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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八烈火攻毒蟲大澤深山偏多怪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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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當雙珠回身發現石螭以前,大帳篷四外連明帶暗本有一二十人守望。因見夜靜無事,雖聽老人睡前再三囑咐,懷有戒心,時候一久,眼看再有一個多時辰便該起身,未免鬆懈下來。對於雙珠姊妹又極敬愛,見雙珠走過,多半趕來,相見説笑。

內有兩人常隨老人出獵,經歷較多,人也機警,正説眾人不應離開防地,忽然瞥見左近坡側伏着兩條黑影。先已見到,當是兩大塊並列的崖石,急於與雙珠相見,不曾在意。二次發現,忽想起這黑影先在崖斜坡之上,如何往上走近了些?再往旁邊一看,同樣黑影竟有三處之多,有分有合,長短寬窄不等,停在崖邊一帶不動,又不像是生物,心中奇怪,正告同伴查看。

內一壯士年輕膽大,正要持燈照去。頭目加加恰巧睡醒起身,因聽外面雙珠説笑,側顧老人卧在對面,睡得甚香,覺着身是頭目,不應這樣貪睡,心生慚愧,匆匆趕出。

剛到外面,正趕上內一惡蟲正在偷眼看人,碧光連閃。加加人本機警,忙喝:“大家留意!”揚手一支梭鏢朝那發光之處打去。先並不知何物,膽大的一個恰又搶起一技油松往前走去。火光照處,毒蟲石螭全形畢現,就這初上來的也有十來條之多。再看後面坡下碧光不住閃動隱現,整片全坡到處都是,有的並在緩緩往上移動。靠近崖頂的幾條業已驚動,知被識破,一條條箭一般躥將上來。

照那來勢之猛,本非傷人不可,幸而加加心靈機警,一面口中大喝,發出警號,命眾備火,一面非但不往後退,反冒奇險,往崖口斜坡旁一座火堆縱去,揚手拿起點燃的火把,照準石螭亂打。篷內外壯士也相繼驚動,老人更是內行,紛朝火堆前趕去,一面把隨身攜帶的油松火團就火堆上點燃,爭先朝前打下,一面發出毒鏢毒弩,結果雖只打傷了兩三條,餘者均被火驚退。老人百忙中瞥見雙珠姊妹這面還有兩條,不知利用火攻,心中憂急,剛拿火球趕去,雙珠等六人業將大小三條石螭除去,趕了過來,會合一起。

老人細一查問,且喜無一傷亡。阿成也只一點浮傷,將皮擦破幾處,敷藥止痛,並無大害,也無一人中毒。

火光照處,看出石螭甚多,少説也有一二百條,崖坡下面黑壓壓一片,已被佈滿。

幾個膽勇之士拿了火球朝下一打,落在那裏,便亂蹦亂跳,往來驚竄,嘯聲越發洪厲。

火光一滅,重又聚攏,一條也未逃退。有的並還猛張血口,朝着上面怒吼狂噴。眾人乘機連發毒弩,雖打中了幾條,暫時看去決無退意。

老人知道隨帶油松火球雖非少數,照此打法終有完時,後路的人雖已聞警趕回,前路卻被隔斷。業已發出信號,令其備火防禦,待機聽命,無須過來,長此相持,終非了局,便和眾人商計。知道石螭畏熱怕火,口有奇毒。天已不早,與其困守當地,不如每人拿着火把,結成陣勢衝將下去。到了谷中,就是惡蟲追來;火把用完,沿途松枝油藤甚多,也可臨時補充,省得被困當地,許多可慮。剛命眾人分班拆去帳篷,紮好背子,把所帶油松火把查點一遍,分配眾人拿在手上,嘴裏銜上解毒的藥,各將火把向外舞動,另一手拿着兵器,四人一排,內裏的人隨在兩邊空隙之處專發毒鏢毒弩,每排隔開兩三步,結成一長條火龍一般的隊伍。事前並用許多火球當先開路,等石螭往兩旁驚退,再舞火把衝將過去。

