多月,因左良玉兵到花縣,他害怕腹背受敵,已經在正月十五撤離開封城下,據地方疆吏奏稱是往西南逃去。左良玉在後追剿,汪喬年也出潼關往河南會剿。中原局勢眼下還無大礙,使朕最為放心不下的是關外戰局。”陳新甲説:“關外局勢確實極為險惡。洪承疇等被圍至今,內無糧草,外無救兵,怕不會支持多久。祖大壽早有投降東虜之意,只是對皇上畏威懷德,不肯遽然背叛,尚在錦州死守。倘若松山失陷,祖大壽必降無疑。松、錦一失,關外諸城堡難免隨之瓦解。虜兵鋭氣方盛,或蠶食鯨,或長驅南下,或二策同時並行,之在彼。我軍新經潰敗,實無應付良策。微臣身為本兵,不能代陛下分憂,實在罪不容誅。”崇禎問道:“據卿看來,松山還能夠固守多久?”
“此實難説。洪承疇世受國恩,又蒙陛下知遇,必將竭智盡力,苦撐時,以待救援。且他久歷戎行,老謀深算,而曹變故、王廷臣兩總兵又是他的舊部,肯出死力。以微臣看來,倘無內應,松山還可以再守一兩個月。”崇禎問:“一兩個月內是否有辦法救援?”陳新甲低頭無語。
崇禎輕輕嘆了口氣,説:“如今無兵馳往關外救援,只好對東虜加緊議撫,使局勢暫得緩和,也可以救洪承疇不致陷沒。”陳新甲説:“上次因虜酋對我方使臣身份及所攜文書挑剔,不能前去瀋陽而回。如今馬紹愉等已經準備就緒,即將動身,前往瀋陽議撫。全部人員共九十九人,大部分已經暗中分批啓程,將於永平會齊,然後出關。”
“馬紹愉原是主事,朕念他此行勞苦,責任又重,已擢升他為職方郎中①,特賜他二品冠服,望他不負此行才好。”①職方郎中--兵部衙門分設四司,其一為職方清吏司,簡稱職方司,主管官稱郎中,正五品。
陳新甲趕快説:“馬紹愉此去必要面見虜酋,議定而歸,暫纖皇上東顧之憂,使朝廷得以專力剿滅賊。”崇禎點頭,説:“卿言甚是。安內攘外,勢難兼顧。朕只得對東虜暫施羈縻之策,先安內而後攘外。朕之苦衷,惟卿與嗣昌知之!”陳新甲叩頭説:“皇上乃我朝中興英主,宏謀遠慮,自非一班臣工所能悉。然事成之後,邊境暫安,百姓得休養生息,關寧鐵騎可以南調剿賊。到那時,陛下之宏謀遠慮即可為臣民明白,必定眾心成服,四方稱頌。”崇禎心中明白陳新甲只是贊助他趕快議和,渡過目前危局,至於這件事是否真能使“眾心成服,四方稱頌”他不敢奢望,所以他聽了陳的話以後,臉上連一點寬的表情也沒有,接着問道:“天寧寺①的和尚也去?”①天寧寺--在北京廣寧門外,相傳創建於隋朝,原名弘業寺;唐開元年間改名天王寺;明正統年間始改名天寧寺,為京師名剎之一。
陳新甲回奏:“天寧寺和尚容,往年曾來往於遼東各地,知道虜中情形。且東虜拜天禮佛,頗具虔誠,對和尚與喇嘛亦很尊重,所以命容秘密隨往。”崇禎又問:“馬紹偷何時離京?”陳新甲説:“只等皇上手詔一下,便即啓程,不敢耽誤。”
“這手詔…”
“倘無陛下手詔,去也無用。此次重去,必須有皇上改寫一道敕書攜往,方能使虜酋憑信。”崇禎猶豫片刻,只好説:“好吧,朕明黎明,即命內臣將手詔送到卿家。此事要萬萬縝密,不可一字。縝密,縝密!”陳新甲説:“謹遵欽諭,絕不敢一字。”
“先生請起。”陳新甲叩頭起立,等候皇上問話。過了一陣,崇禎忽然嘆道:“謝升身為大臣,竟然將議撫事於朝房,引起言官攻-,殊為可恨。朕念他平尚無大過,將他削籍了事。當時卿將對東虜暗中議撫事同他談過,也是太不應該的。不過,朕對卿恩遇如故,仍寄厚望。既往不咎,以後務必慎之再慎。”一聽皇帝提到謝升的事,陳新甲趕快重新跪下,伏身在地。他對於崇禎的多疑、善變、暴躁和狠毒的秉非常清楚,儘管他得到皇帝倚信,卻無時不擔心禍生不測。他明白皇上為什麼這時候對他提到謝升,到脊背發涼,連連叩頭,説:“謝升之事,臣實有罪。蒙皇上天恩高厚,未降嚴譴,仍使臣待罪中樞,俾效犬馬之勞。微臣恩之餘,無時不懍凜畏懼,遇事倍加謹慎。派馬紹愉出關議撫之事,何等重要,臣豈不知?臣絕不敢一字,伏乞陛下放心。”崇禎説:“凡屬議撫之事,朕每次給你下的手諭,可都遵旨立即燒燬了麼?”
