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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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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愚昧。”

“這事肯定會被人發現!”

“別動!別跟我聊天!”

“你畫這畫有用嗎?”

“不知道。”

“肯定沒用!”

“管它呢。別跟我聊天!

“不聊天我就要困了。你困嗎?”

“…”

“哎,你説什麼叫失去貞?我這樣叫嗎?”

“…”

“我肯定倒楣倒在你手裏。你説你們學校幾十個人畫一個女的,那女的後來哪兒去了?還有人願意跟她結婚嗎?”

“別説話!”

“我困…要是人家知道我自己送上門,準説我死不要臉!你們幾十個人圍着一個女的畫,那女的臊不臊?那女的肯定嫁不掉。你們畫畫的都是氓!”

“胡扯,我可沒碰過你!”

“反正我以後不來了。”整個樓被突發的哨音驚得一陣顫慄。

團支書底氣很足,連續吹二三十聲哨子不換氣。哨聲短促有力,足以驅淨所有人的睡意。

劉隊長在黑暗中顯得塊頭很大。樓上樓下騷動起來,大家對這事很悉,隔一陣子搞那麼一次緊急集合,有人認為倒解悶。

陶小童邊打揹包邊想,肯定是那兩個渾人的事敗了!她探頭往院子裏看,果然見劉隊長和團支書全副武裝,氣勢洶洶。看來真要逮人。這下好,他倆的蠢事算幹到頭了。

蔡玲是全隊打揹包標兵。她背起揹包就跑,只是睡得懵懂,記錯了門的方位,頭“咚”地磕了一下。這一磕她才醒了一大半,想起班長的牀上毫無動靜,便叫:“班長!班長!緊急集合了,快起來!”班長還在帳子裏紋絲不動。她顧不上她了,跌跌撞撞跑出去,她總要搶第一名。

隊伍漸漸列齊了。大家睡眼惺忪地互相打探,出了什麼亂子,隊長顯得這樣氣急敗壞?他兩腿叉得很開,手背身後,這是他大發雷霆的姿態。團支書還在沒命地吹哨,更搞出人心惶惶的氣氛。人們依稀猜到,一定發生了什麼事。

人到得差不多了。

“立正——稍息!——各班班長——清查人數!”陶小童急出一身冷汗。彭沙沙在那裏大叫大嚷:“咱們班的班長吶?!”一幫女兵羣龍無首,都在前顧後盼。只有陶小童一個人清楚這是怎麼回事。她想隊長這一招也太狠了,分明想叫那倆人後活不下去。她想撲過去替那倆人求饒,給隊長磕頭搗蒜。一片亂哄哄的議論。陶小童幾乎要昏倒。這時有誰昏倒就好了,她想,那樣肯定大亂,一亂就有轉機。

劉隊長得計,他深更半夜把大夥折騰起來就為這個。他百事馬虎,就在男女問題上最較真。他曾一再告誡部下,這方面栽跟斗頂不值,可惜了名譽,可惜了前途。他愛才,但越是有才的人他越不容忍他們在這事上放肆。他培養一個人才容易嘛,為了徐北方的提幹名額他跑細了腿,像晚輩對長輩似地跟幹部科的小幹事們陪笑。為小半拉兒媽媽的調動,他都沒使過那麼大勁。徐北方提出為工作方便,必須住單間,也是他批准的。不圖別的,只圖這個美專生乾點真活兒。不料他幹出這種好事!劉隊長傷心透頂。

這時,人們一齊扭頭,因為徐北方神抖擻地出現在隊伍末尾。與眾不同的是,他沒打揹包,而是把被子像斗篷那樣很帥地披着。他大聲説明自己的揹包帶不幸失蹤,只好這樣隨隊伍開拔了。劉隊長驚得一怔,剛想説什麼,一個鋭利的女高音突然出現在隊伍另一端:“報——告!”人們又一齊把頭扭過來,見孫煤衣冠齊整,揹包打得一絲不苟,收腹地站在那裏。

劉隊長立刻和團支書換一個眼

人們到這倆人的遲到多少有點蹊蹺,但誰也沒拿準什麼。因為人人都眼睜睜看見她與他從兩個方向跑來,這幢樓是不可能上下串通的。

陶小童詫異得幾乎叫出聲來。這怎麼可能?除非那屋有個,直接把班長從樓上漏下來。

劉隊長起先是吃驚,而後是沮喪,接下去不知該幹什麼。他知道事情絕不會這樣簡單,但他又未抓住把柄。一股無從發作的怒火冒上來。

“孫煤!身為班長,為啥遲到?!”他不甘心就這麼放過他們。

“下次一定注意!”孫煤“啪”的一聲,來個漂亮的立正。

“不像話!”他咆哮。

大家從沒見過隊長的大圓臉上,有過這麼可怕的表情。

“是!”孫煤答道。

隊長氣餒了。

“你和你,”他指了徐北方又指孫煤:“下去給我寫檢查!”

“是。”回答得別提多氣了。只要現在混過關,下去宰他們都成。

“好吧,你倆入列!”隊長命令團支書把隊伍拉出院門,來了個強行軍。徐北方你小子既敢披着被子來見我,你就披着被子給我跑。誰掉隊都行,就你小子不行。我就這麼懲治你,為啥懲治你心裏可太明白了!

徐北方一再喊報告得不到答覆。跑到後來,他急了,大喊一聲:“老子不要這被子了!”他果真把被子扔到路上。團支書替他拾回來,頂在頭上跑完全程。

蔡玲回到屋裏剛拉開燈,班長孫煤又把燈拉滅了。僅剛才那一瞬,蔡玲已看見一揹包帶從樓上窗口垂下來。但她生不愛動腦子,很快把這事忘了。樓上樓下兩個窗口不過相隔兩三米,對曾跳過傘的孫煤來説,可太不在話下了。只是剛才動作過於緊張,胳膊磨破了皮;那揹包帶也太細,勒得疼。孫煤一夜未睡,這場驚心動魄的風險夠她後怕一輩子。第二天劉隊長悄悄問蔡玲:“緊急集合的時候,你們班長確實在牀上?”

“嗯。”她肯定地點着頭。

“確實?”

“我喊她,我説:班長,緊急集合了!你沒聽見!快起來!”隊長不耐煩地打斷她,甩甩手走開了。

蔡玲想,隊長什麼意思嘛?難道我是瞎子?牀上躺着人我會看不見。她一遍遍回想,認為自己是有把握的:班長的蚊帳掖得仔仔細細,被子裏分明是班長優美的曲線,還有牀前那雙拖鞋。

缺心眼的蔡玲怎麼也不會想到,那是班長心佈置的“空城計”她從西藏買回一個撣牀用的黑耗牛尾巴,往枕頭一放,活像一堆頭髮。用這麼簡單的辦法,就把老實的蔡玲哄住了。

不過孫媒永遠不再用這法子哄誰了。這次冒險搞得她心力瘁,她可受夠了。再説,緊急集合的第二天,隊長就派團支書進駐徐北方的單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