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師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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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隼…風隼。”那個詞顯然讓女劍聖想起了什麼,她眼睛微微暗淡了一下,忽然抬頭看定弟子,“是的,我想起來了…為了縱那種殺人機械,你們把鮫人當作戰鬥的武器,恣意利用和犧牲。”
“師父看過風隼?”雲煥忍不住驚訝。多年與世隔絕的生活,他不知道師父竟然還知道滄帝國裏的軍隊情況。
“我摧毀過兩架…”慕湮微微蹙起眉頭,“不,好像是三架,就在這片博古爾沙漠上。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博古爾沙漠?風隼?”雲煥霍然抬頭看着師父,恍然明白,“霍圖部叛亂那一次?”
“我已經記不得時間。”慕湮臉是慣常的蒼白,然而隱約有一絲恍惚的意味,“反正是很久很久以前…那時候尊淵師兄去世不久,你和葉賽爾還沒有來到這裏。”雲煥有些詫異地看着自己的師父,低聲:“那是五十年前,巫彭元帥親自領兵平定霍圖部叛亂的時候。”難怪當年在徵天軍團和鎮野軍團的四面圍剿下,霍圖部還有餘黨從巫彭大人手底逃,原來是師父曾出手相助!那麼説,葉賽爾他們一族多年的。卻最終冒險回到故居,並不是偶然的,族中長老是想來此地拜訪昔的恩人吧?只是葉賽爾他們這些孩子,當年並不知道大人們的打算。
“巫彭?我不記得那個人的名字了。”慕湮有些茫然,手指敲擊着石頭的蓮座,“我記得是有個非常厲害的軍人…左手用刀,縱着一架和一般風隼不一樣的機械。那個機械可以在瞬間分裂成兩半,因為速度極快,甚至可以出現無數幻影…”
“那是‘比翼鳥’。”雲煥臉一變,口低低道。
五十年前,帝國剛造出比翼鳥,第一次實戰便是作為巫彭元帥的座駕、用在平叛裏。結果,平叛雖然成功,歸來的比翼鳥也受了無法修復的損傷,成了一堆廢鐵。帝國不得不重新投入物力人力,按圖紙製造新的機械——那是耗資巨大的工程。
五十年來,帝國也只陸續製造了五架比翼鳥,非到重大事情發生,不會被派出。而每次動用比翼鳥,不像風隼由巫彭元帥可以全權調度,而是必須得到十巫共同的允許。即使他是少將的軍銜,至今也不曾駕駛過比翼鳥。
而師父,居然五十年前曾孤身摧毀過兩架風隼,而且重創了元帥的座架比翼鳥?那樣強的巫彭元帥,被所有戰士視為軍神——居然也曾在師父手下吃過虧?
“啊,他就是滄‘十巫’中的巫彭元帥麼?”慕湮彷彿覺得身子有些不適,抬手按着心口,微微咳嗽,笑了笑,“我可記住這個名字了。都是拜他所賜,那一戰打完後,我的餘生都要在古墓輪椅上度過。”
“師父?”雲煥忍不住詫異地口——師父的傷,原來是和巫彭大人手後留下?
“不過,我想他也好過不到哪裏去。”咳嗽讓蒼白的雙頰泛起血,慕湮對着弟子眨了眨眼睛,微笑,“他震斷了我全身的血脈,但是我同樣一劍廢了他的左手!他這一輩子再也別想握刀殺人了。”
“師父…”這句話讓滄帝國少將震驚地坐了起來。原來是師父?是師父!