剛剛準備停當,用火球打出一片空地,待要越過前向斷崖,沿着蜈蚣谷崖頂往前走去,誰知惡蟲狡猾,見前面無法上攻,已有數十條由崖腳隱僻之處繞往崖後,掩將上來。

幸而雙珠姊妹和路清、阿成斷後,發現又快,不等追近便用火球打退。這些火把油松都有油質,為壯聲勢,所有皮燈籠全都點燃,裏外一齊舞動,嚇得那些惡蟲紛紛旁竄,反被眾人連發毒弩毒鏢,先後傷了二三十條。路雖難走,仗着各人都是力大身輕,神又都養好,為防萬一,特意避開下面水塘,徑由亂石堆中通過,援上斷崖。

途中回望,大羣石螭好似怒發如狂,同聲怒吼,尾隨追來。等到眾人到了崖上,還有幾十條未退。居高臨下越發好打,下面恰又生着一片灌木油藤,因隔森林都遠,前頭均是石崖,共只數畝方圓一片,不怕引起野燒,等其追近,快要躥上,一聲號令,火球石塊紛紛朝下亂打,又用山中帶出的特製火球將那些有油質的藤樹引燃,轉眼燃燒了一大片。耳聽惡蟲號叫之聲,一條條的黑影在火光中亂竄,轉眼聲影皆無,全數退去,方始停止。老人又命在崖口掛上幾盞皮燈以作疑兵,方與前面的人會合同進。

為了起身較早,無須走快,大家且談且行,均料毒蟲都已驚退,不會再來。照此從容前行,天明前出谷正是時候。因覺山人説那道路是在對面半崖上,幾次準備覓地下降,不是崖勢高險,便是下面橫有沼澤,無法着地。雙玉、路清均説:“石崖乾淨,瘴毒之氣均在下面。這樣高崖,大羣猛獸先就無法走上。那一條路又在對崖上,上下艱難,何必定要過去?”老人笑説:“你們哪知利害?照那兩個老山人所説,這一條路的危機和險阻一時也説不完。只有照他所説走法,或能平安無事。我因來去匆匆,無暇多問別的。他又向我立誓,所以只將走法記下。方才因未照他所説行裂崖小路,幾乎吃了毒蟲的虧。何況此谷地勢廣大,萬一中間山崖越分越遠,岔往別處,再被什麼深溝大壑隔斷,或是誤走險地,豈不討厭?”三人也就沒有再勸,可是越往前崖勢越險,沿途留神查看,均未發現。下降之處,一鈎殘月又被左近高峯擋住,光景黑暗,所帶火把油松,為敵毒蟲用去十之七八,所剩無幾。前途雖可添補,比起月兒湖特製之物要差得多,那火球先就無法制造。一面又恐引來毒蛇猛獸,早已將火熄滅,一共只點了十幾盞皮燈籠,稍遠一點便難照見。實在無法,只得由老人憑着以往經驗,拿天上星月來分辨途向,順着崖頂朝前走去。

黑夜行軍,路又崎嶇,最窄之處人不能並肩而過,有的地方還要中斷。仗着這班野人都是久慣飛馳山野的勇士,老人阿龐又極機警仔細,雙珠姊妹和路清均有的一身極好輕功,時前時後往來照應,走了一大段,估計已有三四十里,中間一段迂迴曲折的谷徑和那兩處瘴毒最重的危險之區業已越過,途向也似不曾走錯,才放了點心。

