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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風住塵香花已盡物是人非事事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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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風住塵香花已盡,物是人非事事休何再追,何地再醉正值初夏,大帥府的紫藤花架子上的紫藤花一串串地垂下來,七姨和幾位官太太打了一上午的牌,這會兒終於閒下來,蕭安便安排下人送了點心上去,特意準備了一碗牛,給了大丫頭小鐲,小鐲端了牛還沒走進客廳,七姨的笑聲就傳出來“我的乖寶,來,再給外婆笑一個。”客廳的一側,擺放着一整排的寶藍西式沙發,一個七八個月大的男孩子只在那沙發上爬着,七姨嘬着嘴逗他,笑聲不絕,小鐲便端了碗牛過來,坐在一旁的蕭書儀接了牛,七姨回頭笑道:“讓我來喂,我知道你這柯家少,就算是做了母親,手腳也是不穩的。”蕭書儀穿了黃朵雲旗袍,盤着頭髮,眉眼間儼然是‮婦少‬的風韻,笑道:“我這都嫁到柯家兩年多了,原來七姨還記得我當姑娘時那點事兒呢。”七姨笑着,拿了銀勺喂那小孩子喝牛,嘴裏還喃喃地念叨着“來,思行張嘴,外婆餵你喝牛。”蕭書儀笑道:“説起來思行這名字還是三哥起的呢,説什麼三思而後行,也是和七姨存着一樣的心,在那敲打我呢。”七姨從旗袍的襟間取下帕子,給那孩子擦擦嘴上的汁,笑道:“你三哥昨晚上回來住了,今兒晚上也在這邊吃,你也等着吃了晚飯再回去。”蕭書儀笑道:“好啊,那我可點名要吃那一道八寶鴨子,不如把你們的好廚子給了我,我帶回家去,可就天天能吃上這地地道道的八寶鴨子了。”七姨道:“這真真是嫁出去的姑娘,潑出去的水,成了人家的人了,原來還算計着我們的廚子呢。”蕭書儀笑嘻嘻地道:“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嘛。”七姨一笑“呦,還會文縐縐的了,四姑娘當了柯少之後還真是長進不小,你忘了你當年那個女大丈夫社了。”蕭書儀面一紅,急着反駁道:“後來杭景不是給改成…”那一句話未完,蕭書儀卻頓住,連着七姨的臉也是微微一變,兩人卻都悶了聲,看着那孩子在沙發上咿咿呀呀地不知道説些個什麼,半晌,蕭書儀才道:“算起來,林妹妹也走了兩年多了。”七姨卻道:“快別説這話了,讓你三哥聽着,又不知道該怎麼難受了。”她輕拍着那孩子,只嘆了口氣,七八個月的小男嬰剛吃完了牛,這會兒心滿意足,抓着七姨的手指不住地搖晃着。

忽而聽到樓上傳來腳步聲,小鐲道:“三少爺下來了。”蕭書儀便從沙發上站起來,看着蕭北辰從樓上走下來,七姨看着蕭北辰卻是穿得整齊,像是要出去的樣子,便問道:“你這是要回花汀州?”蕭北辰道:“晚上許子俊在鴻興酒樓請客,不去不行。”他看到了蕭書儀,便笑道:“怎麼今兒跑來了?兩口子吵架了?”蕭書儀抿一笑,道:“有三哥你在,我看他敢!”蕭北辰看那孩子在沙發上咿咿呀呀地招手,便上去捏了捏那孩子的小手,逗了幾下,把那小孩逗得咯咯直笑,他才轉頭對七姨笑道:“聽説沈晏清大哥到了北新都兩個月了,我都不知道。”七姨一聽,忙道:“那你該去看看,人家可是你的救命恩人,這大哥兩個字,可不能白叫。”蕭北辰笑道:“我已經讓郭紹倫去準備了,明兒晚上就去。”蕭書儀便問道:“可是那個一年前救了穎軍第四旅還有三哥的沈晏清?”七姨道:“沒錯,那時候可真是險,誰能想到那個混帳江團長會叛變,當時你三哥帶着一個旅的兵力被南面中央軍堵到了項坪口,幸虧沈晏清從中斡旋,最後與中央政府達成協議,促成了南北聯合,要不是沈晏清,你三哥那次就…那個沈晏清是個什麼職位來着?美國特里先生的秘書。”蕭北辰笑道:“沈大哥早就不幹了,如今卸甲歸田,整裏逍遙自在呢。”正説着,蕭安便上來説車已經準備好了,蕭北辰點了下頭,便走了出去,才走了沒幾步,看到遊廊的兩側竟是擺着一整排的茉莉花,酒盅形的純白花瓣,散發着幽幽的香氣,他怔了片刻,卻站在了那裏。