“臣每次跪讀陛下手詔,凡是關於議撫的,都當即親手暗中燒燬,連隻字片語也不敢存留人間。”崇禎點頭,説:“口不言温室樹①,方是古大臣風。卿其慎之!據卿看來,馬紹愉到了瀋陽,是否能夠順利?”①口不言温室樹--西漢時長樂宮中有温室殿。孔光是漢成帝的大臣,為人十分周密謹慎,每次回家休息,兄弟子在一起閒話,一句不談及朝中政事。或有誰問他:“温室殿院中種的是什麼樹?”他默然不應,或答以他語。
“以微臣看來,虜方兵力方盛,必有過多要求。”
“只要東虜甘願效順,誠心就撫,能使兵民暫安,救得承疇回來,朕本着懷柔①遠臣之意,不惜酌量以土地與金銀賞賜。此意可密諭馬紹愉知道。”①懷柔--招來遠方異域,使之歸附,古人把這種政策叫做懷柔。
“是,是。謹遵欽諭。”崇禎又囑咐一句:“要救得洪承疇回來才好!”召對完畢,陳新甲走出文華門,心中七上八下。他深知道皇上對東虜事十分焦急,但是他不能夠預料這議和事會中途有何變化。忽然想起來昨洪承疇的家人到他的公館求見,向他打聽朝廷是否有兵去解救松山之圍,於是他的耳邊又彷彿聽見了皇上的那一句憂心忡忡的話:“要救得洪承疇…”同一天晚上,將近三更時候。
洪承疇帶着一名中軍副將、幾名親兵和家奴劉升,登上了松山北城。松山沒有北門,北門所在地有一座真武廟,後牆和廟脊早已被清兵的大炮打破,有不少破瓦片落在真武帝的泥像頭上。真武帝腳踏龜、蛇,那昂起的蛇頭也被飛落的瓦片打爛。守北城的是總兵曹變故的部隊。將士們看見總督大人來到,都趕快從炮身邊和殘缺的城垛下邊站立起來。洪承疇揮手使大家隨便,用帶着福建口音的官話輕聲説:“趕快坐下去,繼續休息。夜裏霜重風冷,沒有火烤,你們可以幾個人膀靠膀,擠在一起坐。”看見將士們坐了下去,他才抬起頭來,着尖利的霜風,向城外的敵陣-望。
幾乎每夜,洪承疇都要到城上巡視。往年帶兵打仗,他都是處於順境,和目前完全兩樣,這使他不能不放下總督大臣的威重氣派,盡力做到平易近人,待士兵如對子弟。長久被圍困於孤城之內,經歷了關東的嚴冬季節,改變了他在幾十年中講究飲食的習慣。他知古代名將的所謂“與士卒同甘苦”是非常可貴的美德,能獲得下級將官和廣大士卒的衷心愛戴,但是他從來不能做到,也從來沒有身體力行的打算。被圍困在這座彈丸孤城以後,特別是自經嚴冬以來,城中百姓們所有的豬、羊、牛、驢和家禽全都吃光,軍中戰馬和騾子也快殺完,糧食將盡,柴草已完,他大致上過着“與士卒同甘苦”的生活。如今在他的身上還保持着大臣的特殊地方,主要是多年養成的雍容、儒雅和尊貴氣派,以及將領們在他的面前還沒有失去敬意。另外,他平生愛好清潔,如今雖受圍困,糧盡援絕,短期內會有破城的危險,別的文武大官都無心注意服飾,但是他的罩袍仍然被僕人洗得乾乾淨淨。別的官員們看見他這一點都心懷敬意,背後談論他不愧是朝廷大臣,單從服飾乾淨這一點也可以看出來他身處危城,鎮靜如常,將生死置之度外。今晚城上將士們看見總督大人神情仍然像過去一樣安閒,對目前的危急局勢就到一點安心。曹變故的部隊過去在明軍中比較鋭,又因為完全是從關內來的,全是漢人,所以處此危境,都抱着一個血戰至死的決心。這種最簡單的思想情壓倒平官兵之間的深刻矛盾,連他們同洪承疇之間的關係也變得親近起來。