雙玉笑説:“來時把蜈蚣谷看得那麼厲害,其實不過如此。我在途中兩次把方才用殘的火球點燃拋將下去,風景彷彿不差,可惜是在夜間看它不見。我真奇怪,自從人山以來,到處都曾發現大小野獸,這等好的所在,竟會靜得一點聲息皆無,莫非那些猛獸毒蛇也怕瘴氣麼?”老人聞言,忽想起未到谷外平崖以前,相隔還有數十里便未發現蛇獸足跡,夜來便有大羣石螭來攻,幾乎傷人。谷中又是這麼靜悄悄的,與預計迥不相同。指路山人只説:“這一帶到處皆險,便是夜間通過,足跡也要越隱越好,不可高聲呼喊。”我們雖然走在崖上,一路都在説笑,手中又有燈火,如有生物,應該驚動,如何這樣安靜?照山人所説,這條深谷加上途中繞越,也只六七十里。方才途中曾經一處,道路中斷偏向一旁,走出半里,看出那是一條歧徑,沿崖走去,越繞越遠。重又折回原處,改用繩橋搭向對崖,渡將過去。一直留心,仰望天星,所走全是直徑,當然要近得多。山人再三囑咐:“必須算準出谷時刻恰巧天明,或早或晚俱都可慮。”問他何事,語都支吾,只説“口外天明前後常有大羣猛獸來去”底下似有隱情,不曾明言。

因那山人情忠厚,曾經立誓,雙方頗有情份,聽説我要派多人出山去往漢城易,並還喜動顏。途中許多準備均他指教,十分盡心。全程只此一點口氣吐,彷彿有什顧慮。因其力言“無妨,到了口外,照所説途徑尋到休息之地住上半再走,不許同去的人分散遠離隨便打獵便可無事。當地花林甚多,除所説休息之處,均不可去。此關一過,再如前行,都是森林中常見的景象,你們族中勇士必能通過”等語,因此不曾追問。

這時回憶他説起蜈蚣谷時那麼緊張,谷中又這樣靜得怕人,下面谷徑越來越寬,對崖已望不見。缺月繁星之中遠望過去,宛如一片又寬又大深不可測的絕壑橫在身旁,最前面影綽綽矗立着一些巨靈惡鬼也似的奇峯怪石,眼睛一花,彷彿要由那於尋黑海暗影之中朝人撲來神氣。人便緊貼在這絕壑邊上,高一腳低一腳,互相呼應,各挽着丁條長索冒險前行,稍微失足,一落百丈,粉身碎骨,休想活命。

連用火把朝下探路,下面地勢越來越深,地勢也更廣大,至多照見腳底有限之處,谷中的怪石大樹都和小兒玩具相似,崖頂高險,可想而知。中間雙玉曾用火球點燃了一片樹林,轉眼火發,這才照見下面花草彌谷,奇石怪松、繁花修竹到處都是,還有溪環繞在旁,風景好到極點。如非那片樹林不大,兩面均有石地隔斷,地勢寬廣,差一點沒有引起野燒,因此不敢再拋火下去。火光起時甚是猛烈,如在別處,左近生物必要紛紛驚起。火發了好些時,走出老遠,還未熄滅,始終不曾聽見生物騷動。照着平經驗,如非這一帶藏有極猛惡的東西,嚇得谷內生物紛紛逃避,無一存留,決不會是這光景。

休看人在崖頂,照樣可以遇險,發生變故,偏是月底邊上,殘月無光,景太黑暗。幸而不曾起霧,否則更是舉足皆難。

崖險天黑,越往前越崎嶇難行,為防失足,必須前後呼應,做一長條單行前進,燈光更不可少,無法掩避。前途如有猛惡之物,必難免於驚動。老人深悔起身時什麼地方都想到,偏將深夜偷渡一節疏忽過去,不曾細想,又不該舍掉下面,改走崖頂,還不知走錯沒有。即便走的是直徑,少去許多轉折,不能提前出谷也無用處。初次經歷,下落是否容易也不知道,越想愁慮越多。