一旁的蕭安見他發怔,連叫了幾聲才讓蕭北辰回過神來,他把眼一垂,一句話也不説,轉頭便走了出去,坐着車一路到了鴻興酒樓,許子俊訂的是最裏面的包廂,都是些穎軍年輕將領,算上他,卻才坐了半桌子,上了温好的花雕酒,莫偉毅便給蕭北辰斟酒,就聽到外面有個嬌俏的女聲笑道:“哎呀,我們來遲了,真是對不住許大少。”那包廂門一打開,進來了幾個穿着洋裝的女孩子,撲面而來的就是一股子法國香水的味道,饒是人多,直衝鼻子,為首的卻是鄭師長的女兒鄭奉棋,才留了洋回來,帶來的幾個也是留過洋的小姐,嘻嘻哈哈地走進來,許子俊笑道:“鄭小姐,可是等到你們了,你們再不來,我今兒這酒席擺的還有什麼意思。”鄭奉棋笑嘻嘻地,嘴塗得紅紅的,瑩潤厚澤,將那層碎花披下,出雪白的胳膊,帶着幾個小姐坐下來,卻把眼睛往蕭北辰的方向一溜,見他低着頭喝酒,自己倒要矜持幾分,只對那許子俊道:“本我是不想來的,要不是看你的面子,還有我這幾位朋友想一睹穎軍青年將才們的英姿,我才帶了她們來。”許子俊笑道:“只怕不是我的面子大,另有其人也説不定。”鄭奉棋卻把臉一嗔,道“你敢説!”她這話正是要引着許子俊説,許子俊便叫道:“鄭小姐打電話給我的時候,點名要我請蕭三哥來,難道你忘了?”那幾句話説得整桌上的人都笑,鄭奉棋卻似是發了急,便繞着圈上來撲打許子俊,許子俊旁邊坐的就是蕭北辰,許子俊便把鄭奉棋往蕭北辰身上一推,鄭奉棋不偏不倚地就坐在了蕭北辰的懷裏去,心中得了意,便含羞帶澀地往蕭北辰臉上看去,蕭北辰的臉卻是淡淡的,她一笑,站起身來,也不管周圍有多少目光看過來,只含着笑對蕭北辰道:“快別喝這麼多酒,可別傷了身體。”許子俊大笑道:“蕭三哥聽到了沒有,鄭小姐擔心你傷了身體,你可得悠着點,別委屈了人家。”鄭奉棋只伸出手,在許子俊臉上那麼一拍,笑道:“你這張嘴,撕了得了,要是再説下去,我就讓我父親收拾你了。”莫偉毅在一旁喝了酒,淡淡地笑道:“許子俊你要是再不閉嘴,收拾你的可就不是鄭師長了。”那滿座的人都是笑,包廂裏熱鬧起來,蕭北辰也不説話,只是又滿滿地斟了一杯酒,一仰頭全喝了下去。

那一席酒吃到很晚,蕭北辰竟是自飲自酌喝到酩酊大醉,眼看着席散了,他卻趴在酒桌上睡着了,莫偉毅便叫了副官郭紹倫進來,道:“送少帥回花汀州。”郭紹倫帶着幾名衞戍來扶蕭北辰,鄭奉棋忙忙地站起來,笑道:“看三哥那樣,還真是醉得不輕,正缺個人照顧,我跟着他一起走吧。”郭紹倫卻是一怔,那鄭奉棋已經穿了碎花披,笑地跟上來。

汽車很快就到了花汀州,郭紹倫差了幾個衞戍扶蕭北辰上樓,看着鄭奉棋也要跟上去,忙正道:“鄭小姐請留步,少帥沒開口,我不敢放你上去。”鄭奉棋看着郭紹倫的樣子,倒停了步,從一旁的花瓶裏掐下一朵大牡丹花來,捻在手裏,在腮下滴溜溜地轉着,笑道:“今兒這麼晚了,我也不便回去,在你們花汀州借個宿,可否?”郭紹倫只是為難,看着鄭奉棋那樣兒,還真是難纏,看天也真是晚了,況且鄭師長也不是好得罪的,便道:“請鄭小姐到客房歇息。”便有下人上來引了鄭奉棋去了客房,郭紹倫略鬆了口氣,回頭走回到侍衞室去,這一晚卻不是他當值,他也留了下來。

蕭北辰睡到半夜,覺得口乾舌燥,糊糊地醒過來,便摸到一旁找水喝,誰知摸到個杯子也是空的,他口乾的不行,便站起來,從卧房搖搖晃晃地走出去,才在那走廊裏找了水喝,卻一眼瞥見主卧室裏隱隱透出燈光來,竟是有人,他只覺得口一緊,手裏的杯子便啪的一聲落在了地上,幾步上去就推開了門,那一室的燈光照過來,雪亮雪亮的,卻照得他一陣恍惚,只看到有個身影站在那格子下面,散着個頭發,烏油油地垂下來,卻是低着頭正翻書呢,他剎那間連呼都忘記了,只怔怔地叫了聲:“杭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