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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俏公子碧水戲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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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曦才,東面的天邊剛剛染上一片魚肚白,可是那屏障似地矗立在東方的高山峻嶺,卻顯得更黑暗,平添一種神秘的彩。

一騎得得,從大道轉過來,在一座小丘旁停住。此時雖值秋深之際,但江南地方並未太冷,丘上青草豐茂。馬上人並不下馬,卻松轡緩緩,任那匹白馬低頭吃草。

曙光朦中,卻可照得清楚馬上之人一身雪白衣裳,如雲秀髮軟垂及肩;眼如秋水之明,眉如新月之彎。纖巧柔軟的紅上面,襯着一個直適度的鼻子。組成一種出塵超俗的美,令人不敢仰視,卻又捨不得不看她。

她側坐在雕鞍上,鞍邊掛着一柄寶劍,形式古雅,鑲嵌着好些貴重珍珠寶玉。劍穗也是白,在清冷的晨風中不住地微微搖晃。她的雙眉微微顰蹙,生像在一抹遠山上籠罩着淡淡雲霧。

山丘後面傳來奇異的聲響,這位白衣美人並不驚慌,只詫異地投以一瞥。咬着紅微忖一下,便抖繮轉將過去。在那邊一塊平坦的草地上,兩個鄉下姑娘正在向天跪拜。她注意到那兩個姑娘身上衣服陳舊劣。於是暗自想道:“莫非她們家中貧窮,或有什麼人得了重病,沒有錢請大夫診治,故此大清早跑到這裏來禱告上蒼麼?”鄉村的人,事實上往往來這一套,她瞅着她們的背影,忽然泛起一個寂寞的微笑。周圍的樹木青草,都像是為了她這個笑容而悲憐得在風中簌簌搖抖。

她微咳一聲,那兩個姑娘剛好磕完頭站起身,回頭一看,登時因她這種絕世容光而愣住。馬是白的,衣裳是白的,人的肌膚也白如玉。宛如在飄渺的夢境中,忽然出現了一位仙子,乘着天馬,從雲間冉冉降落在她們面前。

那兩位姑娘長得並不相像,眉目間都出敦厚之。站在左面年紀較大的姑娘輕輕問道:“你可是天上的仙子?”語聲之輕,生像害怕稍一大聲,便會把這幅景象震散消逝。

“她一定是位仙子,芸姊,她就住在那座山頂。”另一個用較為肯定的語氣説。

白馬上的白衣仙子嫣然一笑,輕輕道:“你們有什麼災難麼?”聲音清脆得有如剛出谷的黃鶯。她們一聽人家沒有否認,撲通兩聲過處,都跪倒在地上,先恭恭敬敬叩了三個頭。

那個被叫做芸姊的答道:“啓稟仙子,我們的災難太大了,求求你大施法力,把蘭妹妹救回來…”白衣仙子莊容道:“蘭妹妹麼?她怎麼啦?”説着話時,已探手入囊中,捏住一塊銀子,準備掏出來贈給她們。

芸姊恭敬地垂下眼皮道:“蘭妹妹到那仙山去了三三夜,那仙山不知是不是仙子住的?我們都很擔心,仙子你可見到蘭妹妹?”白衣仙子為之一愣,付道:這樁事可不是銀子能解決的。口中輕哦一聲,道:“原來你們是為蘭妹妹的平安禱告神明?”眼見兩個姑娘齊齊點頭,便又道:“你們把情形詳細説來我聽,我不是住在這座山上的。”芸姊吃驚抬眼瞧她,那意思彷彿像她這樣温柔的仙子,如是住在此山,那就大可以放心。可是偏偏不是,這就使她們擔憂起來。