正囑眾人:“多加小心,不是萬不得已不可高聲呼喊。人須靠裏,所用燈火也要低貼地面,不可拿高,以防被下面看出。”走着走着,忽覺上空星月漸隱,燈火外面灰濛濛地包着一團,知已有了雲霧,越發心急。剛剛傳令戒備,走不多遠,雲霧大作,越來越密。始而離身數尺之外什麼也看不見,漸漸手中燈火變成了一點昏黃影子。休説前後不能相見,連眼前的路都看不出。

這一驚真非小可!又不知一共走了多少路,離開谷口還有多遠。其勢不能停在當地。

那一帶崖頂雖寬得多,仍是高低不平,並還生有一種其堅如鐵的毒荊,若被刺中皮膚,當時腫脹麻癢,痛苦非常。如非帶有各種救急的靈藥,前面開路的勇士痛苦不算,也許還有命之憂。

老人和路清早已搶在前面。阿成不是傷還未愈,被雙珠姊妹勸住,也早跟去。老人急得暴跳如雷,一面咒罵自己心,一向奮勇當先,拿着手中兵器亂揮亂舞,向前探路。

先是路清知其天剛烈,恐有疏失,緊隨身旁,一同前進,後來雙珠姊妹看出形勢越險,也同趕到前面,各將刀劍拔出,相助探路,摸索前進。這等走法自慢得多,最後還是雙珠出了主意,説:“老人全軍主帥,不可輕身犯險。”加加又再三力請,方將老人替回。

把前面探路的人分成三班,並將為首諸人配合在內,當頭三人做一排,作品字形向前開路,各用刀矛探路,掃除荊棘。每人身後再繫着一長索,以防下墜。似這樣受了許多辛苦艱難,好容易由霧影中掙扎出五六里路,中間遇險多次,方始走到平坦之處。

老人看出眾人均已有些疲倦,有的還帶了傷,估計前面便非谷口也差不多,又因半夜醒來便遇毒蟲圍攻,未進飲食,走了一夜險路,難免飢渴加,便和眾人商量,暫且休息,等上一陣,看看雲霧是否能退再作計較,省得雲霧之中看不出天時早晚與前行途向,一個不巧,陷入危機,無法身,反而不美。

眾人早有此意,略一商談便停了下來。仗着飲食現成,隨意可以取用,那片崖頂是個寬平的斜坡,通體皆石,草木不生,坐卧均可。吃飽休息了一陣,神也都恢復。只是雲霧濃密,便有燈火,也只對面能夠見人。身上衣服均被雲氣濕透,通體濕潤潤的,悶得難受。

路清、雙珠早就覺着雲起以前崖勢逐漸低下,中間雖也有高起之時,都是崖頂肢陀,每次越過,均和梯子一樣,降下好些。早就疑心快到盡頭,離地已低,幾次商量,想往前面探路,均因雲霧太密,老人太剛烈,方才搶先開路,業己兩次受傷,好容易勸他休息下來,一經提議,必又前進,天又看不出。估計黎明還有些時,如其趕錯時候,遇到險難,豈不冤枉?雙玉也在一旁低聲勸止,説:“老人此時正向同來的人逐個問:有無受傷?是否飢渴疲勞?始終不曾停腳。眼看人快問完,可以休息片刻。我們一説,必要向前拼命,如何對他得起?”二人説過也就拉倒,阿成因和毒蟲惡鬥,用力太猛,傷雖不重,痛也止住,周身仍是酸脹無力,幾次想要上前,均被雙珠和眾人勸住,這時正由旁邊尋來,龍都也隨在他身旁。忽然悄告三人,説:“人頗疲倦,想和龍都去往那旁覓地卧上些時,互相照應,免得擠在人羣裏面,老公公又在走來走去,互相擠撞,不能人夢。”雙珠知他剛勇好勝,這等説法必是疲倦難支,又聽説那卧處是一突起的平石,可卧兩人,相隔人羣也只兩三丈,走時一喊便可起身,因雲霧大密,眾人均照老人所説,一二十人做一圈,將面向外席地坐卧,另用一長索,兩頭分人握住,以作聯繫呼應之用。