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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淮南皓月冷千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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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下和兩位兄長,為一位老友送行。”盧大胖説道。

“噢?”劉徹挑了挑眉,看了看幾人身後的糧車,説道“盧公子不肯接我的買賣,但是你為這位老友送的,卻似乎是糧草啊?只不知誰這麼有面子呢?”若不是這邊的城門出去不是和淮南江都諸國的方向相反,劉徹怕是早沒這麼好的心情和他説話。

“公子説笑了。”盧大胖皮笑不笑地説道“那些都是賑濟河南災民的糧,怎麼能和公子的比呢。”

“河南災民?”劉徹聽到這話,心頭一動,想起的確得到消息説,河南遭災之後,今年秋季顆粒無收,只是,什麼時候這賑災的事情輪到平民頭上了。賈氏做這些事情,莫非所圖不匪…之前在賈氏門口的粥棚所見的情景又一次浮現在他的腦海中。

盧大胖也是個人,立刻看出了劉徹的心思,忙説道:“其實我等也知道,這種事情哪裏輪得到我們這些平頭百姓呢。只是我那朋友卻是個痴心人。”

“噢?”

“我那朋友祖上乃是孔子門生卜子夏,家學淵源,他生就一副慈悲心腸,所以,就算家無餘產,他還是希望能夠為鄉親做些事情。”盧大胖解釋道,他實在擔憂劉徹誤以為他們也有什麼圖謀,硬把他們拉到泥潭裏。

在劉徹和盧大胖談的時候,陳嬌卻覺得自己的背脊有點發涼,因為對面不遠處的賈杜康正驚訝地望着自己這個方向。那眼神,顯然已經認出自己了。她倒不擔憂賈杜康會點破他們之間的關係,當初早就有言在先,她不希望任何人知道她和他的關係。只是,劉徹刻意拿淮南王之事來試探賈杜康,看到她之後,賈杜康要是改口答應了,那她苦心安排的賈氏這顆棋子怕是要給淮南王殉葬了。想到這個結果,陳嬌就覺得自己頭皮一陣發麻。

終於,賈杜康移步向劉徹走來,行禮道:“在下賈杜康,見過劉公子。”劉徹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才開口説道:“賈先生不必多禮。”他倒沒有費事給自己編個假名,反正以他現在偽裝的身份,估計賈氏這班人也不敢多打聽。

那個自願買糧賑濟災民的卜式,這時也走過來和他們聊了聊,恰好賈氏在一邊的亭子裏擺了一桌酒席為卜式餞行,劉徹順便加入他們之中。

卜式是一位年過五十的老人,不過多年的放牧生涯使得他的身體十分健碩。陳嬌看着他和那賈杜康毫無芥蒂地坐在一起,讓她有一種李鬼見李逵的尷尬,雖然兩個當事人都沒有什麼反應。歷史上,這位卜老先生散盡過半家產,捐公助邊,後來以郎官身份入朝,最終官至御史大夫、齊王太傅。如今卻因為陳嬌的指點,使得賈杜康做了這第一個向朝廷捐資靖邊的人。不知道這位卜式的將來又會變得怎麼樣。

酒酣耳熱之後,眾人談論的話題漸漸轉移到卜式分家產這件事情上。劉徹饒有興致地聽完之後,問道:“卜先生何須將全部的家產讓出呢?若是覺令弟家貧,偶爾接濟便是了。”

“錢財本是身外物,若能以之換得兄弟情,倒也值得。”卜式搖了搖頭“再説,大丈夫憑赤手空拳足以走遍天下,更何況,老夫還帶了這十八頭羊呢。”其説話時的神情絲毫沒有一點家無餘產的頹靡,反倒很是意氣風發。

陳嬌沒有想到以寬厚長者形象出現在史書上的卜式也有這樣的一面,不由得嘆道:“先生説的是。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去還復來。”太白的這句詩本就是充滿豪情壯志的,在場的五人又都是躊躇滿志的時候,聽到這句詩都紛紛點頭,一副得遇知音的樣子。

卜式舉杯敬道:“夫人説得好。式敬夫人一杯。”一杯飲罷,卜式又説道:“其實我將家產讓與弟弟倒也沒什麼,最值得敬佩的人,倒是賈先生。”

“噢?”