一連幾天,敵營都很平靜,沒有向街上打炮。這平靜的局面使洪承疇覺得奇怪,很不放心。他猜想,清兵可能正在作重大準備,説不定在兩三天內會對松山城進行猛攻。如今敵人對松山城四面層層包圍,城中連一個細作也派不出去,更沒有力量派遣人馬進襲敵營,捉獲清兵,探明情況。城中不僅即將斷糧,連火藥也快完了,箭也快完了。倘若敵人猛力攻城,要應付也很吃力。他沒有自己心中的憂慮,繼續-望敵營。在蒼茫的月光下,他望不見敵營的帳篷和營地前邊的堡壘、壕溝,但是他看見二三里外,到處都有火光。有很長一陣,他默默地向北凝望。大約有四里遠近,橫着一道小山,山頭上火光較多。小山北邊,連着一座高山,火光很少,山影昏暗,望不清楚。這淺山和高山實際是一座山,就是松山;松山堡就因為這座山而得名。登上那座高山,錦州城全在眼底。今夜因洪承疇預到情況十分危急,所以望着這一帶山頭更容易逗起來去年兵敗的往事,仍然痛心,不在心中慨地説:“唉,我可以見危授命①,死不足惜,奈國家大局何!”①見危授命--遇到危險時獻出自己的生命。語出《論語-憲問》。
他正要向別處巡視,曹變故上城來了。曹變蛟駐在不遠地方,聽説總督上了北城,匆忙趕來。洪承疇見了他,説道:“你的病沒好,何必上城來?”曹變蛟回答説:“聽説大人來到北城,卑鎮特來侍候。患了幾天冒,今已見好了。”洪承疇向曹變故打量一眼,看清楚他的臉上仍有病容,説道:“你趕快下城,不要給風吹着。明天上午你去見我,有話面談。城上風緊,快下城吧。”
“是,是,我就下城。明天上午到大人行轅,聽大人吩咐。大人,你看,那個火光大的地方就是虜酋四王子去年紮營的地方,現在是敵軍攻城主帥豪格在那裏駐紮。就是那座小山頭①!去年八月,四王子駐西南那座山下,立營未穩,卑鎮已經殺進虜酋老營,不幸身負重傷,只好返回。過幾天,四王子就移駐這座小山上,我軍就無力去摸他的老營了。要是那一次多有一千兵前去,截斷敵人救兵,活捉老憨這個韃子,死也瞑目。如今,嗨!”曹變故向洪承疇叉手行禮,車轉身,走下城頭。
①小山頭--皇太極在松山的小山頭上駐紮的地方有幾塊大石頭,如今當地人稱那個地方為“憨王殿”當時必有較大的黃氈帳篷,稱為“殿”實際上應該稱為“帳殿”就是古書上説的“黃幄”洪承疇走到真武廟前,向沉默的全城看看,又看看東。南兩面山頭和山下的敵營火光。城內全是低矮的、略帶弧形屋頂的灰白平房,還有空地方的舊軍帳,在月下分不清楚,一片蒼茫。他隨即轉往西城巡視。西門外地勢比較開闊、平坦。北往錦州和南往杏山、塔城、寧遠,都得從西門出去。由總兵王廷臣陪着,他站在西城頭上看了一陣,望着原野上火光不多。但目前已經無力突圍了。