“我不是什麼仙子,只是個普通的凡人,不過和凡人又有點不同。我姓朱名玲,你們叫我朱姑娘就成了。”這回兩個姑娘都用難以置信的眼光直瞧她,另外那個姑娘道:“仙…不,朱姑娘,世上有你這麼美麗的人?”朱玲微笑一下,笑容中不覺出幽怨之。她飄身下馬,就像風中的落花飛葉般輕靈。三個人都在草地上坐着,朱玲道:“告訴我是怎麼一回事?”芸姊服從地道:“我和她還有蘭妹妹,都是那邊一個名叫上村村莊的人,同村的女伴中,我們三人最要好,結為姊妹。我們家裏都很窮,可是窮並不要緊,只有蘭妹妹最悲慘,因為她家裏有個後孃…”朱玲輕啊一聲,驀然對那蘭妹妹異常同情起來。沒有親孃的苦楚滋味,她此生已經嘗夠,因此對於同病者更覺相憐。

“蘭妹妹五歲的時候死了親孃,十年來熬盡諸般苦楚。我們這兩個姊姊只有可憐她的份兒,一點兒別的辦法也沒有。三之前,蘭妹妹忽然含淚跑來找我們,説是有隻野狗打碎了一隻碗,可是那可惡的後孃一定不會饒她。尤其是中午時她父親要出門,那時候非被她後孃打死不可。故此她告訴我們説,要到那座雲霧掩住的山頂去尋找仙人,縱然會被毒蛇猛獸咬死,但總比被後孃打死好得多。”

“那是括蒼山哪!”朱玲輕輕説,心中忽然掠過一個念頭,便沒有做聲。

“我們想盡法子,湊了一包乾糧給蘭妹妹,就在這裏分手。她走得很快,一直向山上走去。蘭妹妹一向都是這樣,做什麼事我們都得聽她的話。但她總是對的,永遠不會出錯。她現在已去了三三夜之久,我們越想越怕…”

“怕?怕什麼呢?”

“怕山上的毒蛇猛獸呀!”

“括蒼山雖是天下有名的靈山之一,但沒有什麼猛獸,蛇當然有的。你們既害怕,為什麼又讓她去呢?”另一個姑娘忽然大聲地説,生像抗議她的斥責:“蘭妹妹一向是這樣的呀,我們又沒有別的辦法。”姜姊白她一眼道:“等我來説,朱…朱姑娘你不知道,這是因為十年來,那座常年被雲霧遮掩住的山峯,每逢風清月白之時,便有仙樂飄送下來。據那些聽過的人説,仙樂真是好聽得了不得,能把人都給住。直到仙樂奏完,那些人才像從夢中醒來…”

“哦,你們只是聽人説的?自己沒有聽過?”她們一齊惶惑的搖頭,芸姊立刻補充道:“我們上村裏的男人,有時到山上打獵,總要去個三兩天。夜晚宿在山上,差不多都曾經聽過仙樂。朱姑娘你別不信,那是真有這回事。

他們都肯賭咒説親耳聽到…”朱玲芳心一動,便收起不信的態度,道:“既然男人們肯賭咒,大概不會假了。還有什麼稀奇的事沒有?”

“有,有!”芸姊搶着説:“所以蘭妹妹才會堅決要去那座仙山呀,這裏的人管那座山峯叫做‘仙音峯’,這十年當中,前後總有十七、八個人曾經上仙音峯去求仙學道。開頭幾個人一去不回,跟着有兩個到了仙音峯,便膽怯回來。半路上有隻猿仙給他們一人一封銀子,差不多有五十兩之多。於是附近百餘里地的人們,都相信山上有仙人居住。不過後來去求仙學道的十幾個人卻永遠沒有回來,故此現在已沒有人敢去。”朱玲道:“肯説得真好,有條有理。我見過許多男人,説起話來都比你差得遠。”芸姊忸怩地笑一下,道:“蘭妹妹還常常説我羅嗦。當然是嘛,她十二歲時便偷偷學認字。塾裏的三叔祖後來準她上學,直誇獎她聰明。可惜被那萬惡的後孃阻止,否則蘭妹妹説她自己會變成女秀才哩!”朱玲從她們的話中,已漸漸可以勾劃出那蘭妹妹的格,那是倔強、堅定、聰慧而又大膽的一個小姑娘,只不知長得美還是醜。