“天子誅匈奴,乃是利天下之舉。身為臣民者,輸財死節在所不惜,以傾國之力滅匈奴。賈先生三年前先天下人為朝廷輸之而不求功名,實在值得我等效仿。”卜式説着,臉上是無限嚮往的神情。

“卜先生的想法倒很特別。”劉徹嘴角含笑,説道“當今天下富室多匿財不出,甚至很多人都怨皇帝耗費太甚,期望朝廷能停止對匈奴的征伐呢。”

“發出那種抱怨的人,都是些只能看家的愚犬。朝廷徵匈奴,只要處理得當,我們商賈也可以從中得到無數的財富啊。”卜式説道。

“怎麼説?”劉徹聽到這話,微微有了一些興趣。

“朝廷想必十分苦惱於我等商賈大量使用奴隸之事,這不僅與高帝、文帝等發佈的釋奴令相沖突,也威脅到了我大漢的農業。”卜式説道“而為了徵匈奴之事,朝廷以太倉之陳粟畜養着幾十萬馬匹,但是經過這幾年的消耗,我想太倉之中應該沒有那麼多的粟可以用來畜養馬匹了吧?”劉徹的臉隨着卜式的分析而越發地嚴肅起來,陳嬌也曾稍稍接觸過朝中的馬政,知道卜式所説的都切到了要點。世人在描繪文景之治留給漢武帝的財富時,經常提到“太倉之粟陳陳相因,充溢積於外,腐敗不可食”這一句,來到了這個時代,陳嬌才知道,劉徹將這些人所不能食的陳粟都用作了馬匹的飼料,所以大漢才能擁有幾十萬匹馬,常備騎兵防範匈奴。

遊牧民族以擁有馬匹的多寡來計算財富,而在西漢,數量眾多的馬匹卻成為國家一個負擔,原因在於對於遊牧民族來説,其居住環境適合放牧,養馬不需要消耗大量的糧食,同時馬匹是重要的食物來源;而對於以農業為基礎的漢民族來説,馬匹的作用主要在於戰爭與通,為了飼養馬匹要消耗掉大量糧食。李希曾經私下告訴過陳嬌,朝廷一整年七分之一的收入都要用於馬政,若不是有文景年間留下的大量陳粟,朝廷早已經不堪重負。

卜式繼續説道:“其實這兩者也不是沒有解決的辦法。匈奴自冒頓立國以來,已經繁榮了百多年,人口眾多。若朝廷肯將邊關將士擒獲的那些匈奴人賣於商賈,我想,以漢人為奴開礦、鑄幣的事情就會少很多。而且,那些匈奴人比我們漢人更善牧,若讓他們為我大漢牧馬,想必我們就能得到更多更好的馬。當然,這只是其中一項,若朝廷能讓商賈參與這場戰爭…”

“卜兄,”説到這裏的時候,賈杜康開口阻斷了卜式的話,説道“此事,不是我們這些人可以隨便議論的。我們還是喝酒吧。”説完,給卜式斟上滿滿一杯酒。

卜式彷彿也意識到了什麼,看了劉徹一眼,開始悶聲喝酒。劉徹也不説什麼,只是笑了笑,説道:“時候不早了,我夫婦也該啓程了,就此別過吧。”

“劉公子慢走。”賈杜康四人拱手道。

看着劉徹等人的馬車漸漸遠去,賈杜康心中一片蕭然。他當然是立刻就認出了陳嬌,雖然他們的接觸僅有那麼幾次,但是他卻對這個女子印象深刻,只是沒想到那人竟然和淮南王府有關係。

難道她就是淮南王府的那位劉陵翁主嗎?自己的一切幾乎都是她賜予的,而自己也曾經答應過無論她有什麼樣的命令,都願意去做。只是,淮南王之事,事關生死,賈氏麾下還有那麼多人靠他吃飯…

“大哥,你怎麼了?”盧大胖問道。

“三弟,你説,我們做買賣是否應該信義為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