走下寨牆,他回到坐落在西街向左不遠的一家民宅中。這裏從圍城時起就成了他的行轅。他的棗騮馬拴在前院的馬棚裏。馬棚坐西向東,月光照在石槽上和一部分馬身上。在被圍之前,洪承疇很愛惜他的駿馬,曾在一次宴後閒話時對左右幕賓們説過一句話:“駿馬、美姬,不可一或離。”掌牧官為這匹馬挑選最好的馬伕,餵養得光澤,膘滿體壯。行轅中有兩位會作詩的清客和一位舉人出身的幕僚曾專為這一匹駿馬賦詩詠贊;還有一位姓曹的清客原是江南畫師,自稱是曹霸①之後,為此馬工筆寫真,栩栩如生,堪稱傳神,上題《神駿圖》。但現在,這馬清瘦得骨架高聳,窩塌陷,筋骨外。
①曹霸--唐開元、天寶年間的著名畫家,尤長於畫馬。因為他做過左武衞將軍,故又被稱為“曹大將軍”洪承疇順便走進馬棚,看看他的往心愛之物。那馬無打采地垂頭立在空槽邊,用淡漠的眼光望望他,好像望一個陌生的人,隨即又將頭垂了下去。洪承疇心中嘆息,走出馬棚後回頭對掌牧官説:“不如趁早殺了吧,讓行轅的官兵們都吃點馬。”掌牧官回答説:“為老爺留下這匹馬以備萬一。只要我和馬伕餓不死,總得想辦法讓它活着。”洪承疇剛回到後院上房,巡撫邱民仰前來見他。邱是陝西渭南縣人,前年由寧前兵備道升任遼東巡撫,駐節寧遠城中。洪承疇奉命援錦州,他擔負轉運糧餉重任。去年七八月間大軍潰敗時他同洪承疇在一起,所以同時奔入松山城中。洪承疇知道今夜邱巡撫來見他必有要事商量,揮手使左右親隨人一齊退出。他隔桌子探着身子,小聲問道:“長白兄,可有新的軍情?”邱民仰説:“今黃昏,城中更加人心浮動,到處有竊竊私語,並有言説虜兵將在一二破城。謠言自何而起,尚未查清。這軍心不穩情況,大人可知道?”洪承疇輕輕點頭,説:“目前糧草即將斷絕,想保軍心民心穩固,實無善策。但學生所憂者不在虜兵來攻,而在變生肘腋。”
“大人也擔心城中有變?”
“頗為此事擔憂。不過,兩三內,或不要緊。”邱民仰更將頭向前探去,悄聲問:“大人是擔心遼東將士?”洪承疇點點頭。
邱問:“有何善策?”洪承疇捻鬚搖頭,無可奈何地説:“目前最可慮的是夏承德一支人馬。他是廣寧①人,土地墳墓都在廣寧。他的本家、親戚、同鄉投降建虜②的很多;手下將士也多是遼東一帶人,廣寧的更居多數。敵人誘降,必然從他身上下手。自從被圍以來,我對他推心置腹,盡力籠絡,可是勢到目前,很難指望他忠貞不變,為國捐軀。另外,像祖大樂這個人,雖然手下的人馬早已潰散,身邊只有少數家丁和親兵相隨;可是他還是總兵身份,又是祖大壽的兄弟,在遼東將領中頗有聲望。他們姓祖的將領很不少,家產墳墓在寧遠,處此關外瓦解之時,難免不懷有二心。夏承德雖非他的部將,可是他二人過往較密,互為依託,使我不能不疑。足下試想,外無救兵,內無糧草,將有二心,士無鬥志,這孤城還能夠支撐幾?”①廣寧--今遼寧省北鎮。金和清為廣寧府,明為廣寧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