芸姊又道:“據那兩個從仙音峯下來的人説,峯腳下泥沼荊棘,遍地都是。蟲豸毒蛇之多,簡直教人難以相信。他們還説遠遠望見仙音峯處,有十幾只大老虎排隊站在那裏,望着山腳。他們一見毒蛇又多,老虎更是嚇人,神仙也不敢做了,慌忙走回來。剛剛爬過一座山,呼咱一聲,跳出一隻比人高上一個頭的仙猿,渾身長着白,眼睛卻紅得像火。那仙猿將一封銀子在他手中,呼嚕一聲便不見了。這兩個人並不同時去,但回來後所説的經過都一樣,朱姑娘沒瞧見他們説這件事時那種驚駭的樣子,要是瞧見了便一定相信…”朱玲點頭道:“我沒有不信呀!”抬頭看看天,早已大亮了,當下伸個懶,道:“我趕了一夜路,現在有點兒睏倦。你們隨便哪一位替我看守住這匹馬兒好麼?我到那邊樹林困一覺。”她輕靈地起來,把鞍邊的寶劍解下,系在背上。身形微動,眨眼間已出去十丈外。忽然停步回頭,大聲道:“你們要是在林子裏找不到我,便牽我的馬回家去,我會到上村找你們。”她甜甜笑一下,便隱沒在樹林中。

朱玲的身法好快,白衣飄飄,有如一頭白的風鳥,在樹林中飛翔。到達了樹林盡頭,站立在樹林邊,遙望屏障東方的羣山。

她也願意相信世上果真有陸地神仙,居住在白雲繚繞的山巔,用雲絮做被褥,用清河的山泉解渴,以鮮美的果子療飢。長嘯於林表之上,鳴琴在水之濱。無憂無慮,不論是難得的青歲月,抑或是榮華富貴,都視如浮雲,棄如敝履。

在神仙生活之中,她欽羨的是神仙無憂無慮,無牽無掛。人間的佛道兩門,雖然也是拋棄俗念,但卻不能像山中仙人般那麼自然,一切都像不曾發生似的,她美眸中忽出惘然之,因為她又彷彿看見那張俊美淳樸的臉容。神采奕奕的虎目中,説不盡有多少情意。於是她拭淚低低呼喚道:“石哥哥…石哥哥…”霎時,最後的一幕景象又回到她心中,那多情英俊的石哥哥,石軒中抱着另一個美麗的姑娘,狠狠地瞪她一眼之後,忽然遠飄,自後便像白雲返回舊時青山,綠水歸昔年碧海似的,從人間絕去蹤跡。當時,她的心碎得像海灘上的細沙。

現在她要探究一下那座白雲繚繞的天高峯上面,可是住有仙人?她要請問那仙人,如何才能拋撒掉這顆碎盡的心,免得夜夜熬受痛苦。

從如今直到最後見到狠心的石軒中足足有四年,但她的痛苦,似乎與時俱增。妒忌像地獄裏的火焰般煎焚着她,同時相思之情更像千萬支利錐鑽刺着她的心。沒有一刻停止,不管白天或是夢中。

她含淚清嘯一聲,清音嫋嫋,散入長空,同時也施展開腳程。宛如一朵白雲般掠過水田,掠過原野,追趕着那悲哀的嘯聲,直飛到羣巒叢嶺間。

仙音峯巍然矗立在羣峯之上,近項處雲霧集聚。旁邊一輪旭,從峯巔跳升起來,卻沒有把雲霧驅散。兩個時辰之後,朱玲已不知越過多少峯嶺。有些山頭盡是楓樹,在陽光下染得遍山皆紅。

飛着躍着,但覺地勢漸低,到處都是野樹荊棘。朱玲放慢腳步,略一打量,仙音峯就在前面。原來她已達峯腳。忽覺臉上涼颼颼的,她舉袖輕拭,把未乾的淚痕拭掉。幾隻不知名的山鳥,忽然啁啾而鳴,並且低飛下來,在她立處盤旋數週。宛如因她的悲傷哀愁太動人,因此連它們也不住飛下來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