加入軍團後,他多少次聽巫彭元帥説起過昔廢掉他左手的那個神秘女子。如此的盛讚和推許,出自從來吝於稱讚屬下的帝國元帥之口,曾讓身為少將的他猜想:當年一劍擊敗帝國軍神的該是怎樣的女子。想不到,便是他自幼悉的人。他的師父——空桑的女劍聖:慕湮。
“巫彭,嗯,巫彭…原來是滄帝國的元帥。難怪。”慕湮彷彿在回想多年前荒漠里舍生忘死的那一場拼殺,微微點頭,眉頭忽然一揚,看着弟子,傲然,“哼,就算他是什麼元帥,什麼十巫,這一輩子,他也別想忘了我那一劍!”他還是第一次以軍人的眼光觀察面前這個臉蒼白的美麗女子。從少年時開始,他就默默注視着師父,曾以為自己完全瞭解了師父的格,卻不曾料到,那樣看似優柔軟弱、近乎無原則的善良背後,竟還曾埋藏過如此烈烈如火的真情。
“是的。”他的聲音不由自主地低了下去,輕聲,“五十年來,元帥都沒有忘了您。”慕湮粲然一笑,清麗的眉間閃過劍客才有的傲氣:“我不管什麼徵天軍團,什麼帝國元帥,也不管什麼霍圖部,什麼反叛——這般上天入地的追殺一羣手無寸鐵的婦孺,被我看見了,我…”聲音是忽然中止的,血從頰邊刷地退去,空桑女劍聖悄無聲息地跌落地面。
“師父!師父?”雲煥眼睜睜地看着慕湮毫無徵兆地忽然委頓,那一驚非同小可,他再也不管自己身上的傷,右手一按石牀身躍起,閃電般搶過去將跌落的人抱起。然而,只不過一個瞬間,慕湮卻已沒有了呼!
“師父?”那個瞬間,他只覺再也沒有站立的力量,重重跪倒在地,頭腦一片空白。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師父死了?怎麼可能?
他曾受過各種各樣的訓練和教導,起碼知道十一種方法,可以對這種猝死的人進行急救。但那個剎那,頭腦裏竟然什麼都想不起來,他抱着那個瞬間失去生氣的軀體,呆若木雞地跪在原地,覺眼前一下子全黑了。
那是他童年記憶裏永難抹去的黑暗。
雙手雙足都彷彿被鐵鐐銬住,僵硬得無法動彈。説不出的恐懼從四面八方席捲而來,將他包圍,沒有出路。他知道自己終將被所有人遺棄——“師父!師父!”他口大喊。但沒有人回答他。榻上的鮫人傀儡依然昏,懷裏是失去血、單薄如紙的臉。
有什麼東西蹭到他臉上。平只要有異物近身一丈便能察覺的軍人,直到那個奇怪的冰涼的東西接觸到肌膚,才有些木然地轉過頭去——一雙黑溜溜的眼睛在肩上看着他,同樣黑的小鼻子湊過來,嗅着他的臉。
是一隻藍的狐狸,不知從哪個角落裏躥出來,軟軟地趴在他肩上盯着他,藍的眼睛裏依稀還有睏倦的表情,顯然是小憩中被他方才的大喊驚醒。
一輪試探的蜻蜓點水般的嗅,彷彿確認了來人的身份,藍狐眼裏懶洋洋的疲憊一掃而空,忽然興奮了起來,歡喜地叫了一聲湊了過來。
“去。”認出了是師父養的小藍,雲煥依然只是木然揮手,將那隻擋住他視線的狐狸從肩頭掃了下去。懷裏那張蒼白的臉上還帶着最後揚眉時的微笑,那是温婉淡然的她一生中難得一見的傲然俠氣,宛如鞘的利劍——然而瞬間便枯萎了。一切來得那樣突然,就像一場措手不及的襲擊,在沒有反應過來之前所有便已經結束。
他張了張口,可腦子裏一片空白,居然失聲。
“嗚——”少將那一掌沒有控制好力量,藍狐也沒有料到以前的人居然出手打它,落地後一連打了幾個滾才站起來,它發出被惹惱的低叫,齜牙咧嘴地又湊了上來。然而一抬頭,看到那一襲委頓在地的白衣,狐狸的耳朵陡然立了起來,眼睛閃出了焦急的光,一下子便躥了上來,一口咬住了慕湮的肩頭,尖利的牙齒深深沒入肩井。
雲煥一驚,猛然抬手把這個小東西打落地面。這一次情急,出手更重,藍狐發出了一聲慘叫,卻不肯走開,只是拼命扯着慕湮垂落地面的衣角,嗚嗚地叫。他只覺腦袋煩亂得快要裂開,莫名其妙地湧現殺意,劍眉一蹙,握緊光劍。
“你、你想幹什麼?”在握劍的剎那,一隻手抵住了他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