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執念深時枉費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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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國臨淄“孩子,我的孩子。大哥,還我孩子!”一個相貌清麗的女子,靠在牀榻上,眼神離望着房檐,口中喃喃地喊道。
一個鬚髮斑白的老人搖着頭,收回了自己診脈的手,對一邊的中年男子説道:“相國大人,令夫人的病,恕老父無能為力。”那男子赫然便是主父偃,他聽到這個答覆,又憐憫的看了一眼牀上之人,然後對老人説道:“有勞了。”
“不敢。”老人連連拱手,告罪而去。
等人都離去之後,主父偃方坐到牀邊,握住那女子的手,略帶沉痛的説道:“清兒,你醒醒吧。我現在是齊國相了,紀家的人,已經傷害不了你了。你知道嗎?”自漢文帝開始,一直在極力削減諸侯王的權力,景帝五年曾經下令諸侯王不得治國,一切庶務由中央任命的國相來處理。(前文稱主父偃為相國,是不對的。應該是相。)所以在各自的領地上,雖然諸侯王是名義上的最高領導人,但是很多事情上他們卻不了手,而主父偃之所以能夠在齊國如此囂張,正是因為這個。
“義父,義母該吃藥了。”一個女子端着一碗湯藥走了進來,對着主父偃説道。她便是主父偃所收的義女,主父晴。
“晴兒,”主父偃抬眼看了看眼前的義女,接過碗,説道“不是讓你走了嗎?怎麼…”
“義父,論語有言,父母在,不遠遊。”主父晴淡淡一笑,説道。她長得並不算美,但是身上卻有一種令人十分舒服的氣質,温和中帶着堅韌。
“晴兒,你走吧。以義父和陛下數年君臣之情,他必不會下令追捕你的。但是你若還留在這裏,那就…”主父偃正道。
“義父,當初你説想在有生之年為義母報仇,才來楚國的。現在,既然義母還活着,不如就此收手,我們一家人搬到別的地方去。”主父晴跪在主父偃身前,一雙水汪汪的眼睛,望着主父偃,苦苦懇求道。
“晴兒,晚了。”主父偃嘆了口氣,摸了摸主父晴的頭,對這個自八歲起便跟在自己身邊的女孩,他一直視同親女,見她在這個最後的時刻仍然不肯放棄自己,終於還是對她吐實道“今從王府傳來消息,齊王他,自盡了。”
“什麼?”主父晴並不是一個對一切都茫然不知的女孩,在主父偃的教導下,她自然知道這意味着什麼。諸侯國相雖然是代天子理國政,監督諸侯王,但是同時,他們對於各諸侯也負有保護之責,如今齊王死了,齊國無後嗣絕,這個責任,自然是要主父偃來負的。
“即使齊王未死,為父也沒有退路了。”主父偃放下藥碗,扶起主父晴,説道“遼東城一事,為父處置欠妥,失去盛寵不過是遲早的事情。而陛下之所以還由着我,不過是因為為父向他保證過,願以一身命助他消去齊國。況且為父早年得罪了不少親貴大臣,早已經親手鑄下必死之局。逃,是逃不掉的。”
“義父,若早知道,義母還活着,也不會…”主父晴聽到這句話,終於開始默默落淚。
“晴兒,這都是命。現在説這些都遲了。”主父偃搖了搖頭,然後説道“你走吧。”
“義父,難道真的沒有別的補救辦法了嗎?”主父晴猶未死心,咬牙問道。
主父偃見她執意不肯離去,便走到一邊的竹几遍上,鋪開一張白紙,沾墨寫下幾行字,然後到主父晴手上,説道:“你帶着這個回長安。茂陵邑李府找一位名為李希的郎官,或有可救。”
“真的嗎?”主父晴接過書信,猶自帶淚的臉上浮現驚喜之。
“自然是真的。”主父偃拍了拍她的臉,然後説道“你快些啓程吧。陛下的聖旨也不知何時會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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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安昭陽殿陳嬌斜斜的靠在卧榻上,自那劉徹留宿起,她已經好幾不曾出房門了。不過不用出門她也知道,那一晚的留宿已經在後宮掀起了巨大的波瀾了吧。
那一晚,的確有非常不對勁的地方,陳嬌不覺把眼睛調到了一邊的燭台上。雖然説,這個時代的人們習慣於在蠟燭上增添香蘭,使得房中的佈滿隨着蠟燭的燃燒而逸出的香氣,但是那一晚的香氣,還是過於詭異了。想起第二,劉徹意味深長的眼神,陳嬌心中有些顫抖,他一定猜到了些什麼自己不知道的。
最終,陳嬌終於放下手中的書簡,站起身,對着外面喊道:“飄兒,準備一下,我要出宮。”
“娘娘要去哪裏?”飄兒問道。
“堂邑侯府。”陳嬌説道。
飄兒有些啞然的看着她,然後説道:“可是出宮要先和陛下那邊打個招呼。”
“我知道。”陳嬌打斷她的話“所以你現在準備一下,我們去宣室殿。”宣室殿中,劉徹正接見公孫弘及衞青兩人。在漢武帝的時代,西漢正漸漸形成三種並行的官僚體系,分別為丞相率領,負責執行決策的外朝官、大將軍率領負責決策的內朝官、以及處理皇帝與皇族私人事務的宮廷官。公孫弘為御史大夫,是外朝官之首丞相的副官,但是這幾年來,在劉徹的有意培養下,他已經逐漸取代了丞相平棘侯薛澤成為了外朝的實際主事人。而衞青雖然還不曾就任大將軍之職,但是這兩次的戰爭勝利已經足以使他在朝中擁有顯赫的地位,自他回朝後,劉徹對他的倚重是人所共見的,主父偃去後,他變成了劉徹所中意的主事內朝的人選。
“弘卿,關於匈奴軍臣單于病重一事,你怎麼看?”劉徹問道。邊關飛馬疾報很快就被送到了劉徹的案頭“軍臣單于病重,伊稚斜反意昭然,而匈奴太子於單兵勢亦不弱於其叔。”劉徹看着這份奏報,臉上出了滿意的笑容。匈奴軍臣單于在漢文帝19年繼位,在這三十多年的時間裏,他的陰影一直籠罩在漢朝皇帝的頭上。而劉徹的姐姐,隆慮公主劉姍便是在25年前和親匈奴,成為軍臣單于的妃子中的一個。
“回陛下,臣以為,當在二者之間擇其弱者助之。”公孫弘和衞青對視了一眼,然後緩緩説道“正所謂,一山不容二虎,而兩虎相爭必有一傷,不,對匈奴來説,應該是兩敗俱傷。到時候,我大漢坐擁漁人之利便是了。”
“…”劉徹略一沉,然後轉頭向衞青問道“仲卿,你呢?”
“回陛下,臣贊同公孫大人的説法。”衞青低聲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